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念眼中闪过一抹心绪被人揭穿的慌张,“我,我……”
看到少年窘迫的红着脸,费力的想要解释着什么,云卿捂着嘴笑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捻住那把长命锁,“谢谢,只是我不需要,我……”
她话未说完,手就已经被枢念一把捏住,他指尖的泥带着腥味,她并不喜欢这股味道,这一次却没有嫌恶的避开,只因为那手指的温度,太过温暖。
少年的声音温柔,眼神诚恳还带着哀求,“它能保平安,戴着它好不好?好不好?”手指的触感在暗夜中似乎比平时更为灵敏,他的热度和心跳似乎都能传递过来,云卿一时在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到了最后还是一一压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松开他的手,笑道,“至少也得等你加冠啊!那个时候你若是还没变主意,这把长命锁倒是可以放在我这里保管。”
枢念眼中的神色一黯,接着又一亮,憨憨笑了起来。
云卿有一瞬间失神,既而心中几不可闻的叹息,真的是一点都不像呢,当初怎么会觉得像呢?她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只觉得本来叶倚琛和枢念一同重合的影子在悄悄发生变化,那一个叶倚琛的影子越变越淡,而属于另一个纤细瘦削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枢念,你刚才提到了母妃?”飞快将心中所有思绪压下,云卿有些疑
惑的看他,她记得宫中传闻当初玉妃是难产致死,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谁曾想枢念脸色突变,有些灰败,有些怨恨又有些惊恐,他微微颤抖,人已经顺着墙根慢慢滑落下来。
云卿来不及抓住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命捏着长命锁,将自己的身体蜷缩着抱住,缩在墙根。
“母妃并不是难产死的,她,她那么努力的陪了我六年,却……”少年柔软的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双眼,两行泪从眼角划过,无声无息的没入了身旁的土地。
云卿沉默许久,才犹豫着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少年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显是在拼命压抑着哀痛。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小。可那个玉妃娘家私通外敌的消息在北至也传了遍,连她都有所耳闻。有好几次她都能听到父王在书房叹息。
她记得苏家被抄,皇上怜苏老将军为端宥朝耗尽了大半辈子,又得朝中三公为他求情,祈求皇上网开一面,才只收回了他的兵权,将他派往了极北苦寒之地,谁都知道,往那里去,以苏年成的年纪,只有死路一条,说到底,皇上还是不打算放过苏家的人。只是苏年成在那里,倒是撑了很久。
自此,苏家在帝都迅速的没落下去,本已有了身孕的玉妃也受娘家牵连,被打入了冷宫。
后来,她便听说,玉妃在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便在宫中产下了一个女儿,只是因为受了冷宫的寒气,难产而死。
在这之后,北至便再无苏家人的消息传来,连玉妃最后被埋葬何处,那个在冷宫里出生的孩子有没有存活下来都再无人说起。
云卿知道宫中向来肮脏冷酷是个残忍之地,她也清楚上位者对手握重权的臣下并不信任,一如当年战功赫赫功高震主的苏年成,又比如她的父王,北至王纪锡明,若非皇上身子骨不行,北至王又如何能一如现在的权势滔滔,只手遮天。
她本以为玉妃当真如传言难产而死,只枢念话中的意思,却并非如此。
“他们是禽兽……”少年充满怨恨的双眼直愣愣的瞪着暗夜中的树木,嘴唇咬的都已经发紫流出血来,手掌掐在一起,“他们对外说母妃难产死了,却把我们困在冷宫里,像牲畜一样的使唤……”
他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来,掌心处已经被自己掐的血肉模糊,枢念直愣愣的盯着那翻开的血肉看,许久才低低惨笑出了声,“她白日里要做比宫女繁重数倍的活儿,到了晚上,晚上……”
少年的声音哽咽起来,将头埋在手掌里,低哑悲愤,第一次脱却了少年的稚嫩和怯弱,却有刹那间的杀意闪过,“晚上,那些畜牲竟然,竟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