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触怒太后,被降了后妃品阶这事,云卿也是有所听闻的,但她近日的心思不在这里,自然听见了也不想做什么理会,只是她竟不知道,这里居然还和莫桑有着莫大的牵连。
她猛地抓住莫桑的手臂,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也就是说,你最近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恩?”
莫桑被她严肃的表情惊的呆在原地,小脑袋耷拉着,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着看她,有些委屈道,“是不是我做错事了啊?”
“何止做错事了啊。”连衣在旁看到云卿的脸色阴沉着,不自觉的叹气,“殿下,您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莫桑小脸一白,却马上又一板,恨恨道,“才不会。”
慌忙拍拍云卿的脸,他小声道,“不会有事呢,太后这么疼我,她们不敢的。”
这么个小孩子,云卿也不期望他能有多懂得保护自己,只是莫桑如今被太后接在钦安殿,没有她的人看着,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有可乘之机。
宫里的女人,即便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往往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如今莫桑一下子将这么多人得罪了,该如何是好?就算是贵为皇长孙,住在太后的钦安殿又怎么样,防不胜防啊!
想想还是不太对,她便存了心思想将莫桑留在身边,等到太后的人找来时,她也这么说了,可那些人却分明不给她面子,将哭闹不已的莫桑抓着就回了钦安殿,这宫里敢把她纪云卿说的话不当回事的人,怕也只有太后了。
云卿也明白自己如今不该和太后有什么过大的冲突,但奈何那个孩子是空桐的骨血,还那么费心的想要她开心,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任不管。
带着连衣匆匆赶到了钦安殿,本以为太后会像原先那样对她避而不见,却不料,今日去时,在殿外跪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人请了进去。
太后懒懒的半躺在软榻上,对着那袅袅升起的炉烟微微闭着眼,手指细微的动着,将手中的佛珠一点点的转去,此时她正一脸慈祥宁和的笑意,云卿却总觉得看着,心里有些不舒坦,这个人,该是逼得义父和阿珞不能在一起,还害得娘生死不明的人吧。
她毕恭毕敬的跪下,恭谨的行礼。
秦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睛,笑着起身,“来了,来,过来哀家这边,上次没怎么看清楚,虽说你和莲丫头长的差不多,可总该有个什么不同的。”
“太后说笑了,云卿一向粗野惯了,哪比的了云莲乖巧。”她淡淡的笑了笑,心中暗自存了小心,笑着上去,替太后捏了捏肩膀。
太后享受似的笑了笑,“别这么说,单看这么多人喜欢你,也该知道你不错了。他们都说你好,那哀家不见见你,也就说不过去了。”
云卿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却马上又回复如初。
两人倒是难得平和的在钦安殿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只是话题绕着绕着,也便饶到了莫桑那里,云卿的意思,是很婉转的告诉太后想将莫桑带回水阁去,毕竟她已经有照顾过他一段日子,清楚他什么脾性,而且也是怕他在这里太过胡闹,惹了太后清修。
太后等她笑着说完话,她转着手里的佛珠笑了起来,“难为你这么为莫桑考虑。”她的双眼含笑,若非云卿已经知道当年的纠葛,就真的要被她眼中毫不作伪的慈祥给骗了。
她暗暗凝了凝神,她曾以为这个世上,人的眼睛是最真实的,现在看来,却也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天生是那种会将人骗的尸骨无存却依旧让人
瞧不出真假的人。
“那……”云卿笑着敲敲她的肩头。
太后却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哀家老了,也容易寂寞了,原先还有云莲那丫头陪着的时候倒还好些,可这些日子,莲丫头追着她那男人跑了,哀家也就指望着莫桑陪陪哀家了。”
“云卿!”她笑着拍拍她的手,“听连妃她们都说你是个体贴人的好丫头,你不会连能最后陪着哀家的人都要带走吧?”
云卿没料到太后一出口就将她的后路全部堵死,她不信连妃她们明知太后不喜欢自己,还会明着忤逆太后说自己好话,太后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想放人,或许她越表现的在意莫桑,太后便会越开心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底冷冷笑了笑,可面上却只能作出一个惶恐不及的表情,讪讪笑道,“是云卿造次了,云卿知罪。”
“不知者不为罪!”太后笑眯眯的道,却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动,就将自己手上的那串佛珠戴在了云卿的腕子上,“云卿丫头,哀家看你也觉得挺舒服的,怎么样,可有兴趣陪着哀家回帝陵,和哀家一起常伴佛灯啊?”
她说的似真似假,却真将云卿骇了一大跳,惊疑不定的看了眼太后,她正要想法借机给带过去这个话题,太后却自己笑了起来,佯怒道,“瞧你们,一个个都嘴上说的这么好听,真要你们做出些实事来,却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哀家也就说说,怎么忍心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这么的青灯古佛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如若太后当真下了懿旨,要她青灯古佛,她还真的没办法违抗,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忍不住后怕起来,毕竟这个历经两朝的女人,能爬上皇后的位子,且多年不倒,还能扶持尘帝登基,绝对是不能小觑。
太后似乎并不打算动她,只是每说什么,都让云卿不敢不小心,她每一句话她都要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敢说出口,也只是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她便感觉些疲累。只是看太后的样子,似乎也累的很。
眼见要回莫桑无望,她也只好虚虚实实的提醒了些莫桑的隐忧,便起身告辞。
太后倒是笑着挥挥手让她离开,还极其期待的说要让她多来坐坐。这些场面上的话谁都能说的,云卿也不含糊,大方得体的回了话,才起身离开。
只是等到云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时,太后满脸的笑意在顷刻间崩裂,她没料到,对付这么个毛丫头,还得让自己时刻提防着,先前虽然真的是她占了上风,但也只是胜在出其不意,她没料到纪云卿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有点小看了,每次她的试探,她的挑衅她都处理的滴水不漏,根本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空子钻。
只不过……
她慢慢垂下头去,闭上眼的那刹那,嘴角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哀家便看看,当你真正一无所有的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云卿出了钦安殿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衣一直焦急的等在外边,见她出来,慌忙对着她仔细检查了翻,确定她没什么事才大大松了口气,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云卿心暖了暖,不由好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
连衣哼了哼不再说话,老实说,若是云卿再不出来,她可不会保证自己会不会冲进去。只是看她是一个人出来,她也便猜到太后并不打算放人,忍不住轻叹了声。
云卿拉着她到了一个僻静处,忍不住伸手转动着手腕上太后顺势戴在她手上的佛珠,皱着
眉,最终还是伸手将它取了下来,身上戴着太后给的东西,总让她不能安下心来,“钦安殿里,应该有我们的人吧。”
连衣瞥了眼她手上的佛珠,却聪明的没问什么,只是神色不定的点点头,小声道,“不过据她所说,莫桑殿下不是一般的宫女能接近的。”
“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好好护着莫桑,若莫桑出了什么岔子,我饶不了她。”说到这里,她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不管太后到底要如何对付她,那也是她和太后之间的事,她不想莫桑因为什么而有所损伤。
虽然钦安殿里有她们的人,但云卿依旧不敢就这么宽下心来,一时又往常去钦安殿的长公主那,请求她帮忙照看着。
长公主先前也没少受云卿恩惠,自然是点头应允,每每听到长公主带过来莫桑完好的消息,都能让云卿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云卿因此将枢念冷落在旁,更是让温和的男人隐隐有了委屈之态,更遑论柳昱徐祁烟之流或明或暗的劝诫,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云卿近几日为了莫桑的事,茶不思饭不想,连连瘦了一大圈。
将人抱在怀里时,枢念只觉得她越发轻的可以,整个人都瘦下来,抱在手上有点硌人,他忍不住开玩笑,再这样下去,他就只能抱几块骨头过过瘾了,却被云卿狠狠瞪了一眼。
枢念低低闷笑出声,“看来,我下次该好好替你物色个御厨了,不将你养的肥些,我以后可怎么过啊。”
连衣刚巧端了燕窝进来,闻言‘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气的云卿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针线,扑过去就要去动枢念的嘴,“好哇,越来越放肆了,恩?看我不把你嘴缝起来,躲,躲什么躲……”
“郡主……”有人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脸上全都是害怕的神色,她跌跌撞撞的在云卿脚边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忍着哭腔道,“郡主,莫桑殿下,殿下他……快不成了啊。”
‘叮……’手上的绣花针摔在地上,周围静的古怪,她能清晰听到那针砸在地上的声响,响的惊人,那声音久久回荡,她忽然感觉冷,很冷很冷。
“云卿。”身边枢念在说些什么,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已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保住那个孩子,还是不行吗?
枢念见她的脸色,心中暗暗叫糟,猛地伸手想去抱她,却被她一把狠狠推了开去,疾步便朝钦安殿奔去,只是刚才那宫女在她身后追着跑,惊叫道,“郡主,在水阁,殿下在水阁……”
“莫桑,莫桑……”她慌不择路的跑回了水阁,莫桑原先住过的屋子里,已经围满了人,罗太医文太医等人急切的蹲在床边替莫桑诊脉,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许多水阁的奴才见到她进来,慌忙自动的替她让开一条路。
长公主在床沿坐着,不住的抹泪,见到她来,只喊了声云卿,便说不出话来。
莫桑似乎十分痛苦,小小的身体像是虾米般紧紧的弓起,小手按着腹部,都有了青紫的颜色,他一直咬着牙,冷汗不停的冒出来,又被人颤抖着手擦去。
“他,他怎么样?”她怔怔的对着罗太医问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在床上忍受巨大痛苦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那个孩子还那么乖巧的想要逗她开心,今天就已经躺在床上这么痛苦。
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莫桑极其痛苦的睁大了眼,死死的看住云卿,随即委屈的扁扁嘴,终于哭出声来,“云卿,我好疼啊,疼死了,我要死了,云卿我要死了,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