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小安子的哥哥已经隐匿在宫中,枢念便下令,让人偷偷找寻,若此人敢反抗,杀无赦。他这些话都是当着小安子的面所说,无论小安子如何的哀求,都毫无用处。
小安子终究是无法,又不敢向云卿开口,毕竟死的那一个,是她的妹妹。因此他也只好祈求哥哥不要被人找到,虽然他也清楚,自己这个哥哥杀起人来会是六亲不认的,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还长的一模一样,面对着他,就像是对着另一个自己,如果亲眼看在他死在自己面前,那跟一半的自己死在眼前有什么区别?
宫里表面上依旧是一派风平浪静,内里却早已是暗潮汹涌。
云卿也察觉出了些这之中的紧张,却一心想往连妃的连色殿里跑,可每次想要动身,都被枢念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止了。
“云卿,我要山水画卷!”她才替他将笔砚递过去,他又顺嘴接了口。
云卿不由抚额,“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我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想……”他暧昧的舔舔嘴唇,游移不定的视线从她腰侧划过,又惋惜似的叹了句,那视线似是有着粘性,凝滞在她身上便不肯再动。
饶是云卿镇定如斯,这会也红了脸颊,嗔怒的瞪他一眼,有些恼恨的别过脸,手指虽还在奏章上划划点点,可那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侧,又极其轻佻的慢慢滑落下去,她被那道目光激的手一抖。
‘啪’一声,将手掌拍在奏章上,横了一眼过去,“你到底想要怎样?我想出去,你便千方百计的拦着,叶宁好端端的养在寝殿,你又偏偏寻了个由头,将小安子贬了出去,让他和影子两个大男人去养一个小孩,你简直……”
枢念有些委屈的瘪瘪嘴,哀怨的望过去,成功的将云卿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口,这些天,他也渐渐摸出些门道来,每次只要哀怨的望过去一眼,云卿准没辙。
他嘴角的一丝笑意掩藏的极好,又委屈又可怜的看过去,“云卿,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
云卿的心跟着微微一颤,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去,“罗太医说了,让你……”
“那个死老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枢念大叫出声,张牙舞爪的,让云卿有一瞬间想到了拼命护卫着自己地盘的小兽,她捂着嘴低低笑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他,“对了。莫桑呢?”
云卿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枢念便是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云卿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小孩,怎么每一次……”
云卿一怔,旋即愕然,她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以一副你无可救药的目光在他脸上狠狠一剜,人就已经离席,紧张的他慌忙站起身又要去拦,云卿只能长叹了一声,“我看奏折太累了,想去床上躺一会也不成吗?”
他的脸立刻尴尬的红了遍,本来以为她又要往连色殿那里跑,显然云卿对连妃兴趣不减,虽然这之中,他已经有派人去查,可她却依旧想要亲自去一趟。
他怀疑小安子的那个哥哥或许就藏匿在连色殿,又怎好让她去那里面对。
更何况为了她,他都去太医院看了外公,那个人,他如珠如宝的宝贝着,怎么可以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云卿看他颓自看着自己发呆,不由抚额长叹,是不是人一旦懒了下来,什么都会慢半拍,显然这个人在她面前,现在是呆呆的居多,她笑着摇摇头,顾自走进内殿,刚才坐着倒不累,如今一躺在床上,那睡意便排山
倒海而来。
朦胧中,有人摸上床来,双手穿插过她的肋,将她紧紧拥住,她动动手,想让他下去。
“床这么大,就算咱们滚了,也不会滚下去!”他嘟囔着说了一句,然后更加紧的拥着她,湿湿热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颈间,他将头埋在她锁骨处,笑得有些闷闷,“云卿……”
他的吻细细碎碎落在她颈间,吻的那么认真,又那么温柔,细致的像是要将她身体的一切都映在脑海中永生不忘,“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去,只隐约的听到他在耳边的温声款语,唇边带着抹轻笑,暖暖睡去,其实和他生活在这里,想想也还好,可他这个性子,该要好好磨磨才行,定国公有一句话说的当真是对极了,要将男人紧紧攥在手心里,她哼一声他绝不敢顶嘴,她说一句东,他绝不敢顶一个西……
如果他不听话,就学张夫人那样,去买个十个八个搓衣板来,她不让他跪,让他用搓衣板洗衣服……想到开心处,她轻轻笑了出来,唇边暖暖的笑意,渐渐熨帖了男人有些落寞的心……
“云卿……”他将唇缓缓贴上她的,“以后不要再爱上别人了,宁可让所有人爱你,也不要再爱上别人,因为爱一个人,要将一切都交到对方手上,无论是身还是心,只会付出,没有多少的回报……我不希望我的云卿……再被人伤……”
这句话,他说的极是轻,又极慢,好似也唯有这一次的诉说,是他们最后的惜别。
“母妃说的没有错,只有强大,才是真的。”所以云卿,你想要的,我会慢慢的给你,也只有那样,你才能永远站在高处,让人再伤害不了你,你要做的,只是让人捧在掌心里小心的呵护着,然后……慢慢习惯,没有我的日子!
云卿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人紧紧搂着,吻细细碎碎的落在她的脸上,她朦朦胧胧的被惊醒,正好见到男人一脸温柔的攫住她的一切。
男人见她醒来,只是眯着眼,虚压着她,深邃的眼注视着她,温柔而又执拗,就像是猎人盯上了中意的猎物般。
云卿刚睡醒,有些迷糊,愣愣的睁着眼看他,他却勾起唇角伸舌轻舔了嘴角,微微一笑,又再度俯下身,直到这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脸烧的通红,她连忙推着他,想要爬起身来,“停,不要……”
文太医早就说过,这方面的事得注意些,更何况,她每次看罗太医替枢念检查完后的脸色都会担心的晚上睡不好,实在是怕他会出事,太医说了什么,即便是有困难,她也会努力做到。
枢念抬起头,微咧的嘴角,扯开一个暧昧的笑容:“给我个孩子吧……”他笑着垂下头来,凉薄的唇几乎都贴在她耳朵边上说话,热热的气息一波一波荡进她心里,“这个时候,女人不是应该都说……快,快点儿嘛……”
云卿的全身僵硬住,眉尖挑了挑,拼命想要压制着心内的怒气,可还是忍不了,一脚猛地顶去,他动作利落的翻身下床,有些委屈的抬头,只是那含在唇边的笑,却依旧带着快要将人溺毙的温柔,“我看他们都这么说的!”
云卿一侧身,半靠在他身上,掐住了男人的腰,危险而又温柔的沿着腰向下抚摸,“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和你说的,恩?教坏一国之君,他是端宥的罪人!”她恨的咬牙切齿。
“这么重的罪名?”枢念不由咂舌,却开心的一把抱住她,“云卿,我爱你!
”
她沉默了半晌,一丝笑意爬上了眉角,紧紧回抱住他,她的声音喃喃的带着点迷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也爱……枢念……”
他的身体在一刹那间急剧的一震,他抬头飞快的看她一眼,旋即又用力的捂住她的头,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他的声音带着些不知名的轻颤,紧张有之,欣喜有之,更多的,却是排山倒海而来的心安,“云卿,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枢念……”
“再叫……”
云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将他抱紧,“枢念,枢念,枢念……”
早春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内殿,枢念微微直起了身子,眼底的笑意在阳光中染上了灿烂的光华,熠熠闪光,“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叫我枢念时的感觉……”
若是能听一辈子,让他拿什么去换,他都愿意!
阳逸大军不日便将抵达栖梧,若大军抵达当日,不见主帅,定然让人起疑,因此,阳逸禀明了枢念,带着人又匆匆赶回。
苏年成的一条腿算是废了,所幸有杜谦帮着照顾,杜廉有时也会进宫来帮着照看,虽然他与苏年成并不像和杜谦那般熟络,但苏年成怎么说也是杜谦的救命恩人,又是当今念帝的亲外公,众人都不敢怠慢,自然是将最好的都拿了出来。
徐祁烟毕竟曾是礼部的人,云莲的丧事经他之手,办的也极为风光,叶宁正式被交由云卿抚养,枢念给他的礼待,竟同皇子一般,虽然朝中大臣有因为此事上奏过,说是于理不合,可却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过去。
念帝二年春,枢念颁下一道圣旨,竟是要解散后宫,将先帝时的妃嫔都一众迁入宁安寺(皇家寺院),很多后妃都不愿,纷纷跑到唯一的四妃之一连妃那里。
连妃被众人说动,带着几个在后宫中地位高一些的几位妃嫔往寝殿而来,此时,徐祁烟正拿着纸笔在书写着《起居注》,无意瞥见众位娘娘施施然而来,他怔了怔,有些无奈的起身,摇了摇头,忽然瞥见一张如花笑靥,他一时怔在那里,微微呼吸起来,露出了些许笑容,“云卿……”
“表哥!”云卿的视线从他手上的起居注上划过,她也看见了连妃一行人朝自己这里,未免徐祁烟尴尬,便示意他可以暂行离开,他却固执的说要留下来陪在她身边。
“表哥……”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急色,宫中的人,尤其是宫里的女人,都不会是个简单人,就算再名不见经传,都也是些不可小觑的人物,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连妃,她实在不想,再让表哥受到任何的伤害。
徐祁烟却依旧坚持,轻轻将手上的起居注装入怀里,他笑着站到她身边,为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笑道,“请让我陪在你身边,云卿!”慢慢勾唇笑了起来,他的手微微用力,“这次,谁都没有理由再赶走我,你……”也不能!
云卿本来想说,真的不用,她和那个人已经将这部署好了,只等着有人跳进来,她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可是看着他那般认真的眼神,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的青石板上,他凑过来吻她……那一日,他的眼底,也有着这样的认真,可那个时候,她只看得到浮在他眼里的轻浮……从心底叫嚣着的偏见,让她不能真正认清楚一个人,可是,就算认清了又如何,表哥,也只是表哥而已!
她将手扶在他肩上,轻轻的笑着点头,也许,栖眉表姐的话是对的,让表哥守着,也不失为一件让彼此都能放心微笑的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