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众勋贵之中,只有刘家是景丰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在刘家父子毫无功绩的前提下,他给刘庆礼封了侯爵,又将刘靖南一路提拔到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上,亲手将刘家捧成了“暴发户”。
景丰帝此举,是为了提高刘贵妃娘家的地位,让二皇子“子以母贵”,成为诸皇子中生母出身最高的一个。
然而“暴发户”就是“暴发户”,身份地位提上来了,眼界见识却没提上来。刘家恃宠骄横,捅出过不少篓子,丢了刘贵妃母子的脸,也丢了景丰帝的脸,回回都要景丰帝出手遮掩,替刘家擦屁股。
但人的包容和耐心是限度的,平常人尚且忍不了一而再再而三,遑论是一国之君,景丰帝帮了他们一次两次,却未必会帮三次四次。那年朝堂斗殴之后,景丰帝立了皇长子为太子,虽然后来对刘贵妃的宠爱不曾减少,可对刘家的态度却一落千丈。
这次若刘家父子主动将赌债的事情坦白了,景丰帝到底是会一如既往帮他们遮掩,还是盛怒之下直接处置了他们,还未可知。
可除了这条路以外,刘庆礼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谈及二皇子入文华殿之事,他也是无可奈何:“不管陛下会不会出手帮我们,二殿下去文华殿读书的事情怕是没希望了。”
刘靖南有些不甘:“当初二殿下没能和太子一同读书,已是落后一步了,若是太子在文华殿读书,他却要去国子监,二人之间的差距岂不是越来越大?他将来还拿什么和太子争?”
刘庆礼压着火气,脸色难看:“这个道理我难道会不懂?可若是不告诉陛下,我们还能怎么办?归根结底,这是你闯下的祸事,你倒是给我想出个法子来,让我一夜之间能筹到六千两银子!”
刘靖南想不出来法子,老实闭了嘴。
这时,幕僚姜杨眼珠子转了两转,试探着道:“侯爷,我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虽不至于一个晚上筹到六千两,但一个月之内筹到六千两还是没问题的。”
刘庆礼心头一动:“什么法子?”
姜杨道:“新一届的科举会试在即,天下士子齐聚京城,前来应考的举子少说也有五六千人。现在但凡是和科举沾边的生意,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些读书人手里都是有钱的,脑子又傻,在科举上面尤其肯花钱,钱好赚得不得了。”
“就说这会试历年的试题集和教辅书吧,哪怕是最差的印刷本,少说也要卖到七八两银子一本,好的甚至还要十两银子一本,只要卖上个六七百份,六千两银子不就出来了?刚好咱们名下就有家印刷工坊,这不是现成的买卖吗?”
刘庆礼皱着眉头,没好气道:“说得容易,印刷书不要成本的?卖出一千两银子的书,纯利润最多只有三四百两,照这样算,咱们至少要卖出两千本才够还赌债。何况京城又不只有咱们一家卖书的,人家凭什么来咱们这买?到时候能卖出一两百本就谢天谢地了!”
姜杨微微一笑,眸中显出精明的光:“这很简单,把售价提高就是了。别人卖十两银子一本,咱们卖二十两银子一本。”
刘靖南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姜先生,你愁糊涂了吧?咱们卖十两银子一本都卖不出去,二十两银子一本能有人买?说的是读书人傻,可他们又不是真傻子!谁会花比市场价高一倍的价格,来买咱们平平无奇的书?”
“那若是这书里有本次会试的考试题目呢?”
“什么?”闻言,刘家父子齐齐一愣,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姜杨。
刘靖南吞了吞口水,有几分艰难地道:“姜先生,你可别开玩笑。科举事关重大,试题都是考官秘密拟定,在会试开始之前由飞鱼卫严密看管的,我们从何得知?”
“……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想法子弄到了,也不敢公然写在教辅书里卖钱啊,科举舞弊可是要杀头的!”
姜杨不紧不慢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毕竟咱们的目的只是赚钱而已,没必要搭上命。咱们不用去弄会试考题,只管随便编好教辅书,卖的时候宣称这其中可能有考题就够了。”
“那些读书人屡试不中,做梦都想考中贡士,但凡有一丁点儿考上的希望,都愿意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试一试。别说是二十两银子,哪怕是二百两,买的人也多得是。”
事关科举,刘庆礼很是犹豫:“可这毕竟是科举,若是考题泄露的事情广为流传,难道不会惊动朝廷吗?就算朝廷不查,飞鱼卫也会查,你觉得咱们能躲得过无孔不入的飞鱼卫?”
姜杨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谁说考题泄露了?咱们的教辅书里,仅仅是‘或许’、‘有可能’会有会试考题的‘信息’而已,至于到底有没有,有多少,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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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商家卖书时,号称‘押题圣手’,必能押中今年会试题目,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已经很收敛了。最多只能说是捕风捉影罢了,虚无缥缈的事情,谁能定我们的罪?毕竟我们又没有真的泄露题目。”
刘靖南疑惑道:“可这样一来,咱们消息的可信度也就降低了,毕竟声称押中题的商家那么多,举子们想是听都听烦了,不一定会买咱们的书。”
姜杨道:“他们声称押中题目,只是‘声称’,没有保证,所以没有信誉。咱们到时候可以用历届科举中第者的名号打广告,增加可信度。譬如上一届科举时,满京城的商家都在说‘连中三元’的顾云霁用了他家的东西,难道顾云霁真的用了吗?无非是吸引顾客的手段而已。”
“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消息,所以哪怕会试结束后发现咱们的宣传是假的,那些考生也没办法。一方面事情已经过去了,无从问责,另一方面也就二十两银子的事,为此折腾来折腾去,不值得。”
“就算最后出了问题,咱们也可以把责任推到下面的人身上,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反正朝廷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刨根问底。”
见二人还是踌躇,姜杨慢悠悠地掀起眼皮,一语戳心:“或者侯爷和世子可以想到别的办法,光明正大地筹到六千两银子,那就一点风险都不用冒了。”
闻言,刘庆礼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被攻破,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咬牙道:“好,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