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从来都是不饶人的,不管你行的正坐得端也好,还是你本就如他们所说,只要你惹了人嫉妒,流言总会在你左右。也许唯有时间能沉淀澄清。
一群小娘子们打听清楚了沈四娘的身份,就等着她被迎娶进门之后,看她笑话,日后找到机会再好好奚落她。
可沈四娘也没让她们等上太久,花轿还没抬进来,嫁妆倒是一抬抬的流水一般,送入了新房院中。
嫁妆也是个场面,自然会特意从宾客们面前经过,那一抬抬沉甸甸的东西,叫宾客们看的直瞪眼。都不由跟着数着一抬,两抬,三抬……
数着数着,有些人竟数不清了,待到五六人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硕大盖着红绸,枝杈丛生的物件儿之时,众人都瞪眼,好奇看着这物件儿,连数数都忘了。
“这什么东西?盖着红绸,样子这般奇怪的?”有人小声问道。
那些前来做客的小娘子远远的,用不小的声音道:“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来充数!看着一抬抬的嫁妆不少,可别是用什么拿不上台面的来充脸面呢!”
此时公孙陵恰恰将沈四娘从轿子里给迎了出来,那声音不小,公孙陵耳聪目明的自然是听见了,他脸上笑意微微一僵。他从不在意这些,可他却不想让那个宁静婉约的女子受到半点的伤害,更不想让她受无谓的委屈和刁难。
他一身大红的喜服,手中牵着挽了同心结的红绸,自然不能这时候冲上前去和人理论,只能对从轿中走下的沈四娘越发的温柔小意。
抬着那嫁妆的沈家人,却有些听不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脚下一个踉跄,手中胡乱一捞,将那枝杈丛生的物件上那柔软细腻的大红绸给拽了下来。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院子里,霎时就是一静,惊得仿佛没人呆在那儿一般,唯有吹吹打打的喜乐仍旧滴滴答答的响着。
宾客们都瞪眼看着那被五六人抬在手中的嫁妆——一株硕大火红火红的珊瑚树。
这般喜人的颜色,这般大而枝柯丛生的体态。虽然所到宾客大多身份高贵,可是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珊瑚树的却在少数。
先前语气嘲讽的人,宛如被人当面打了一个耳光,眼睛还黏在珊瑚树上,人却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也红了一片。
静了好一阵子,惊叹声才此起彼伏的响起。那些没看见的,纷纷向发出惊叹之人来打听,传了一圈之后,众人再看向新娘子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那些奚落嘲讽的话,更是一句也听不见了。
公孙陵笑容深入眼底,“小心,门槛。”他在她身边,温柔体贴的竟不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公孙将军府上的宴席一直延续到深夜,仍旧有欢歌笑语不断从院中传出。上元节没有宵禁,街上也是热闹至极。
可公孙将军早已经脱身出来,欣喜又忐忑的来到他们的新房里头。看着坐在床头的新娘子,他从头顶兴奋道脚尖。床边坐着的新娘子,也低垂着眼眸,细白的双手都在略略的颤抖。
“四娘……”
“嗯……”
他缓步上前,心头激荡。她双颊飞上红霞,眼眸更是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保护你。”
“嗯。”
一夜帐暖温香,让人眷恋不已。看着净白的喜帕上的点点落红之时,公孙陵不由有些意外。想到昨夜一开始的艰涩,心头一阵荡漾。他拥紧了躺在枕侧,呼吸均匀,却是累的浑身瘫软的娇小人儿,在她鬓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来。
她只恍如小猫一般咕哝了一声,又沉沉睡去。他满含愧疚和惊喜的在她耳边轻轻道:“对不起……”
对不起先前误会了她,对不起因为旁人的言语挑唆,对她有过怀疑。对不起险些因为一些过去害的两人险些不能在一起。原来她一直纯净如初白璧无瑕。
沈四娘大喜事尘埃落定,沈昕娘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让金香去查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金香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并未着急回禀,反而是亲自去看了看,亲眼所见之后,才将此事告诉沈昕娘。
“娘子……冯七郎的确是养了外室!”金香说道,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按理说,冯七郎养不养外室,同她主子半点关系都没有,同她更是谈不上有关,她这般恼怒,着实让人意外。
丹心瞪眼看着她,“养了就养了,然后呢?”
金香看了丹心一眼,又抬眼飞快的观了观娘子面色,低下头去,“娘子……”
沈昕娘轻抚着小腹,点了点头,“说吧。”
金香动了动嘴,这个,那个半天,也没吐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沈昕娘不急,丹心倒是在一旁急的不行,“娘子叫你说,金香你倒是说呀?!”
“那外室有些像我?”沈昕娘替金香说道。
金香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娘子……已经知道了?”
丹心在一旁不可置信,“什么?这是真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像娘子?像娘子这般?”
金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其实也没有很像,东施效颦而已,她身形确实和娘子有几分相似,眉眼五官略有些相仿,可比之娘子还是要差得很远呢!且通身的气度就更不用说了,那差的不是十万八千里!绝对不会叫人认错的,婢子老远一眼就看出来区别!旁人也断然不可能将两人认错,顶多会觉得有几分面熟罢了!”
金香急忙信誓旦旦说道。
丹心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即便如此,那冯七郎也够让人恼恨的了!他,他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丹心却一时半会儿没能说出口。先前娘子在冯家的时候飞,冯七郎对娘子不闻不问,去娘子院中一次半次的,也没有一次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娘子要离开的时候,他才露出一脸一往情深的样子!如今瞧见娘子得王爷倾心相对,他又在一边穷追着恶心人!这种人最是让人讨厌了!
丹心腹诽连连,金香也小心翼翼问道:“娘子打算如何处置?婢子叫人盯着冯七郎那外室呢,要不
将她逐出京城?”
沈昕娘翻了手中的书册,并在一旁作下注解笔记,对金香的话,好似并无太大的反应,“不必了,叫人回来吧。”
“啊?”金香一愣。
丹心也在一旁劝道:“娘子宽仁,可这冯七郎如此,实在叫人恼恨,那女子既有几分肖似娘子,便不能留在京城啊,倘若辱没了娘子名声该当如何是好?”
沈昕娘看书看得认真,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用理会。”
金香丹心都十分着急,可瞧见娘子不动如山的,又不好一再驳了主子的意见。金香原地急的直转圈儿,可守了好一阵子,却也不见娘子改变主意,只好躬身退出上房,去叫人撤回来,不必再蹲守着。
不曾想,没出两日,丹心倒是兴高采烈的朝金香挤眉弄眼。
“丹心姐姐,你眼睛不舒服啊?”金香故意问道。
“你才眼睛不舒服呢!”丹心笑嘻嘻的,“有好事儿,听不听?”
金香上下看她一眼,“丹心姐姐,我也真是佩服你!按理说,我才是王府里土生土长的丫鬟,王府里的认识的人比姐姐多,门路也比姐姐多,消息当是最灵通才对,却不想,姐姐的小道消息倒是四通八达,没有姐姐打听不到的!”
丹心得意一笑,“人脉是你在这儿生的久长的久,就能拥有的么?人脉乃是要自己去积累的!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就说你听不听吧?”
“是什么好消息?”金香凑近过来。
丹心呵呵一笑,附耳说道:“还是冯七郎那个外室的事儿!”
“嗯?”金香立即又向丹心身边挪了两步,“说说,说说,丹心姐姐快说说,是又出什么变故了?她毁容了?”
“你真恶毒!”丹心白了她一眼。
“谁让她长得有几分肖似娘子,娘子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她也配?”金香咕哝道。
丹心却是呵呵一乐,“毁容倒是没有,不过被送出京城去了,这辈子怕是也入不了京城了。可笑的是那冯七郎!”
“冯七郎怎么了?”金香问道,“哎哟我的好姐姐,您就别卖关子了,痛快说吧?”
“冯七郎家的功勋不都是在西北挣来的么?如今冯家老爷的地位,怎么说也能封妻荫子了,他留在京城,也能某个闲散的职位,一点点的往上爬了,可你猜怎么着?”丹心得意洋洋一笑,“他被派往西北去了!西北苦寒之地,他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哪儿受过那个苦?整日会舞两下刀枪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去了西北,才是见真本事的地方呢!”
金香闻言,长长哦了一声,不由也笑了起来,“如此好!真是好!省的再让人在京城里看见他烦心!阴魂不散的,以为娘子是他能肖想的人么?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脸!哼!”
两个丫鬟对视而笑。
全然不知她们两个自认为很小声的话,全被屋里头正在翻书的沈昕娘听闻到。
沈昕娘翻着书册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略为一想,轻笑着摇了摇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