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黑看不清脸,但听声音看身形绝对是娄振业,旁边还有个小个子男生,他俩一直窜到楼梯拐角,捂着嘴嘎嘎笑。
小个子呼哧呼哧,压低着嗓子:“你真行,把一个女生关鬼屋,别把人吓出毛病来!”
顿了一顿,似是侧耳听了听动静,有些惊讶:“居然没叫!”
那个最东边的小屋,只有门被“咚咚”闷声被拍打的声音,几声过后,渐渐没动静了。
娄振业抹了把鼻子:“让她装!成天多牛逼似得,今天有她哭的!”
小个子拉住他:“吓唬吓唬就行了,还要真把人关里边多久啊,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生,教训教训就得了!”
娄振业抽出手径直往楼下走:“不管!先关她一节课再说。”
小个子好像并不太认同,犹豫了片刻,眼看娄振业都走去二楼了,到底跟了上去:“哎!你等等我啊”
战池从廊柱的阴影处走出来。
他走去楼梯栏杆处往下望了望,那俩人窜的够快,已经瞧不见影子,楼道里重新恢复一片浓重的寂静。
他朝最东侧那个小屋望了望,月光下门角剥落的油漆斑斑驳驳,门后面却没什么动静,好像并没有一个女孩子被关在其后。
其实,他瞧见了。
辅导课前娄振业状若无人的走去于青的位子,拉开她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塞进怀里,再然后原样拉上拉链,双手插兜哼着歌走了。
他也是抱着想要看好戏的态度,看看娄振业到底要干嘛。
现在他知道了。
这个女生被作弄,说实话,其实他也有点幸灾乐祸。
娄振业虽然熊,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那就是:她实在叫人讨厌!
他讨厌她,讨厌她故意对他视而不见装不认识,便是迎面撞上了也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他讨厌她对男生笑,讨厌她对别人大陷殷勤——你是没瞧见她小心翼翼对陈曦那小白脸的样!就像是个战战兢兢的老妈子!
她不是牛逼哄哄的还跑来跟他跳脚么,却是一转脸就那么一副伪善的面孔!
她的确太可恶,所以受小痞子这样作弄,也是活该!
他径直走去那扇小门,在距离一米半左右的距离停住了。
他在等她哭,等她求饶。
如果她哭了……
他心想,要是你哭了,哭的特别可怜,怕的不要不要的,那我就可怜可怜你,考虑把你放出来。
毕竟是个女生,让她吃点苦头也就够了,他不是不那么宽宏大量的人。
可门的另一面毫无动静。
战池屏住呼吸,初夏的小夜风飕飕的,抚在后颈上有些沁沁的凉,爬山虎的叶子在脚畔簌簌作响,他想起辅导班的女生们煞有介事说起的这个“鬼屋”的典故——那个年轻姑娘跳楼的时候穿着白色的衣服,落在楼下的水泥地上,身下渐渐漫延出一片红……
纵然是他这样的大小伙子,都忍不住在夜风中打了个寒噤。
现在楼下已经不是水泥地,听说自从那件事后就改成了花坛,种上了冬青和地瓜花。而地瓜花一到这个时节就开的格外瞩目,挤挤挨挨的一开就一大篷,每一朵花都大的超过成人的手掌,红的鲜艳而热烈。
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到他甚至都怀疑她并不在门后面。
可他明明亲眼瞧见她走进去的——
“你,你在吗?”
他清了清嗓子,尝试着低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
一门之隔的后面,一丝动静都没有,连呼吸都听不到。
“你在里面吗?”
他又问了一句。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四周静谧,月光如银,少年的下颌肩胛臂膀笼上了一层冷辉,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战池突然有点心慌。
或许她又急又怕,干脆晕倒了?
只是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伸过去,匆匆拧下门鼻儿上的挂锁。
触目一片压压的黑,他刚急急的探头进去,头顶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有人抓住他的衣襟将他重重往里一拽!他措不及防,重心不稳踉跄了一步,有身影从身边掠过,房门“哐当”一声关闭,紧接着“咔咔”轻微两声,待他反应过来,反手去拽门,门鼻儿“哗啦”一声,门已经拽不动了。
于青弯着腰双手掐着肚子,长长喘出一口气。
门一关,她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拍了两下门后,她反倒安静了,竭力让自己不要慌,也不要怕四周稠得化不开的黑——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于青,你都重活一回了,老天爷开这么大的玩笑你都认了,还怕这点黑吗?
她还知道,如果自己害怕大叫拍门大喊,只会让那些熊孩子奸计得逞,洋洋得意的拍手大笑看她出糗!
可她偏不要让他们如愿,她二世为人,人生历练不算多多,甚至还有些单调苍白,可对付这种年纪躁动不安的小年轻,心里却跟明镜似得:你要是先慌了神,也就是提前败了阵!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
而且,兵不厌诈。
一门之隔,如果我不动不出声,不按常理出牌,那对方说不定反倒要先慌了神。
她等的就是对方先坐不住的那一刻。
门外响起的那个嗓音有些陌生,不像是娄振业。
但这种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紧紧攥着门把手,连喘气都竭力压抑住——不是娄振业,也会是他的同伙狗腿子!总之都是一帮欠收拾的熊孩子!
对方得不到回应,果然沉不住气开了门,于青侧身猫着腰守在门旁,一手攥着那个硬皮本,借着门外些许月光的亮色,不由分说先朝探头进来的那个身影用力一砸!另只手往前一伸,甭管拽到什么都往屋里死命一拉!
然后她跑了出去,抓住门鼻把门一带,摸到门鼻上悬着的挂锁,想都没想就挂上了锁。
这些小瘪三小坏蛋!也让你们尝尝被关小黑屋的滋味!
战池陷在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直起腰,思忖了一会,把自己嘲笑了一遍。
他还想等她哭,等她求饶,等她害怕,自己再去充当一个满不在乎的救世主。
可现在呢?什么情况?
农夫与蛇么?
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傻缺二百五,才会被她过河拆桥拆的这么利索!
于青喘了一会,转了两步,呼吸平稳了一些,脑子也正常了一些。
她迟疑起来,方才被她又砸又跩的人,凭声音和气息绝不是娄振业,会不会是其他人好心来救她,却被她给……
她“呀”了一声,拍了下脑袋,在走廊里转了两圈,赶紧急窜窜返回去开锁。
锁开了,她刚要推门——
“彭”!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青只觉右手腕一阵剧痛,身子不受控制的一连倒退了七八步,一跤重重跌坐去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