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梧王身子一颤,讪讪笑了笑,重又坐下,“我初见你时,你还是个这么大的孩子。”他比划了个手势,转而欣赏的打量她,“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咱们的云卿已经出落到这般标致。”
他眼中的慈爱目光蕴杂着一抹特殊的情愫,好像要透过她看到什么人,又似乎是望着她的。
云卿虽不知道他与父王有什么瓜葛,但那人眼中的真心她还是看的出来,见此,也是真心一笑,“云卿见过王爷!”
“不要王爷王爷叫的那么生疏,若是云卿不嫌弃,不妨叫我一声父王听听,毕竟……”西梧王声音有些激动。
“岩西兄!”那边厢,纪锡明的声音也跟着过来,只那声调完全透着寒意。
怕引起纪锡明的不悦,云卿忙淡淡笑,“若是王爷不嫌弃,云卿倒可以认王爷作义父,不过……”
“叫义父也是好的,义父也好!”西梧王目光闪烁,而纪锡明看向云卿的目光,已经变得生冷和厌恶。
陪着两人在旁说了会话,期间西梧王总能很温和很慈爱的询问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让人带过来一些西梧那边的小东西,而纪锡明只要云卿一露出笑意,脸色便不好看起来,那脸色变得明显,连连衣也察觉到了。
云卿心中疑惑,一时已在心中猜测,这西梧王到底为何许人?为何对她这般的好,又为何只要自己一接受他的好父王便会动怒?
只毕竟有客人在旁,她不好冒昧相问,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们聊着,间或打量西梧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西梧王极是面善。
“皇上寿辰快到,锡明难道不打算回栖梧?”听西梧王说到栖梧,云卿的眼不由亮了起来,期待的目光往纪锡明看过去,“父王!”若是跟着父王和西梧王回去,那么皇上碍于两人的面子,该不会难为她。
纪锡明飞快的看她一眼,“栖梧那里,有云莲就够了。”三年前云卿回来,向他告知了云莲与叶倚琛的事,可被纪锡明一口否决了两人的婚事。
“云卿想去栖梧?”还是西梧王笑着缓解了僵硬的气氛,他向纪锡明望过去一眼,“锡明兄,就让她去吧,有我带着,不会有事的。”
“她可是被人赶回来的,犯不着再去自讨没趣。”纪锡明说的难听,云卿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要不当一回事,脸色还是微微发白。
西梧王看的于心不忍,忙道,“就让她去吧,有我和定国公帮她向皇上说说话,便会没事的,她还能在栖梧帮你不是吗?”
云卿也向他看过去,声音中已带了哀切,“父王……”
纪锡明似乎被西梧王的话说动,沉默了半晌,终究是答应下来。
于是,整个北至王府都忙活了起来。
在云卿启程走的前一天,顾俊特地赶来,将那件案子的始末向她说了遍,却是那杀人抛尸只是贵族子弟间为了好玩打的一个赌,那些人为一己私欲,拿人命当儿戏,云卿一怒之下,跪在纪锡明前,请求他严办。
纪锡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云卿猝不及防的抬头,疑惑的发觉他眼里转瞬即逝的温柔和,厌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云卿让顾俊按北至的律法严办,不用顾忌权贵,顾俊自然也是得到了纪锡明的支持,大手阔斧的去做。
一日后,云卿和西梧王从北至出发,往帝都栖梧而去。
越靠近栖梧,她的心便越发不能平静,幽幽的震荡声透过马车壁传过来,她的目光只往车帘外看,栖梧也算是她长大的地方,回到这里,也会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
相处越久,她越能发觉,这西梧王对她是真的很好,好像她从来没得到过的父爱也是他给的。
眼见栖梧城门快到眼前,怕西梧王看出她的异样,她笑着扯话。
“义父和父王是从小相识的吗?”
西梧王笑着点头,“不是,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和你父王总往你外祖父家跑,可是……”他说到这里,眼里含了些痛意和悔恨,摇摇手不想再说下去,“这些不高兴的事,不提也罢。”
云卿沉默下来,父王和母妃从未对她们说过外祖父,这之中,似乎有很多事她都不清楚。
“到了。”忽然肩膀一沉,却是西梧王慈爱的看她,“云卿,这一路你这么急,是因为心里的人,在栖梧吧?”
云卿的脸微红,连衣在边上抿嘴偷笑。
马车速度渐缓,外面传来热闹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莫名的熟悉。
“郡主,想不到才三年,这里变化这么大!”连衣偷偷打开一个角,往外看,惊讶的发觉这里的布局变了好多。
云卿她们不敢将动作放大,毕竟她现在是未经传召就来的,就算要现身也得在尘帝寿宴上才可以,只听连衣说的讶异,她也忍不住凑过去看。
果然是帝都繁华,北至那边连比也比不得。
如潮的人流拥挤,就算是标志有贵族的马车在这里也行驶艰难。
各色商铺的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又都变幻着,极其丰富。
马车艰难的驶过一间贩卖长命锁的商铺,云卿本要缩回去的身子,却在瞥见什么时,猛然顿住。
是一对有情人吧!
穿着黑色锦绣织纹的男人背对着她,动作轻柔的将手中的长命锁戴到对面的女子身上,那个女子长的温婉,眉眼温润,俏脸微红着,尽都是幸福的笑味。
云卿有些羡慕,曾经有个少年也想将他的长命锁送给自己。
西梧王看她盯着那对恋人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在栖梧还有这样的习俗,若是有男人愿意把他的长命锁交给一个女子,那便说明这个男人从今后只认定了她一人。”
云卿的手一颤,心跳的厉害,“可,可若是女子拒绝了呢?”
许是她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连连衣也转过头来看,西梧王有些可惜的叹气,“若是拒绝了,证明那个女子与他无缘,一般男人不会再去招惹她。”
心在听到这句时,猛地一坠,她有些无力的笑笑,“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这个习俗?”
“那也只是老一辈的说法,现在嘛,怕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西梧王微微抿嘴笑了起来,明明是个冷肃的人,在面对她时,却总慈爱的笑着。
“是吗!”云卿笑了笑,忍不住再望过去一眼,正好瞥见那黑衣的男人拥着女人转身,侧面朝向她的那刹那,她惊愕的瞪大了眼,手一抖,那车帘就跟着落下来。
清秀的面庞,说不上多么的英俊,那眼似温和的笑着的,偏那脸形似是刀削斧雕的,时时透着冷峻,尤其是那双黑瞳,漆黑的让人拨不开那层浓雾,这样一个冷峻偏又温和的人,矛盾的存在,她从他的目光中,看出隐忍和自律,可为什么……
偏偏要和三年前那个稚嫩的面庞渐渐重合起来,除了没有枢念眼中的怯弱,没有他眸中的不知所措,没有他害怕的流泪的眼,可她却不能自制的,自动的将这两个人的面孔磨合起来。
心中震动,她猛地掀开那车帘,想要看清楚,可那个地方,已经再没了人影。
西梧王见她脸色惨白,关心的
问,“怎么了?”
云卿失望的挪回视线,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我认错人了。”
西梧王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笑道,“云卿想好送什么贺礼了吗?按我说啊,该送出个让皇上拒绝不了的,这样,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只要义父开口,皇上便不会再追究的。”云卿笑着靠在他肩头,笑容依旧苍白,“义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呢。”
西梧王温柔的抚着她的发,但笑不语,心情却复杂的,连自己也说不清,他也回来了呢!
皇宫重地,早已一派喜气融融。
罗太医曾私下里跟云卿提过,汩尘怕只有两年好活,谁知道他愣是硬撑了将近三年。
今晚便是他五十大寿,想他以一介十岁少年被太后挽着手臂登上了帝座,到如今,身子早被那繁重的政事和朝中派系间的斗争掏的干净,这五十大寿也还是皇后提出来,说是想要趁此机会,为汩尘大庆,端宥朝,举国同乐。
云卿扫了眼那尽责护卫在旁的侍卫,不由皱眉,“义父,这些侍卫看着眼生,不像是三年前那些!”
西梧王不易察觉的点头,“有些怪异!按说宫中侍卫如不出意外,是绝不会更换的!”
他瞥了眼披了面纱的云卿,“都说自从皇上身子不行后,国舅就已是蠢蠢欲动,这次……还是小心些为好。”
云卿有些担忧的在场上转了圈,入眼的也只是那言笑晏晏,尚不知有异状的宫中妃嫔,神色百变的朝中大臣。
那含着笑的宫女自是穿梭在人群中,为这有些诡异的氛围平添了丝旖旎。
喜庆的乐曲在场中幽幽蕴满,跳着舞的女子笑靥如花,喝着酒说着话的人醉意满怀。
云卿她们到时,晚宴已开始多时,只汩尘因为身体原因还未到场,皇后凤撵已经往穆华殿而去,帝后此番看来,是要一同到场。
西梧王还没来得及坐到位置上,就被人送上了酒,大喊他迟到要罚酒。
定国公也难得赶来了栖梧,他一眼扫来,看见云卿,了然的笑了笑,便加入了劝酒的人群中。
云卿含笑看着这些人,心头的不安却凝滞在胸,这偌大的广场,竟没有汩尘的皇子到场。尘帝仅存的几位皇女倒是坐在了后妃下阶的那些位子,矜持的说着话。
她本想唤连衣去打听打听,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时才想起,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连衣并没有跟着进来。
低头跟西梧王的侍从说了声,云卿的身子在人群中转了转,便没了踪影。
定国公看着她离开,不由碰了碰被灌的满脸通红的西梧王,“北至王竟肯让你和云卿丫头见面?奇哉怪哉!”
西梧王醉眼朦胧的瞥他一眼,“国公,不管如何,这些日子,确是我最开心的了,不管以后……”
“你是不是应承了北至王什么?”定国公闻言,眉已经皱了起来,“我可告诉你了,你们搞出什么事端来,害了自己不说,可不要害了云卿和云莲。”
西梧王连连摆手,苦笑连连。
然而扫一眼场上,竟没看到国舅,往常那家伙最爱出风头,专喜人对他奉承,怎么今日?他向着定国公恭敬一笑,“国公,这国舅怎么还没来?”
定国公哼了声,“明知道皇上身子不好,不便出席,他还攒说着皇后一起要将皇上迎来,居心叵测!”
“怎么不见太子?”
“说是太子染了风寒,不便出席。”定国公花白的胡子翘个不停,眼中的光芒却是锐利的,“按老夫说,这里透着些古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