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琰点点头,“无事就好,旁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安心养身子是要紧。”
沈昕娘无奈将眼一翻,“不过十多天而已,你就什么都不许我做了?从如今就开始养胎,岂不是要养上十个月?”
“不必不必,小心留意些就是了,如今就什么都不让做,委实枯燥无味了些!”紫阳真人笑着捋胡子道,“只怕沈娘子日后无聊起来,就要怨恨我太早将这事说出来!”
沈昕娘不理会他这话,只轻轻握了方琰的手,左右摇晃着,小女儿态撒娇一般。
方琰如何能架得住她这般柔软又带着哀求的眼神,不知怎的就点了头。
沈昕娘嘻嘻一笑,便开始同他商议,如何逼虞氏自己跳出来承认虞泰重病的消息。
两人细细讨论一番,沈昕娘便写了帖子给公孙娘子,并几位方琰给她的名单上的命妇。邀她们一同进宫,探望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生病”那可不是小事,太后膝下又无旁的子女,圣上年幼,且还要操劳国事,总要有人在太后娘娘身边侍疾才好。太后娘娘虽没有开口,她们这些为臣子的,总要主动想到才是忠孝!
这么个机会,自然没有命妇不同意。
公孙兰虽然不在意是不是能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能不能给圣上留个好印象。但她却十分在意,是不是能交好沈娘子!沈娘子主动下帖子的机会,她如何会拒绝?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约好了时间,由齐王奏请圣上,让命妇们进宫,为太后娘娘侍疾。
圣上乃是纯孝之人,自然爽快同意。
巳时,接了帖子的命妇们,便已三五结伴,纷纷坐着轿子入了内宫。
太后娘娘的隆福宫,宫门却是紧闭。无论命妇们如何请见,宫女只称太后病了,不愿接见。
“就是知晓太后娘娘病了,我等才要来的,太后娘娘身边怎能缺了侍疾之人,圣上年幼,我等臣子命妇,当尽本分,娘娘便是嫌烦,不愿见我等,我等也得进去给娘娘磕个头,留下一两个来伺候着娘娘啊!绝不会吵着娘娘的!”丞相家的蔡夫人上前说道。
宫女却连连摇头,“太后说了,谁也不见,众位夫人还是先行回去吧!太后娘娘身边,自有女官服侍。”
“那怎么行?女官岂能代表我等臣子一片忠心?”公孙兰也在一旁帮腔道。
蔡夫人连连点头,“你不要多说,只管去禀了太后身边女官,我不信,她能拦着我们一干臣子拳拳之心?”
宫女一脸为难,哪里是女官胆敢不让她们进来,分明是太后娘娘下令不让放任何人进来。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真病装病岂会看不出来?若是让人看出了太后娘娘装病,那不坏了娘娘大事了?
“夫人们还是先回去吧!并非女官不让夫人们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刚喝了药睡下了,这会儿让夫人们进去,岂不是扰的娘娘不得安歇?”宫女说道,“夫人们最是通情达理,在家中必然也有照顾病人的
经验,岂会不知道,病人最是需要静养!”
一众夫人不说话,一个淡然轻缓的声音却是从后头传了过来,“不妨事,既然太后娘娘刚刚睡下,我们自然是不好冒昧打扰。”
宫女一听,总算有个懂事儿的了,忙不迭的点头,“夫人说的是,说的是!”
众人闻言,回过头去,便瞧见小脸儿精致宛如细瓷白玉,一双眼眸黑白分明,亮如皎月,朱唇微启,润泽有光,声音淡淡,既不迫人,又不低微,“我等既是有心为太后娘娘侍疾,等上一时片刻又算得了什么?娘娘只管安歇,我等就在这宫门外站着,等娘娘醒了,再言其他。”
“王妃说的是理儿,也省得让人觉得咱们不过是做做表面活儿,让人瞧瞧咱们的真心!”公孙兰瞧见说话的是沈昕娘,连忙附和道。
其他众位夫人闻言,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面上都是十分赞同的。
众人便在宫门外站了,也不吵着要进去,却也摆出了绝不会轻易离开的架势。
宫女这可犯了愁,一个两个的在外头立着也就罢了。这么多夫人娘子,都在外头站了,天儿虽还没到寒冬腊月,可这小风吹的,站的久了那也是彻骨的寒呀!冻坏了,可都是朝廷大员的家眷,回头再恼恨了太后娘娘,可如何是好?
宫女叮嘱旁的宫人守着,自己忙不迭的进去禀报。
太后娘娘正坐在暖阁里头同有脸面的女官打双陆,听闻宫女禀报,立时摔了手中棋子,“这是做什么?逼哀家呢?听闻哀家病了,便都欺负到哀家的头上来了?愿意站,就让她们站着!爱站多久站多久!”
宫女连忙跪地,低声道:“外头的天可是不暖和,若是将人冻坏了……”
“自己愿意的,冻坏了也怨不到哀家头上!”虞氏冷哼道。
宫女还要再劝,虞氏哪里听得进去。
她挥手不耐烦道:“你退下吧,她们若是站着不走,你就只管叫她们站着,走了再进来通禀!”
宫女只得领命退下。
外头的小风嗖嗖的吹着。命妇们都立在宫门外,不动不移,这么站着也是挺累。可眼瞧见齐王王妃都没动,旁人便也不好动。
高大的龙爪槐上,黄叶随风垂落,不断有拿着扫把的宫人们四下经过,瞧见隆福宫门外站着的一群衣着华贵的夫人娘子,都忍不住侧目,私下里窃窃私语。命妇们侍疾不得见的事,便在宫中传开。夫人们甚至还没出门,这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前朝,传到了宫外了。
所谓皇家无私事,皆是天下事。皇宫里头哪有什么绝对的秘密,更可况这么一大群人,站着想藏也藏不住啊。
于此事,众说纷纭,不过总体就是两种声音,一说,命妇们原本是好意,可这般行事,不免有了胁迫的味道,委实不妥。一说,太后娘娘架子端的太高,便是病了,众臣子一片忠心,便是召见了又如何?莫不是这突然生病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法?这才死活不让命妇们拜见?
显
然后一种观点里,更有趣事可来八卦,这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爱闲言碎语的人,尤其是皇家的隐私更是备受关注。隐隐的后一种说法就站了上风,众人纷纷猜测,这太后娘娘究竟是怎么了?病了却不肯叫人侍疾,甚至连见都不让见的?莫不是这小寡妇有身子了?
先皇帝可崩了有好几年了,这若是弄出这么大的丑事儿来,可真真丢死了皇家颜面了!
事情越说越离谱,命妇们还在宫门外立着,没出宫去呢,这流言蜚语已经在王公贵族间肆意传开了。
齐王自然也听闻了众位命妇守在隆福宫外不得见的事儿。瞧着天气,他的宝贝昕儿又怀有身孕,这般站着,可是太辛苦了。若是单单关怀昕儿,倒叫人觉得不平,无端给昕儿招来嫉妒。方琰在勤政殿外头转了一圈,又往内阁大臣们聚在的官署中走了一遭。
暗示般提点了几句,果然有那聪明的,立时就明白了意思,立即遣家中小厮,回府取了夫人娘子的披风来。
不多时一大堆各家的披风,便被宫人们送到了隆福宫外。
各家夫人得了自己的披风,心知是自家相公关怀自个儿,这不也是另一方面的支持自个儿的行为么?越发在宫门外站的起劲儿来。
太后娘娘宫中摆了午膳的时候,虞氏瞧见宫女低头立在一旁,不时的拿眼睛向上首一扫,见她看过来,又连忙低下头去。虞氏心知是宫女有话要禀,这般欲言又止,左右定还是那些命妇守在宫门外,要来拜见的事儿。以往先帝在的时候,还从没见过这种事,宫里的主子生了病,不想见人,为臣子的在外头,硬逼着要见面的?
虞氏冷哼一声,也不去理会那宫女,只低头默默用膳,用罢,让身边女官扶着,于雕梁画栋,依山偎翠的游廊下缓缓走着,听着廊间挂着的画眉,鹦鹉等鸟雀的婉转啼叫,嗅着菊花略带清苦的花香,好似本根已经将守在宫外求见的命妇们忘在了一边。
“太后娘娘……”后头小宫女忍不住,宫门口的宫女已经来偷偷禀了数次了。如今午膳时候都过了,外头的命妇哪个在家中不是养尊处优的?站了这么大半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真站出个好歹来?便是太后也难以交代吧?
“这金菊开得不错,剪了几只,插在殿内。”虞氏却故意打断宫女的话,语气悠然的说道。
扶着虞氏手的女官连忙应是。虞氏勾了勾嘴角,冷哼一声。后头跟着的宫女便也不敢再出声。
虞氏溜了一圈儿,便回了寝殿午睡。
隆福宫门外立着的命妇们,虽说有了夫君关怀的披风,冷是不觉得冷了,不过这肚子里没有饭,又站了这么久,腿肚子都直打颤。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一个小丫鬟惊叫道。
众人闻声望去,瞧见李仆射家的夫人,晃了晃,险些栽倒。
“李夫人身子不好,就别在这儿守着了,先回府上去吧,别为太后娘娘侍疾,倒先给自己侍出病来。”宫门内的宫女连忙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