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勇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把窗棂照得亮晃晃的,小鸟清脆地欢叫,“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符英侧着身,头挨着侯大勇的肩膀,乌黑的长风有些凌乱地遮住了脸孔,她象一个贪心的孩子,睡梦中右手还抓着侯大勇的胳膊。侯大勇翻身撑起身体,理了理符英的长发,然后俯下身,轻轻吻了吻符英的脸孔,符英身上淡淡体香和隐隐花香,使侯大勇深深迷醉。侯大勇慢慢抽出了胳膊,昨夜的疯狂,定是让小英累得够呛,侯大勇对自己身体的能力很是惊奇,难道天遁功真是如此神奇吗?
符英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侯大勇准备下床,就伸出手去,抓住了侯大勇的胳膊,
“小英,醒了吗。”侯大勇每天早晨都要晨练,风雨无阻,虽说昨夜运动量颇大,但是,早上的功课却不能拉下,他拍拍符英的脸孔,道:“再睡一会,我要去锻炼。”
“再陪我躺一会,就一会,好不好。”符英耍赖,把郎君的胳膊抓得更紧了,侯大勇翻身起来之时,她实际上也醒了,只是,如此良辰美景,舍不得破坏。
听见符英软语相求,侯大勇顺势又重新躺了下来,把符英抱在了怀里。
七月下旬的大梁,气温已十分地高,两人经过昨夜的折腾,都穿得极少。一丝阳光透过窗框,照到符英的肩膀上,符英光洁细腻皮肤在阳光下就如成都著名的绸缎。
“生了宗林,我是不是长得很胖。”符英很在意自己的体形,虽说唐朝以胖为美,可是现在的大梁,更喜欢偏瘦的身材。符英生了孩子后,身体也稍稍有一些变化。比少女时代更加丰满,更加玲珑有致。但她总觉得自己太胖了。
侯大勇亲吻着符英的耳垂,敷衍道:“不胖,小英一点不胖。”一双手在符英身上不停地游走,最后,停在了符英的胸前。符英在侯大勇地精确而老到的手法下。眼神又水汪汪的,她凑在侯大勇的耳边,威胁道:“大勇,再这样,今天早上你别想去练武了。”侯大勇笑道:“练武是锻炼,这样也是锻炼,效果应是差不多。”说完,把符英扳过来。吸住了胸前漂亮的花蕾。
两人走出院子的时候,已是日上三芋了,符英身边地使女等待多时了,很快,她们从厨房里端来两碗香气四溢的小米粥、一笼精致的包子、一盘卤成金黄色的牛肉和两杯马奶子。符英饶有兴趣地看着侯大勇风卷残云般地把丰富的早餐一扫而光。自己的丈夫真是一个勇悍的男人,看他吃饭,也是人生莫大的享受。
侯大勇消灭了最后一块牛肉。使女迅速上前把桌子收拾干净,“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这是最好地饮食习惯,你看我身材多好,一是天天锻炼。二是合理饮食。”侯大勇说到天天锻炼之时,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晴,符英很快理解了侯大勇隐含的意思,俏脸微红,幸福地看着心情极好的郎君。”好了。我要到吏部侍郎司徒诩那里去,他请我吃午餐,才吃了早餐,中午怎么吃得下。”侯大勇站起来,作了几个扩胸运动。
吏部侍郎司徒诩曾是符英父亲的属下,任过节度使帐前掌书记,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作得一手好词,总是面带着微笑。符英想到司徒诩白白胖胖地样子,笑道:“郎君怎么和司徒诩也混熟了?想来你们性格相差很远啊。”
“那日在王朴家中,我们就见过面,他还帮过我的大忙。”侯大勇就把司徒诩帮忙调梁守恒和霍知行到凤州之事告诉了符英。
符英对郎君去见司徒诩并不反对,她道:“司徒诩文采出众,思路严密,在父亲帐前之时很受重用,他能进吏部,和父亲的大力推荐有很大地关系,因此,他对父亲很是尊重,这些事恰在他的管辖之内,顺手小事,他是不会拒绝的。郎君从郑州到凤州,和朝堂官员没有多少来往,这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多走动走动,互通消息,对凤州之事或有帮助。”
侯大勇知道司徒诩请他吃饭,是另有原因,他新近纳了一房小妾,孟殊以侯大勇的名义,给他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想来司徒诩是为这件事情请他吃饭。
司徒诩府上,热热闹闹,三十多人参加了酒宴,兵部尚书张昭,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非通和侯大勇是等官职最高的几个人,每人单独一个茶几,坐在大厅的上首,其余地都是两三人用一个茶几。当日在王朴府中的几人,除了王朴外,其余的人悉数到场,荆浩和薛居正坐在左侧第一排,荆浩一扫当日的倨傲,亲热地上前和侯大勇打招呼。
果然不出侯大勇所料,司徒诩在洒宴开始前,东拉西扯地讲了半天,最后,在讲话要结束的时候,才隐约点出今天酒宴地主旨,然后,酒宴就正式开始。
司徒诩府上的酒宴比王朴的酒宴有意思得多,王朴的酒宴除了侯大勇以外,清一色都是文人,而在司徒诩的酒宴上,有三分之一是武官,多是殿前司和侍卫司中级武官。几杯酒下肚,武官们自然也就聚在了一起,高平之战以来,在大周朝军队中,侯大勇也算得上威名远扬的人物,这些军乍尔在高平之战时,大多还是低级军官,没有机会和侯大勇打交道,今日不期而遇,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敬酒的机会,特别是在张昭、韩通授意下,这些军官们敬酒的热情更是高涨,这让侯大勇又感受回到军营的气氛,他有心结纳这些武官,豪爽地和他们大杯大杯地碰,所幸老酒度数很低,碰了十几杯酒,倒也没有醉意。
“啪、啪”司徒诩站起来拍了两下手掌,等众人稍为安静下来后,有些神秘地说道:“今天在这里。有两件宝物要向各位展示。”
众军官见司徒诩有安排得有节目,就各回位置,侯大勇这才从众军官的包围下脱身。
两个使女走到大厅中间,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卷画轴。
司徒诩道:“这是浩然先生最新的大作一一一《匡卢图》”
荆浩是当世绘画大家,他的画受到世家大族的追捧,可谓千金难求。听说是荆浩最新的画作。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荆浩身上,荆浩没有看众人,只是看着展开的画轴,一幅陶醉在其间地表情。
在座的文人大都在大梁城有些身份,眼光颇高,仔细看过《匡卢图》,众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片“啧、啧”的赞扬声。而武官们见文人都是如此赞扬,想必此画真是不错。也跟着“啧、啧”赞扬。
薛居正见证过此《匡卢图》的诞生经过,他从内心深处也被此画所征服,众人还在品味之时,他崇拜地道:“吴道子画山水,有笔无墨;项容有墨无笔。唯浩然先生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实是画中极品。”
荆浩听到薛居正对他评论如此之高。心中得意,口中却道:“吴道子、项容均是前辈高手,浩然岂能和他们比肩。”
张昭本是文臣,文臣作兵部尚书,也算是一个异数,他自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看过《匡卢图》后。慨然叹道:“中挺一峰,秀拔欲动,高峰之右,群峰瓒集,如芙蓉初绽。飞瀑一线,扶摇而落。亭屋、桥梁、林木,曲曲掩映,深远、奥冥、飘渺尽得其当,浩然先生此画一出,大梁城中诸画全部失了颜色。”
司徒诩见《匡卢图》一出,果然镇住了大家,暗自一笑,先看了侯大勇一眼,再向荆浩点了点头,荆浩也会意地点了点头,司徒诩有些得意地道:“《匡卢图》只是今天一宝,在下还有一宝,要请各位品鉴。”
在座诸人胃口已被司徒诩吊了起来,眼巴巴地等着第二件宝物出场。
两个使女施施然走进来,安上一张胡椅,紧接着,一个妙龄女子抱着一把模样古怪的琴走了进来,此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净得耀眼,头发微黄,鼻子高挺,走到大厅中间,大大方方向大家施了一个礼。
侯大勇一眼就认出此女手中所抱是“胡西它尔”,骨力罗雁曾用此琴演奏过,而且此女如此相貌,明显是个混血儿。
众人的眼光都被美女所吸引,大厅一下安静得能听到粗重地呼吸声,一个军官不识时务地打了一个酒嗝,引得众人一阵测目。
司徒诩就如舞台剧的导演,所有情节都在他的安排下展开,他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道:“这是我新纳入的小妾,承蒙各位关爱,就让她为大家演奏一曲,以示谢意。”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这就是司徒诩的第二个宝物,一个客人嘀咕了一句,“司徒兄真是艳福不浅。”
厅中女子手持胡琴,神情变得颇为专注,她随手一拨,一串金属质地的声音从琴中跃然而出,由慢到快,几小段后,琴声激昂起来,就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极有气势,几个极高的音节过后,音乐慢了下来,却又变得如泣如诉。
众人被这一段音乐所镇住,大厅内鸦雀无声。
女子和着音乐,用极为地道地京兆府口音唱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那女子的声音极好,和胡西它尔的声色协调,恍恍然,让人感到站立在长江边上,江风吹来,江水、乱石,就如在眼前一般。
一曲唱罢,厅中众人半天没有反应。司徒诩、薛居正、荆浩和张争垫的在王朴家中已听过侯大勇呤过此,倒也罢了,张昭、韩通等人却听得如痴如醉,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侯大勇没有想到那女子唱的竟是自已的盗版。更没有想到这千古绝唱竟被这个女子唱得如些激昂、慷慨又有些感伤。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唱得好。”厅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拍着桌子,一时之间,“嘭、嘭”之声不绝于耳,间或还有盘子、碗摔落在地上地清脆响声。
韩通也是慷慨激昂之将军。他只觉得每一句词,都钻到他的心坎之中,挠到他内心没有铠甲护卫的柔软之处,他嘴里喃喃道:“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那女子放下胡西巴尔,对着司徒诩款款道:“郎君对小女子说,作词地先生今天也在这里。不知是哪一位,小女子要当面拜见这位先生。”
司徒诩微笑着走到侯大勇身边,道:“在下以前只知节度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听到《念奴娇赤壁怀古》。才知道节度使文章风流,江南群小远远不及。”
那女子凝神细看侯大勇,也没有说话。她两手合拢放胸前,低头屈膝,向侯大勇深深地行了一礼。
侯大勇脑中灵光一闪:“骨力罗雁走时,曾向自已郑重地行过和此女子所行一模一样的礼节,此女容貌中显示她带着西域血统,所用地胡西它尔是回鹘人都少用的乐器,此女的来历也就不言而喻了。就如骨力罗雁一般,定是粟特商人罗灵送给吏部侍郎司徒诩的礼物。”
厅中众人听见司徒诩所说,才知道此词是以军功闻名于朝的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所作,更是吃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张昭脸上露出如饮甘泉地表情。道:“一幅《匡卢图》、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定可流传千年,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荆浩笑道:“没有《念奴娇赤壁怀古》,就没有《匡卢图》,在下就是听到这人间绝唱,才有了画《匡卢图》地灵感。”
那日侯大勇从王朴府土回家,坐在马车上,侯大勇再次默背了一遍《念奴娇赤壁怀古》,忽然发现自己在情急之下,把苏轼的“千古风流人物”错背成“千古英雄人物”,不过,背出去的词就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更改正了。此时,侯大勇看见厅中有几个年轻文人地目光中渐渐涌出了后世追星族才有的热烈,更觉惭愧无比。
酒宴从中午持继到天色微黑,侯大勇刚进家门,管家就道:“孟掌柜下午就来了,还在大厅等着节度使。”
侯大勇看到一向镇定的孟殊有一丝的焦虑,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转身就朝书房走去,孟殊紧跟其后。
孟殊稳了稳心神,道:“党项族一部,顺着清水河,击破了固原回鹘军,然后绕过渭州到了泾州,新从河阳到泾州地彰义节度使白重赞轻敌中伏,战死在泾州城外三十里的黑熊山,新近从沧州调到颁州的静难节度使李晖和雄胜军节度副使石虎从东、南两面率兵驰援泾州,战事十分吃紧。”
“游荡在清水河边的党项人曾击败过浑末部吐蕃人,实力不容小视,河阳名将白重赞才到泾州,还没有和西北诸族交过手,对西北诸族的战法不熟悉,固有此败,不过,现在石虎率领黑雕军在泾州南面,党项人占不了多大便宜。”侯大勇站在书房地图边,他似乎又闻到了空中弥漫地血腥味,听到了战马如雷的奔腾声。
“渭州、泾州、颁州都设有富家商铺的分店,固原回鹘人和党项人打起来后,渭州、泾州分店地掌柜见党项人势大,害怕党项人打败回鹘人后,会趁势攻进大周境内,他们现在都退到了颁州,暂时没有事。”
“河阳白重赞战死后,飞鹰堂的人就马不停蹄地一站接一站地朝这边传消息,这一路上累死了五匹好马,一点都没有耽误时间,速度应是很快的,我想陛下还没有得到西面战事重起的消息。”
侯大勇一边听孟殊汇报,一边死死地盯着地图,孟殊说完重要之事后,就站在一旁,也看地图,这幅地图是狮营的杰作,南到大理、北到薛灵哥河,东到大海,西到黑汗国,不仅地域很宽,而且十分详尽。
足足过了二柱香的时间,侯大勇回头问孟殊:“靖远,党项人和回鹘人在靖远交手没有?”
孟殊道:“靖远距离固原有四百多里,飞鹰堂的人主要活动在境内,不知靖远战事。”
侯大勇又回头看了一会地图,道:“飞鹰堂传送这个情报很及时,你估计陛下多久能得到消息。”
孟殊想了想,道:“两天后,料想颁州地信使和凤州的信使才能到大粱。”
侯大勇在书房里走了几圈,道:“安顿好飞鹰堂送信之人,这个消息绝对不能走漏,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