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我看到谭青柏并没有随同家属坐上警车,而是打着电话往另一个方向走开。
我从警车上蹦下来,一溜小跑追上了他,他正好挂了电话,看到我突然出现在眼面前,不由得一愣。
“洛言白呢?”我直接发问。
“老板、老板当然在公司了。”谭青柏有些慌乱。
“他的员工出事了,他都不打算来看一眼?”
“这、这种事不必他亲自来。”谭青柏说完觉得不大合适,又改口道“他很忙,所以交待我来处理。”
“处理?人也是你处理的吧?”
谭青柏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瞟眼看看远处忙碌的警员们,又看回我,佯装道:“叶老师这叫什么话,处理尸体这是警察的工作吧。”
“我不想和你废话了,我现在就要见到洛言白。”
谭青柏面露难色:“老板他现在真的没空,你的话我会转达给他的。”说完就想离开。
“站着!”我叫住了他。
我音量不小,引得几个警察往这边看来。
谭青柏更是紧张了,停下脚步对着我干笑了一下,小声道:“叶老师你这样做不太好吧,毕竟你和我们老板也是朋友……”
我没耐心听他叨叨下去,直接打断他道:“我要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洛言白,立刻!马上!”
谭青柏犹豫着。
“不然你今天别想离开。”我威胁他道“你不相信的话,尽管走一步试试。”
被他们威胁了那么多次,终于也轮到我威胁人一次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谭青柏眼神游移,看了看不远处的警察,又看了看我,估计心里正衡量着我的话,他知道我能做得到,但他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那么做——让一帮警察过来逮他。
虽然他和这桩落水的意外表面上看没有关系,可是他心里有鬼啊。
谭青柏思虑再三,拿出手机拨通了洛言白的电话。
“喂、大哥……”
还没待他把话说话,我就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手机,贴到耳边:“洛言白?”
那边微微顿了片刻,然后响起了应答声:“叶老师吗?你怎么会在?”
“没想到吧,蓝博的身份还是我辨认出来的。”我直言。
“是吗?那还真是要替他的家属谢谢你了,要不然还得找上多久。”洛言白转得很快,语气自然地听不出一点破绽,满满都是那种事不关己的客套和冷淡。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前一天才找出的‘叛徒’,今天就意外身亡了。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你这么一说,我真还觉得点奇怪,叶老师您怎么也会在?还是说现如今连这种小事情也要你出现场了吗?”洛言白口气轻松地调侃着。
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他嘴巴里就轻如鸿毛般变成了小事……
“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反问他“你也别太得意了,这个案件还没开始侦查呢,谁都不知道查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那就要请你们多努力了。”
我忍了又忍心中的怒意,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你真觉得你脱得了干系?”
“叶老师这是在怀疑我吗?就因为这个人是我公司的员工,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我简直要被他的话气笑:“你是得了失忆症吗?是谁在大动干戈不惜绑架我去帮忙找一个所谓的叛徒!那些事我可都还历历在目。”
“那叶老师你又觉得自己能脱得了干系吗?”
我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呀,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就如你所说的,这叛徒是你帮我找出来的,而现在他死了,如果我要为此负责,难道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他这话让我无言以对。
“毕竟,我们可是站在同一立场的。”他又补了一句。
我条件反射般地反驳了回去:“我和你才不是一个立场!”
“好了好了叶老师,我们继续争论下去是没有意思的,你需要调查我就配合,你要是有证据就来直接来抓我,这样总行了吧。”
我应不出声,实际上我完全没想好,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一时之间,我也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了,或许只是一时的愤怒?可我有什么好愤怒的呢?我是那么正义的人吗,如果我是,我早就把那些事都说了,也不会藏到现在。
或许洛言白就是吃准了我这一点,才敢这么轻松。
“噢对了叶老师。”洛言白继续说道“你下次要再想找我,不必经过青柏这么麻烦,你完全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啊?”
“你的手机里不是有我的号码?”
我一头雾水,根本不记得存过他电话号码这件事:“我有吗?”
“你有的!”他语气很笃定。
我瞬间想了起来,他的确直接给我的手机打过一次电话,就在他威胁我绑走我那天晚上,但那种情况下谁会有心思去记下来啊!
我不屑道:“不好意思,我没存。”
“是吗?你不如翻翻看。”
他这话又让我懵了一下,我很确定我没有保存过那个号码,那天晚上的情况不说,之后一系列的事情都让我措手不及,早就把这种细节抛之云外了。
但听他口气不像在骗人,我还是掏出了手机,在通讯列表里搜索洛言白三字,出乎意料的,真的有这个名字!
不可能啊!难道是我记忆错乱了?
我拿下谭青柏的手机看着正在通话中的号码,与我手机中保存的洛言白的号码逐字对比,一位数都不差!
“什么时候的事?”我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
“一开始。”电话那头的洛言白笑了。
我脑子里还没理清,那边又继续传过来了声音,我把谭青柏的手机贴近了耳朵一些。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为什么?”我问。
“感谢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蓝博的事,这让我如鲠在喉,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这个茬,我还以为他会避之不及呢。
“别忙着拒绝我,你主动打电话给我不就是有话要和我说吗,电话里也说不清,不如我们坐下来面对面,慢慢聊一聊怎么样?”
……
我还真拒绝不出口。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晚上七点,我让青柏去接你,就这么定了,我很期待再次跟你见面。”话毕,那边断了电话。
我干愣了一会儿,才把手机递还给谭青柏。
他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问道:“叶老师,那我可以走了吗?”
我点点头。
他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却提着一口气,怎么都放不下来,我回头去看,现场已经收拾完毕,围观的群众也都散去,大家都准备离开了。
我想了想,再次叫住了谭青柏:“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叶老师?”他几乎是胆战地停下来。
“你能送我回去吗?”
他眨了眨了,有点懵,最后还是点头了。
其实不光他莫名,我自己也很莫名,为什么就娴熟地使唤起洛言白的人来了。也许就像洛言白断定我不会拒绝他一样,我也断定谭青柏不能拒绝我,所以就肆无忌惮起来?或许吧,但这种支配人的快感真的很不错。
我发现我心里某种恶劣的东西真的在慢慢萌芽。
谭青柏送过我一次,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地方。我也没告诉他,晚上和洛言白有约的事,就丢下句“晚上见”,弄得他一头雾水便上了楼。
说实话,戏耍人的感觉也很不错。
到了家,我开始洗漱、梳妆、换衣服,有条不紊地打扮着,就像是一个满心期待要去赴情人之约的女人一样。
的确,我是很期待这次见面,虽然我还没想好我要说些什么,可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好机会。就如洛言白所说,这是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聊天的场合,而不是如同以往一样,我总处于劣势地位,充满着意外与慌乱。
换言之,这是一次对我来说十分有利的会面。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面对着面的聊天,和我在审讯室审犯人的场面有什么区别呢?应该说,唯一的区别就是,那种和谐安详的氛围更容易攻破一个人的心防。
我化了个淡妆,然后开始去挑选配饰,天知道我都多久没这么打扮了,我自己有些什么首饰都不记得了。
我翻出那个蒙尘已久的首饰盒,打开来看,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大多数都是学生时代就买的,实在古旧,唯独几样看上去比较不错都是文逸出国玩顺便带给我的礼物,又未免过于华丽。我也不想搞那么浮夸。
试来试去,都没有合适的,结果还是我本来就戴着的这一条比较好,我此刻才真正发现它的特别之处,简单而不失独特。
我开始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它,如果说之前每一次对它的凝视都是充满了猜测的话,这一次绝对只是静静的欣赏,我似乎有点要理解我母亲对它的喜爱了,也开始要肯定那个男人的手艺了。
说不定,这就是我母亲把它留给我的全部意义,只是单纯因为它美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