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略为一痛,云卿脸上的冷笑愈加冷冽,惬意的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她慢慢过去,右脚踏在画像上面那人的脸上,死死一碾,“可惜,本郡主对用完了随手乱丢的东西,再没了兴趣。”
“好啊你个纪云卿……”淑妃被气的不行,连肩膀都不住的抖动起来。
云卿冷笑着回转身,“云卿身子疲乏,想休息一会,至于娘娘……慢走不送。”
‘哼’淑妃重重哼了声,转身就走,眼角余光瞥见那幅画像,像是不解气的又狠狠踩了一脚,她是吃错了药,发了烧才会想到要和这个纪云卿拉好近乎,阳逸不求上进,她却只好为他们母子的将来打算,谁曾想……
“娘娘……”跟着淑妃来的太监宫女一叠声的追了出去。
连衣有些不安的看向云卿。
“都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待静下来时,才发觉刚才眼圈泛红,静不下来的那个人好像再没发出过丁点声响,她低下头去,才发现莫桑瞪着大眼睛看她。
“原来你已经二十了啊。”莫桑上上下下扫她几眼,“也难怪要叫你老姑娘,栖梧城里,十五岁的女人都嫁了,哪像你。”
云卿脸色一沉,莫桑还不知死活的拍拍她的手,“要是你还是嫁不出去,等我行了冠礼,我就勉为其难的娶了你……”
云卿忍了多时,积聚的薄怒也被他这句话逗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鬼虽然有些气人,但其实,还是很贴心的。
莫桑见她终于肯笑,忍不住拍拍小胸脯,连衣在一边看了,不禁松了口气,只是看着云卿,本已定下的心,却不知为何,又跟着吊了起来,她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水阁附近的夜合院里,枢念一身锦绣黑袍,衣摆上金色的织纹,像是蔓芜而放的繁花,有种想将人吸入的欲望。
他紧紧捂着心口,陈公公下的慢性毒,他和影子起先都没有发觉,等知道了后,他吃了那个东西,也已经快有一年半,毒素在身体里越积越多,就算影子曾想了很多方法帮他催吐解毒过,于他还是有些许影响,虽不至于致命,但他却也不会怎么好过。
“殿下!”小安子端着水进来,一见他这个模样,虽见了已经有一年,但再次看到,看着那平日里温和的一个人如此苍白,如此痛苦,却还是会有心疼。
“殿下,让奴才宣御医吧,殿下……”小安子狠狠跪在地上哀求,每一次都是枢念在屋子里强忍,他身体的状况,从来不肯让其他人知道,好几次他哀求他宣太医,枢念却只是笑着说能忍。
“下去。”枢念狠狠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苍白清秀的脸上,冷汗一滴滴砸落。
“殿下……”小安子红着眼,忍不住磕起头来,“求殿下,宣太医吧,求……”
“滚。”枢念怒喝,小安子抖了抖身子,这还是枢念第一次冲他发火,让他滚,他有些恐慌的站起身,连礼都忘了行,跌跌撞撞退了出去。
无人的屋子里,他勉强撑着身体,同样秀气的手,几近露出森白的骨节,慢慢打开那张画像,手心的虚汗早已将画像边缘都湿了一片,可画像上的那张脸,他还不会看错,还不会忘记。
“影子!”他忍着痛苦,将画像一掷,有条人影已经跪在他的脚下,手中拿着的,是那副画像。
“这个人,该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影子,黑亮的眼睛,像是要烧起来,“刘御史的女儿……听说还没找到,该怎么
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影子低低欠了欠身,身子一跃,人已经出的远了。
他还记得老主人的吩咐,不经小主人传唤他不能出现,小主人的吩咐,不管再怎么不对,也要执行。
栖梧,僻静的小巷里,有人寻一只走失的猫,却没料到一柄专杀人的剑已等在他身后。
影子出剑的速度极快,那人几乎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再没了气息。
一双暗色的靴子出现在那人圆睁的脸前,他轻轻一抽,就将插在他发间的细剑抽了出来,这种剑,剑身轻细,他又是刺在这人的发间,碰上没什么道行的仵作,根本不会发现。
他冷冷的用手上的画像将剑身上的血仔细的擦了干净,不屑的看着那人和叶倚琛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嗤笑一声,手抄起已死之人的腰,几个跳跃,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春已近了末尾,天气也跟着稍嫌了热,有两厢交好的恋人相约而来,想往那心形湖里许愿痴缠,却不料看到那里面有细缕的血从湖底冒上来。
‘啊……’随着女人的尖叫声中,刑部的人动作极快的过来,从湖底打捞上来两具尸体。
其中一人面目清晰,有认得叶倚琛的人被吓得后退几步,“叶将军!”随即想到叶倚琛如今和云莲正在帝陵,想到这里,他才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
只是另一具,显然是个女人,可她的脸已经被水浸泡的白惨惨一片,根本分辨不出。
刑部众人一时对这个辨认不清面目的女人身份犯了难,有人大着胆子要上前,却被那股恶臭味熏的又退回了原地。
几个人在边上围着,七嘴八舌说着该如何如何,可偏就谁都不能给个准话。
不知是谁喊了声,“柳大人来了。”
众人齐转过头去,已见着柳昱一身柳色便服,皱着眉看过来,收敛了眉间的邪色,凝着几分认真。
有几个清楚柳昱个性的慌忙住了口,知道他十分不喜欢只会说不会做的人,脸色一时尴尬的通红,慌忙退向一边。
柳昱似笑非笑的看他们一眼,背着手走到女尸前,忍着恶臭蹲下身,在她身体上翻翻找找,摸到她肚子时,眼神不免有些古怪,不一会,他手上已经牵出了一枚色泽莹润的玉佩,对着光细细一看,他夹着玉佩的手指也忍不住紧了紧。
“大人,可有发现什么?”古侍郎小心翼翼上前。
柳昱淡淡看他一眼,“通知御史刘大人过来吧。”他说着,既而目光直盯着那张和叶倚琛相像的脸,没有比他更清楚枢念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刘小姐的死也在他的算计之中,这一次……怕也和他有关。
那个人太有心机,只藏身在青楼就有本事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就连他柳昱能将六皇子迎回,也不过是箫枢念他觉得是时候回宫了而已,而他所呆的那个青楼,如今真正的主人,怕也早已易主。
他看了眼那男尸,慢慢闭上了眼,“速让画师画出这人的画像,在栖梧广发,在暮色之前我要知道他是谁?”明知道去问枢念肯定是最快的,但他却不想也不敢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古侍郎领命下去,柳昱将两具尸体都仔仔细细检查了番,也不假手于他人。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刘御史已坐着轿子匆匆赶到。
他从轿子里下来,闻着这里的恶臭脸色不免有些难看,用一块帕子捂住了口鼻,他在边上远远的跟柳昱
说话,“柳大人,不知大人请老夫过来,是……”
柳昱起身,就着身边人递过来的布巾擦干净手,挑眉笑着看过去,“刘大人怎么不走近些?”
“这个……”刘大人面有难色。
“倒不是我想见大人,只不过刘小姐离家数日,必定是想刘大人您了。”他说着,嘴角浮起抹有些无奈的笑容,然后身体往边上移了移,露出了本被他遮去了大半个身形的尸体,“刘大人,请节哀。”
刘御史的身体一僵,口齿已经有些不清起来,“柳,柳大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柳昱挥手,刑部的人已经恭谨的递上了刘小姐随身佩戴的玉佩,刘御史双手捧着那枚玉佩,忍不住老泪纵横,哭的哀恸,他朝着那具女尸踉跄着走去,跪在边上,额上的皱纹似乎也越加深了些。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怎么会这样……”刘御史颤抖着,想要去抚摸那人肿胀的脸,一脸的哀痛。
柳昱站在他身边,边上的人早已知趣的退了开去。
“刘大人……”
柳昱才斟酌着要开口,却被刘御史猛抬头时那怨恨的眼神吓了一跳。
“是谁做的?”刘御史跪在地上,眼神冰冷,“我女儿与人无仇无怨,怎么会死?柳大人,你要给我个交代。”
柳昱深深皱眉,忍不住嗤笑,“是吗?”
“那我可不可以请刘大人解释一下,为何她死时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我想,刘大人必定也能给我一个交代吧!”
刘御史一噎,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眼中神色变幻莫测,最终也只是冷笑出声,“死者已矣,柳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刘大人自己心里清楚,莫不是刘小姐不想嫁予信阳王,而钟情他人,却被刘大人棒打鸳鸯,所以两人才在这里相约殉情……”柳昱抱着胳膊,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冷。
“你胡说什么!”刘御史脸色一变,扫眼看去,这才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一具尸体,只是他的脸在看见那个人的面孔时,眼底的惊讶和疑惑又飞快的闪过,可这些却如何能逃得过柳昱的眼,他微微眯起了双眼,等着他的说辞。
“大人,大人……”古侍郎一脸紧张的过来,有些慌张,“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淑妃娘娘一个远房侄儿,叫什么田军的。信阳王听到消息,已经赶过来了。”
“什么?淑妃的侄儿?”刘御史不可置信的叫了出声。
柳昱暗叹这事复杂的很,想不到这死的人竟然是淑妃的侄儿,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从听到淑妃说要为云卿做媒,牵的那个人就是她远房侄儿时,他就该想到了,他有些懊恼的皱皱眉,对着古侍郎一使眼色,“将这两具尸体带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碰他们一根手指。”
刘御史不甘心的大吼出声,“不行,我要带她回去,人死了,难道连一个葬礼一个墓都不许我们给她弄吗?”
柳昱不理他,要上马车之时古侍郎似是有话要说。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柳昱眉尖一挑,“有话就说!”
“若是信阳王来了,下官如何应付?”古侍郎思虑许久,开口道。
柳昱邪气的一笑,“敢情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啊,管他天王老子,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马车布帘落下的瞬间,他又听到那人含笑的冷喝,“去,把那个刘御史请回家去,别让他动手动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