这天中午,于青她爸回家给她做饭去了。
趁着方萍被小护士叫去培训如何换药膏换纱布的间空,许友松和小池偷偷摸进于青病房。
于青晚上疼的一宿没睡好觉,此刻正在昏昏欲睡,就觉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睁眼一瞧,是许友松正揪了条纱布在她脸上方晃啊晃。
她下意识的就伸手抓了一把,结果忘记左手上还扎着点滴,骇的许友松赶忙扔掉纱布去按她胳膊:“姑奶奶,您现在可还挂着水呢,悠着点内。”
右边站的自然是小池,这半天没见居然人都有点憔悴了,眼眶发红,眼白也满是红丝,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她一样失眠了一晚上。
他低头看她被涂成腊肉色一样的右臂,一出声嗓子有点喑哑:“还疼的厉害吗?”
于青心想:我要是说还疼,你都该要哭了。
所以她故作轻松的摇摇头:“不疼不疼,你们瞧,这膏药就跟蜜也似的,老厚的这么糊上一层,皮肤觉得凉沁沁的。而且这味道老香了,我都恨不得低头舔一口!”
许友松忍俊不禁,嘴角小梨涡一荡,轻轻戳了下她额头:“你就知道吃。”
小池却是半点笑模样也木有,在她床边蹲下来,默了半响,突然开口:“你都知道了?”
这一声问的没头没尾,于青却准确GET到了,点头:“嗯,知道了。”
又跟许友松解释:“上午教导处的田主任,蔺副校长,还有咱们班主任,已经来过医院了。”
许友松点点头,想了想,解释道:“于青,不是我们多事,这事其实私下里也好解决,有多大仇给你报多大仇。可小池说绝不能让你平白受这一回窝囊气,所以我们才决定去告诉学校……”
于青忍不住看了一眼许友松。
方才,他说什么?
有多大仇报多大仇?
那个人可是薄琴内!便是他俩现在再无什么干系,这毕竟和他也是有“前情”的人……
还是说,当着小池的面,而且她这回伤的的确够惨,所以导致他不好太过于护短?
小池依旧蹲在那里,微微仰着头:“那关彩虹的事,你也知道了?”
于青点点头:“我以前得罪过她,她这回要摆我一道,也不难理解。”
小池起身,突然冷笑:“有的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不指望重修旧好,可要想靠这个来拿捏一把,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
于青知道他生气,话说那时那境地,还真就关彩虹这么一个目击者,要是她一口咬定压根没瞧见什么薄琴,那么她这个“受害者”就变成了典型的蓄意诬告。
毕竟在旁人看来,薄琴那个人既神经质又孤僻,在班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根本没一个交好的同学,关彩虹怕是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实在没什么立场要为她包庇。
况且,于青和小池、许友松的关系都是有目共睹的,得罪于青也就等于得罪了这两尊大佛,这两下权衡,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会偏向于青。
可关彩虹偏偏就是青口白牙的说“没有”,那岂不是从侧面也能证明:也许,薄琴真的没有推于青?所以关彩虹才能这么一口咬定?
虽说班上的人都曾知道关彩虹和于青有过矛盾,但这种事,关系重大,怕是没人敢撒谎吧?
况且于青她当时一路摔下楼梯,这又被烫又被扎的,这脑子一时疼糊涂了看花了眼,也是情有可原。
于青心想,想必田主任他们那一行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颠颠的跑来医院跟她再三求证事情发生的细节和经过,毕竟唯一的人证一口咬定说没有加害者,他们身为校方也是为难。
一方面呢,估计小池气势汹汹,不好安抚;另一面呢,又实在木有人证,他们自然也不好对薄琴做出什么处罚,否则薄琴不服再闹,也是一桩麻烦事。
所以,最好是她这个“受害者”能撤回“诉状”,这样就天下太平,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安逸!
估计见于青一直静默不语,小池安慰她:“你甭担心,反正我绝不让你受这窝囊气!当时办公楼那么多人,我就不信除了那姓关的,别人就都没长眼睛!”
坐的太久屁股发麻,于青稍微动了动腿,结果右膝那一紧,疼的她有些心烦意乱:“行了,你出去吧!”
大男生一时楞在那里,有点眼巴巴的委屈:“干嘛呀……”
于青:“我有话要跟班长说,你先出去呆一会。”
小池:“……”
许友松瞧瞧他们两个,噗嗤一乐:“于大青这是有悄悄话要对我说呢,那啥,小池,你就大方点,把于大青分给我几分钟呗?你呢,就自觉回避回避?”
人家都如此说了,小池实在抹不下面子来说不同意,却到底心里膈应,犹犹豫豫的探头瞅了一眼于青,对方正朝他瞪眼睛,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还不赶紧的?
大男生只好万般不情愿的,磨磨蹭蹭的向门口走,嘴里还叮嘱:“那……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病房的房门开启又合上,房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
许友松拉了把椅子到床头前,正襟危坐的坐了,抿着嘴唇,唇角小梨涡一荡:“于大青,开审吧,许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青却相反没有跟他嬉皮笑脸,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会,再抬头,一脸肃穆,问道:“班长,我和小池都知道你和薄琴的关系,小池他那人一生气就不管不顾,也不会顾及人。这回这事,我虽然不知道薄琴为什么会来针对我,可要是看在你们俩以往的交情上,如果你希望我能放她一回,那我可以跟田主任他们说,是我看错了人。”
少年坐在那里,本来脸上还带有微微戏谑的笑意,但那笑意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都消失不见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的玻璃投到房里、地面上,以及他的身上——一时竟令他的眸子变成了一种琥珀色。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眼神似有思索,却也坚定,嘴角的梨涡随着笑容的消失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不为任何人求情,于青。如果有人胆敢伤你,我发誓,我必替你讨回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