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和符英的婚事,侯大勇始终心存忧虑,主要原因是由于符英是符皇后的妹妹。娶了符英,侯大勇将成为柴荣的连襟,如果说不了解历史,倒也罢了,侯大勇却明明知道在几年后,赵匡胤将和他的部下在陈桥驿上演一出“黄袍加身”的好戏,本来谁当皇帝无所谓,作为一般大臣,只是换个人来磕头而已。但作为柴荣的连襟,就是皇亲国戚,命运就很难说了,现在是显德元年九月,距柴荣去世,只有区区几年时间。
通过公文往来,侯大勇知道赵匡胤已开始训练禁军,事情正在一步步朝着历史记录的方向发展。对于赵匡胤的崛起,侯大勇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能力去阻止。平心而论,侯大勇认为赵匡胤还算是一个好皇帝,他夺得皇位后,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武功表现为“平荆南、定湖南、灭后蜀、灭南汉、灭南唐”,打下了宋朝的江山。文治则表现为“释藩镇兵权,绳赃吏重法,以塞浊乱之源。州郡司牧,下至令录、幕职,躬自引对。务农兴学,慎罚薄敛,与世休息,迄于丕平。治定功成,制礼作乐。”为新兴王朝迅速聚拢了人心。
侯大勇来到古代以后,一直为生存而奋斗,现在地位提高了,依附于他的人也在不断增加,如春兰、秋菊,粥场救下来的小武、小文兄妹,还包括未过门的符英,侯大勇感到了肩上担子的分量。
侯大勇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不断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服从于历史,任赵匡胤称帝,则现在必须要主动示好于赵匡胤,表示自己没有野心;二是扶助柴荣,让其避开那一场重病,则历史又不同;三是若无法拯救柴荣,则和赵匡胤争一日之短长。”侯大勇不原意选择第一种方案,第二、三种方案可以考虑,但是能否挽救柴荣的生命,确实是个未知数,因为其间不可预料的变数太多,江猪岭事件就是一个极好的事例。
“现在赵匡胤地位和我相仿,但占有中枢之地,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我也有优势,我毕竟是柴荣的连襟,有郑州这个基地,还有一支战力强劲的黑雕军。也许上天让我回到这里,就赋予了我神圣的使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为何不能挑起这个重担?”
“宋朝承继隋唐帝国,却长期积弱,先后被辽、西夏、金、蒙古等打得丢盔卸甲,从此以后,中国慢慢从极盛走向衰弱,这和当时宋朝发达的科技、文化和经济极不相称,若我取代赵匡胤,能否做得更好?”
侯大勇翻来覆去思考,觉得还是需要未雨绸缪,利用来自现代、对历史发展大方向基本明了的优势,好好经营郑州,以此为基地,增强实力,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进退。
打定主意后,侯大勇开始主动行动。前三个月,侯大勇并没有明确思路,只是尽忠职责而已,现在总体思路是要以建立根据地为目的,经营郑州,但又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意图。
侯大勇拟定做好四件事,一件事是再次安抚难民,使流落到郑州的难民成为侯大勇最忠实的支持者,这件事做好最容易赢得人心;其次要成立一所类似黄埔军校的学校,当然,不能叫做军校,取名为“嵩山学院”,可训练一批忠心耿耿的干部,具体操办事宜还要细想;三是研究这个时代已出现的新式武器,在不提高军队数量的前提下,改良装备,改变战术,提高军队战斗力;四是要加大贸易,聚集财富,提高经济实力。这四件事只能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在合法的外衣下进行一场静悄悄的变革,力争二到三年产生效果。
理清思路后,侯大勇首先在难民中开展工作。难民大多安置在郑州以北、黄河以南的荒地上,随着安置工作顺利进行,流入郑州的难民近千户,达到五千多人。郑州先前筹得粮食八百石,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一石约一百二十斤。八百石约九万六千多斤,但是分到每个灾民头上就很少了。
侯大勇再次到各大户、寺庙中去筹粮,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半威胁,再加上出了一些军粮,又筹得三千多石粮食,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可有点总比没有好。
然后,郑州府出了告示,在各县设立了自愿的捐粮点,凡是能吃的能用的,均在捐赠范围之类。当时民众多信佛,大多愿意行善事积功德,捐粮还是比较踊跃。设立捐粮点十天后,各捐粮点总共收到捐赠粮食近二千石、还有钱币七百多贯,另外还捐有一些衣物、生活用品和蔬菜种子。
在唐代以来,户籍制度已很严密,侯大勇在沧州立下战功,获得刘三庄园后,就在沧州登记入户,成为大周朝正式一员,以前没有户口,只能算是黑户。
大周户籍主要包括户口、土地、赋役三项内容,规定三年一造。凡季年正月上旬,各县主管户籍的户曹官员,携带本县上两年所造的手实、计帐,到州府去造一州之籍,籍依乡、里次序逐户登记,每户以户主为首,记其姓名、年龄、性别、丁中、户等、身分,若有官勋;其次登记家庭成员(包括良、贱民);最后还登记当户应受田数、已受田数、未受田数。
造籍一式抄写三份,以乡为单位,粘接成卷。粘接处,骑缝写上某州某县某乡某里籍,州、县名上各盖州、县官印,以杜绝改换作弊。制作完成后,装潢一份送尚书省户部,两份存州、县籍坊(库)。造籍后三年内的人口滋生、死亡、没落、逃亡、新附及奴婢买卖而引起的变化,既要在每年一造的手实、计帐上登记,也要在下次造的新户籍上附注明白。
侯大勇为增强难民的归属感,命令凡在郑州分得荒地,或在郑州有营生的,都可入郑州户籍,并令各县户曹官员,加紧登记。难民流落郑州后,意外获得一份土地,还得到活命的粮食,大部分难民愿意留在郑州入户。如此一来,郑州竟多了九百多户,四千多人。
此举令泽州、潞州、晋州、沁州和代州等地官员十分不满,因为户部每年的考核中,人口增减是重要内容,当时劳动力不足,人口增加是地方官员的重要政绩,现在人口流失到了郑州,令这些地方官十分恼怒,于是想尽各种花样,伪造一些户口,以提高政绩。
侯大勇带着杜刚、陈猛等二十多中亲卫,从郑州出发,先后到了汜水、荥阳、密、新郑等县,视察难民安置工作。
侯大勇没有和各县打招呼,都是到了各县后,才去找来县令、县丞和县尉,一起到难民安置区,以免他们弄虚作假。走了几个县,总的来说还不错,粮食、种子和农具基本到位,虽说房屋大多是临时搭建,条件简陋,但基本生存条件已经具备。
九月天气,酷暑已过,秋高气爽,各处荒芜田地基本种上了各式农作物。
中国的粮食生产结构最先以粟稻为主,所谓“北粟南稻”,隋唐以前,中国的经济重心一直是在北方的黄河流域,所以粟在全国的粮食供应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这种格局到了隋唐时期,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开始被打破。稻逐渐取代了粟在粮食供应中的地位,麦紧跟而上,与粟处于同等的地位。形成了稻粟麦三分天下的局面。
除了粮食外,各式蔬菜品种已很齐全。一路上,蔬菜种类之多,远远超出了侯大勇的想象,亲卫们叫得出名字的有矮黄、大白头、小白头、葱、大蒜、葫芦、冬瓜、山药、萝卜、鸡头菜等等,侯大勇只认得少数几种。
见难民安置情况良好,侯大勇心情越来越好,每遇到平坦大道,便和亲卫们一起赛马追逐,“风”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跑过,把亲卫远远地扔在后面。
不知不觉,进入了中牟地面,荒地却渐渐多了起来,有些田土长满了野草,看到此景,侯大勇放慢了脚步。侯大勇记得,中牟有难民八百多人,三百多户,怎么还有这么多荒地?
为探明究竟,侯大勇没有进中牟县城,就带着亲卫先到难民聚集点。难民聚集点是偏远的小村,侯大勇一行人,走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聚集点。走到之时,正是晚饭时间。
聚集点临时建了不少类似于棚户的小房子,一个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曾在粥场见过侯大勇,立刻认出了他。一溜烟跑走,一会,一大群人由一名老者带领,迎了出来。
侯大勇下马,让众人起来,问老者道:“老人家,在中牟县过得可好。”
那老者道:“总算有了安身之地,熬过这半年,明年有了收成就好了。”
侯大勇见老者衣衫褴褛,面带菜色,道:“你们分了多少粮食,种子、农具有无?”
那老者道:“都好、都好。”
旁边一个年轻人接口道:“我们这里分的粮食、种子和农具比其它几个县少,粮食每户不足一钧。”
侯大勇一怔,按照从各种渠道收集的粮食,分到灾民手中每人约二钧多一点,一家若有四口人,就有八钧到九钧,“看来,难民实际到手的粮食不多,没有达到分配要求。”侯大勇没有再说,随意走进一家棚户,只见一只破烂的瓦盆里全是野菜。
老者跟在后面,见侯大勇脸色不好看,解释道:“现在有野菜,就少吃点粮食,等到了冬季,挖不到野菜之时,再用粮食。”
侯大勇不知和这些难民说些什么,想了想,对老者说:“我有饭吃,你们就有饭吃,放心吧。现在可根据农时,种一些菜蔬,自己吃之外,还可到城里卖,换点钱来用。”
老者听此言,抹了抹眼,道:“我们不能全靠救济,有了土地,农具、种子,饿不死我们这些农家人,使君的大恩,我们只有来生变牛作马来报答。”
侯大勇又走了几户,家家情况相似。通过走访难民,侯大勇断定中牟县令有问题。于是带着亲卫,快马加鞭赶到城里,到武阳县城之时,城门已关,亲卫通报了姓名,门领见是防御使亲临,赶忙开门。
侯大勇让门领带路,直奔中牟县令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