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太阳露脸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和煦的阳光晒得懒洋洋的,十分舒适,难熬的冬季终于过去了,万物在阳光的无私抚慰下开始复苏了。
黑雕军野外拉练进行得如火如荼,驻扎在凤州黑雕军各部,不断从各个军营开出来,向泰州方向连绵起伏的大山奔去。黑雕军第一次进行野外拉练的时候,凤州城外老百姓还以为战事又起,惊惶失措中,不少人躲进了大山,以后,每次黑雕军各营野外拉练,都要提前在经过的村落贴出布告,以免惊吓了老百姓。
现在,凤州城外老百姓已经习惯了黑雕军的野外拉练,不再惊慌,纯朴的老百姓还在大军经过之处,摆上水,让路过的军士们解渴,小孩子们远远的跟在队伍的后面,笑着、跳着,快乐无比。从此,凤州的小孩子多了一项游戏行军游戏。
侯大勇和孟殊一行人走到前往大梁的路上,沿途不断遇到拉练的军士,有步军也有马军,刚过五里沟,又从后面跑来一队马军,侯大勇提马避到路边,让大队军士经过。
马军校尉是全身披挂,精神抖擞的铁川源,他视力极好,老远就认出了侯大勇,他提马走在队伍前列,要接近侯大勇的时候,铁川源干净利索地抽出腰刀,大喊了一声:“敬礼。”
骑兵们在口令下指挥下,放慢了速度,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抽出腰刀,行了个标准的举刀礼,五百骑兵动作基本一致,雪亮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声势摄人。
侯大勇庄重地还了一个举手礼。看着队伍从身边经过。骑兵走远后,一声“礼毕”之后,骑兵们收回了腰刀,队伍逐渐加快了速度,震耳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此时,黑雕军所用军礼是来源于现代军礼的黑雕军新军礼。主要包括举手礼、注目礼和举刀礼。
举手礼要领:上体正直,右手取捷径迅速抬起,五指并拢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微接太阳穴上方头盔下沿,手心向下,微向外张,手腕不得弯屈。右大臂略平,与两肩与两肩线一线,同时注视受礼者;
注目礼要领:面向受礼者同时注视受礼者,并目迎目送;
举刀礼要领:右手将刀提到胸前,刀尖向上。刀身垂直并对正衣扣线,刀背向后,离身体约两个拳头。同时转头向右注视受礼者,并目迎目送。
黑雕军新组建的时候,侯大勇就考虑过更换部队军礼,可当时部队尚未成形,需要训练的科目太多,也就把改革军队礼制的时间表推迟了。创办郑州嵩山书院后,在初级班、高级班地学员中开始推行新军礼。但是,新军礼还没有来得及推行到部队去,凤州大战就爆发了。黑雕军驻扎到凤州后,新军礼才在全军正式推行。
孟殊离开黑雕军有一段时间了,铁川源率这一队骑兵从身边经过。气势如虹,让他也热血沸腾,“这新军礼,行起来真是气派,节度使,让我回部队吧,我现在都快成为地地道道的商人了,实在很怀念在黑雕军热火朝天的日子。”
“孟郎,你现在的职位很重要,富家商铺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产业,黑雕军的装备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商铺里来地,每多打一把好刀,每造一张弩弓,都会挽救一个军士的生命。”
“我明白这个道理,在其位谋其政,我会尽力把富家商铺做好。前两天在凤州,我和吐蕃人达娃贡、回鹘商人罗灵和蜀商赵杰都见了面,他们都和富家商铺搭成了协议,现在不愁没有生意做,只愁没有三头六臂。”
侯大勇和孟殊两个骑着马,边走边聊,众亲卫距离两人在五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安全距离,如有事,亲卫们一个冲刺就能赶到,又不至于影响节度使的谈话。
“飞鹰堂建得好,人不能没有眼睛耳朵,否则就是瞎子聋子,一支军队、一个大的商铺同样如此,需要千里眼顺风耳,否则,盲人骑瞎马,危险之极啊!飞鹰堂不要扩张得太快,质量永远是第一位的,要在保证质量上谋求发展。”
“禁军将领拥有雄兵,你可多多关注在南征之战中打得好的几位将领,特别是赵匡胤兄弟,一定要多加留意。”
孟殊不禁后背有些发紧,这些话,已是非常要紧了,不是心腹决不会说到这个程度,孟殊提提马缰,正容道:“我会留意的,请节度使放心。”孟殊对侯大勇屡次要求盯紧赵匡胤有些不解,可是,既然是侯大勇地命令,执行就是了,至于原因,在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孟殊心中一直装着另一件事情,他就是在白头山遇见阿济格和侯虎一事,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当时在白头山时,孟殊还一门心思把阿济格和侯虎接到郑州,掌管飞鹰堂以后,孟殊见得越多,想法也就多了,他摸不准侯大勇的态度,犹豫着说不说阿济格之事,数次欲言又止。
侯大勇也发现了孟殊的异常,道:l,有什么事就说吧,不必隐瞒。”
见侯大勇问起,孟殊便将遇到阿济格之事全部讲了出来。
“什么阿济格生下?一个男孩子。”侯大勇万万没有想到,一夜欢娱,阿济格竟然怀上了自己地孩子。
“孩子长得好吗?”
“白头山的水真养人,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结实着呢。”
“孩子叫什么名字?”
“汉名叫侯虎,膜帽名叫完颜虎。”
听到自己和阿济格的孩子地韩鞠名字,侯大勇大脑有些晕眩,心里道:“我昏,历史上,百年以后统一女真族的英雄叫完颜阿骨打,不知和这完颜虎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不把阿济格和侯虎接到中原来?”
听到侯大勇如此说,孟殊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节度使要认这娘俩。自己多疑了。”他道:“我曾经邀请阿济格和侯虎到中原来,阿济格说部落是他的家,她哪里都不去。”
侯大勇想起阿济格送他离开时说的两句话:“你是草原上的雄鹰,天空才是你的家。”虽说从白头山离开已经三年多了,阿济格这两句话他从来没有忘记。侯大勇从怀中取出那把来自现代社会地锋利匕首,递给孟殊。道:“下次商队到白头山时,你找个可靠地人,把这匕首送给阿济格,就说是我给小虎的礼物。”又道:“再劝劝阿济格,让她到中原来吧,小虎也需要父亲。”
侯大勇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符娘子知道此事吗?”
孟殊道:“从白头山回来之后,我吩咐手下人。在节度使没有同意之前,不准在符娘子面前提起阿济格的事情,符娘子肯定还不知道此事。”
侯大勇沉默了一会,道:“男子汉大丈夫,做过的事要负责任。阿济格的事情不必瞒着符娘子,我给她写封信说明此事,她应该能够理解地。”
不知不觉中。侯大勇一行走了很远,在一块平坦处,侯大勇停下了脚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再远送了,孟郎一路走好。”
辞别侯大勇后。孟殊带着十几名手下,快马加鞭向大梁赶去。
大梁,到处是一派迎接春天到来的热闹景象,城内的官宦、富豪之家以及平民百姓都三五成群地到城外踏青,大周边境虽然战事不断。但是,边境战事的不断胜利显然增强了大家的安全感,有强大的大周军队守护着边疆,还有什么不放心。
风尘仆仆的孟殊,从这些踏青的人群中穿过,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在大粱城。
孟殊从凤州出发,沿途经过了凤翔、京兆府、郑州,最后回到了大梁,这些重要地城市里,都有富家商铺的分店,各分店掌柜对于孟殊这个大掌柜,礼敬有加,灯红酒绿一番自然是少不了。
有了飞鹰堂详实的情报,加上每季严格的审帐,孟殊对各地掌柜的情况可说是了如指掌,对踏实干事地掌柜,孟殊嘉勉有加,对那些有点小动作但是在可以容忍范围的掌柜,则不客气地当面一一指出问题,对那些贪婪之辈,则直接拿下,这一路,富家商辅各分店掌柜流了不少冷汗。
孟殊和富巩不同,富巩是沧州侯府管家出身,虽说也是精明能干、相貌堂堂,可是长期处于下人地位,言谈举止间最喜欢察言观色,带着淡淡的酸腐之气。
孟殊出身于读书人家,可是,在万寿寺投军之后,他参加了高平之战,然后和吴二郎一起,南下杭州,北至白头山,短短一年多时间,凭着实干取代了犯下大错地富巩,执掌了富家商铺的大权。孟殊年龄不过二十五岁,四处奔波而形成的黝黑脸庞,使文质彬彬的五官显得有些粗野、精悍,他往各地掌柜面前一坐,自然而然带有一种气度,这种气度是富巩所不具备的。
看到大梁城青灰色城墙时,已是下午时分,孟殊带着随从很快到了富家小院,这个小院是富巩所买,现在已成为富家商铺在大梁的中转站,富家商铺各地分店的人,到大梁来办事,都在富家小院歇息,这样一来,使各地商铺到大梁来办事就有了一个落脚之处,这虽是一个小事,却极大地增强地富家商铺的内聚力,每当远处的商家来到人生地不熟悉的大梁城办事,得到了总铺的帮助,那份感激之情,不是单纯用钱能够买到。
孟殊回到富家小院之后,不顾劳累,关上房间,整理这一路上遇到地各种情况,一是各地商铺的经营情况,掌柜的优劣;二是各地物产情况以、各地百姓贫富及特殊喜好;三是飞鹰堂的活动情况。孟殊仔细回想各地商铺的情况,把重要的事情一条条拟清楚,反复考虑到万无一失,才让使女送来饭菜。
洗完澡后,孟殊早早地上床休息,却总是不能入眠,在床上翻了一放工干脆,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入眠的原因:一个女人的身影,总在脑海中不停地盘旋,或笑、或严肃,特别是她身披软甲,向万寿寺住持射出致命一箭的情景,成为孟殊暗淡记忆中地一抹亮色。
孟殊狠狠地用手抽了自己一下。“孟殊啊孟殊,你真卑鄙,符娘子对你有大恩,又是节度使的娘子,符皇后的妹妹,你一介穷书生,赖蛤蟆想吃天蛾肉,真是枉读圣贤书。”可符英的身影。却无论如何也从脑海中赶不走。
孟殊取出一张纸,慢慢地砚磨好,挥笔写了一首李商隐的诗:
飒飒东风细雨来,
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缘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写完之后,孟殊在心中默默地读了两遍。又把墨纸撕得粉碎。他知道,自己这秘密的感情,一辈子都不能告诉第二个人,永远只能埋藏在心里。
第二天,穿戴一新地孟殊精神抖搂地来到符英所住府弟,此府原是孟汉卿的府弟,孟汉卿获罪被赐死后。此座大院子一直闲置,现在此院子赐给了侯大勇和符英的儿子一一侯宗林。
孟殊是侯府常客,来到侯府大门时,侯府的家丁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孟掌柜,好久没见了。划从外地回来吧。”
“这趟走得久,怕有一个多月吧。”
“孟掌柜,听说杭州繁华得紧,下次到杭州去,带上我吧,我做别的不行,跑路还是可以的。”
孟殊和家丁们寒暄着,进了大厅,刚坐下一会,小莲子从内院出来,道:“符娘子请你进内院。”
符娘子和几个使女带着胖乎乎的宗林在内院里晒着太阳,享受久别的阳光,院子里有几个花台,几株不知名地鲜花完全怒放,给院子增加了不少春天的色彩。
符英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裙子宽大,腰身收得很高,丰腴中带着妩媚,几个使女上衫下裙,围在符英身边。符英看见孟殊进来,把宗林递给一个年纪稍长的使女,使女小心翼翼接过宗林。
符英道:“孟掌柜,一路辛苦了。”
孟殊作了一个长辑,道:“幸不辱命。”取出身上的信件,道:“这是节度使地信件。”
符英兴奋地取过信件,写这封信时,孟殊还没有跟侯大勇谈到阿济格的事情,因此,此信件没有谈及此事,符英看信看得极为贪婪,她思绪全部集中在信件中去了,时而轻笑,时而皱眉。
符英轻轻把信件折好,拿在手上,对使女道:“你们全部出去。”使女出去后,符英问道:“西部边境问题解决没有?”
“节度使在渭水边击败回鹘兰州别将吐少度后,基本解决了西部边患,吐蕃、回鹘都伤了元气,短期之内无法对成、凤、阶、秦四州之地形成威胁。”孟殊抬头看了一眼符英,又道:“现在,凤州各族商贾云集,最多的是蜀商,大大小小在四十家,其次是回鹘商人,有近二十家,我和粟特商人罗灵说好了,我们地货物,有多少,他们全部都要,我认为富家商辅主要经营三样:瓷器、丝绸和茶叶,这三样利润最高,不过,蜀商倒是我们的对手。”
“富家商铺的事情你要多操心,还是按老规距,每月送一次帐册过来。”符英把信件展开又看了一遍,道:“阿郎接连送来了几封信,都在催促我到凤州去,可是,这个时候我如何能走,大姐昨天又吐血了,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没有办法。”
符家本是世家大族,但是,经过五代的动乱,符家也有没落之势,符彦卿在军中屡立功劳,做到节度使高位,总算止住的符家没落的趋势,但是,当符家长女成为皇后之后,符家子弟在大周朝为官极多,符家也重振了声威,所以,符皇后地病情,牵动着符家上上下下的心。
孟殊恭敬地道:“富家商铺万事皆顺,符娘子放心吧,我明日就派吴二郎到白头山,粟末鞋鞠部落头领突地稽答应给我找五百年以上的人参,不知他找到没有,不过,二三百年的人参肯定是有的。”
符英自小和大姐关系最好,她是少数几位真正关心符皇后病情地人,符英道:“赶紧派吴二郎去吧,不论多贵,都要想办法买回来。
两人又谈了一会,屋里传来了宗林的哭声,孟殊重要的事基本谈完了,告辞出门之时,宫中的杨公公急急忙忙地赶了进门,差一点撞个满怀。
“大姐又吐血了?”符英脸色惨白地看着杨公公。
“符娘子,快点吧。”
一辆华丽的马车急匆匆向皇宫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