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见她屏着呼吸、一脸紧张望着自己不由好笑,白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呢?难不成以为爷会杀了她?”
玉容顿时放下心来,莫名又有些不自在,悻悻然道:“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我理你呢!”
胤禛将她圈在自己怀中,笑道:“要不这样,爷就说她怀孕了,需要静养,从今儿起不许她出门一步,也不许人过去探望,你看如何?”
“可是,她肯配合吗?”
“哼,那可由不得她!”胤禛双眸泠然,不甚厌恶道:“爷早就不想再应付她了,趁此机会跟她摊牌也好!哼,年家的人不是日盼夜盼盼着她怀孕吗?爷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她不但现在会怀孕,今后每年她都会怀孕!”
“爷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玉容轻轻道。看来胤禛忍着年家的人已经很久了,牵扯到朝堂各方角逐,玉容也只能在心底替年氏叹息一声。她从来知道胤禛的行事风格,他可以韬光养晦,可以百忍成钢,可以顾全大局,但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再过了十来日。一天晚间,胤禛笑着取来一套男装、一撇假胡子让玉容换上粘上,说是李卫已经到京了,白日里在户部交了差,这会正与念儿春儿在圆明园等候。他们路上果然遭遇袭击,有备而战将对方杀得措手不及,还抓了三个活口已经秘密押解进京,如今也关押在圆明园中。
听到女儿和徒弟都回来了,玉容心中大喜,忙忙的换了衣衫,便与胤禛带着几个心腹亲随出门去了。胤禛只说她是乌思道的远房亲戚。
到了圆明园紫碧山房,玉容四顾,此处地势较高,北有石山屏障遮掩,东部两山夹谷,山谷南敞,颇显开朗。周边亦无大型建筑及景致,小小一个三进院落掩映在山石深木当中,十分清幽隐蔽,果然是个方便密议的好地方。
到了门前石阶,胤禛便吩咐众亲随们守卫不动,自己带着玉容拾阶而上,进了院子,李卫早已带着自己的心腹及念儿、春儿提着灯笼迎了出来。显然李卫等早已得了胤禛知会,此刻见了面只是默默的请安行礼,并不高声说话。就连念儿和春儿扑向玉容,也压低了嗓门说话。
穿过前殿、中院,胤禛携着玉容等径直来到后堂,堂中灯火通明守着五六个侍卫,三个黑衣人被绳索反捆着手脚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有伤痕,衣裳也撕裂了一点两点,看起来没精打采、十分颓丧,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胤禛在中间长榻上坐下,冷冰冰的注视着那三个人,冷笑一声,目视李卫。玉容早已摘下帽子、扯下胡子,坐在胤禛身旁,笑盈盈的打量那三人,念儿和春儿则站在她的身旁。
李卫大大咧咧过去踢了其中一人一脚,骂道:“装死呢!说,什么人派你们来的?朝廷的银子也敢打劫,哪条道上的?这么能耐!”
“连本王的命他们也敢要,何况朝廷的银子?”胤禛不紧不慢,一字一字极淡极淡说道。
那三人身子似是一颤,有两人情不自禁悄悄斜着眼角瞟了胤禛一眼,忙又垂下眼眸。
“主子,”李卫向胤禛笑道:“这几个混蛋嘴硬得很,奴才今儿问了老半天一个字也不肯说,看来,非要用刑不可了!”
胤禛目中闪过一丝阴狠,才要说话,玉容一扯他的袖子,嫣然笑道:“爷,不如让我试试?”
胤禛双眉一挑,似笑非笑打量着她,道:“随你。”
玉容示意李卫退往一旁,瞅了其中一人一眼,向春儿一努嘴。
春儿应了声“是!”,信步走至那人身边,“唰”的抽出随身长剑,雪白刺目的剑尖忽的递了过去,将那人的下巴撩起,眸中杀气徒盛,一眨不眨逼视着他,道:“说?不说?”
那人嘴角微微一抽,眼一横,轻蔑的轻哼一声,似是十分不屑的侧头往一旁。他的头尚未完全侧过去,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春儿的剑尖已经轻轻点破他的喉咙,喷出一股细细的鲜血。那人不可置信的圆睁着眼望着春儿,喉中发出含糊的嘶叫声,仿佛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扑地而忙,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喉咙汩汩流出,霎时间流了一大滩,厅中立刻弥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血腥味。
除了玉容和念儿,厅中所有人无不面容失色,轻轻“啊”了出来,胤禛亦脸色一变,握着玉容的手情不自禁紧了紧。而那余下两名黑衣人更是脸色苍白,身子瘫软在地,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谁也不曾想到春儿竟如此狠辣,冷不防便了结了一人,尤其是她杀人时那种混不在意的神情与散漫精准、不肯浪费一丝一毫力气的动作,更是带给人深深的刺激和震撼。
春儿眉毛也没挑一下,漫不经心的将那滴血的剑尖在另一人鼻尖上轻轻划着,冰凉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依然是那句不多不少、不咸不淡的问话:“说?不说?”
一滴鲜血顺着那人的鼻尖缓缓往下淌着,流到他的嘴里,凉而黏,带着血腥的气息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再也忍受不住,身子剧烈的抖着,张嘴狂呕不已。“我,我说,我说!不要杀我,不要……”
玉容向一旁轻轻发抖,惊愕得呆若木鸡的李卫笑道:“李大人,还不带下去!”
“嗻,主子!”李卫心有余悸缓了缓神,手挡在唇边轻轻一咳,手一挥,壮胆喝道:“带下去!”
“真没用!”念儿撇撇嘴,十分鄙视轻声啐道。胤禛瞟了她一眼不做声。
玉容从春儿手中接过雪亮的长剑,娇躯俏立,笑盈盈望着那剩下的一人。那人瞳孔睁得极大,嘴唇不住哆嗦,身子抖得缩成一团,却强硬的弱声道:“你,你要杀便杀,有,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玉容弯弯的秀眉轻挑,恬淡的微笑道:“说不说可由不得你了!你不肯说么?我偏偏有法子叫你说,你信不信?念儿、春儿,”玉容向女儿一努嘴,笑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把他带下去轮流看着,不许他睡觉,我倒要看看他熬得到几时!问出来了找你们李叔叔对口供!”
“是,娘!”念儿笑嘻嘻应着,春儿也点了点头,信手将那人拖了下去。
玉容轻轻一掠鬓角,轻轻转头,胤禛不知何时已起身,此刻正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深不见底的黑眸默默凝视着她,目光似悯似怜,似悔似痛。玉容一愣,猛然回过神来不是在大西北惩治对头的往昔,而是在雍亲王的园林之中。她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双手不自然扳着指头,避开了胤禛的目光,慢慢垂下头去,“爷,你,你看到了吧?你的容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容儿!”不等她说完,胤禛猛的拥她入怀,涩然叹道:“容儿,这些年,你究竟都经历了怎样的事故!容儿……”胤禛心底又痛又酸又激荡,一阵一阵的往下沉。他宠着哄着的娇娇女,堂堂大清国亲王的侧福晋,她过的应是养尊处优、金奴玉婢、千尊万贵的生活,可她却独自一人流落江湖,与狼为伍,与强人作伴,在滚滚黄沙、朔朔胡风的大西北求生存!她经历了多少次残酷、杀戮与惊险,才磨练到这等杀人不眨眼、气定神闲的地步,就连念儿小小孩子,见到这血腥场面眉毛都不动一下,丝毫不以为意!胤禛越想越不忍,只是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埋头在她的发际间,低低嗅着她的馨香,喃喃道:“容儿,忘了那些日子,爷要你忘了……”
玉容根本不知胤禛联想能力那么强,他语无伦次的话,她莫名其妙如坠云里雾里,只急急问道:“爷,你怎么了?你不生气、不怨我,是不是?”
“爷怎会怪你怨你?”胤禛捧着她的脸笑道:“你这都是为了爷,爷岂能不知!”
玉容松了口气,扬起脸笑道:“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些人是谁指使的?有什么目的?有无后着?一日弄不清楚,容儿一日也不能放心,少不得使些手段了!”
胤禛揽着她重新坐到那矮脚宽深的紫檀有束腰裹腿大理石山水纹围子罗汉床上,笑道:“容儿这么肯定他们能说实话?”
玉容微微一笑,道:“先前那人吓破了胆,自不会撒谎!后这一人么,爷放心,不出三天,他保管招!”
胤禛将信将疑瞟了她一眼,道:“容儿就这么自信?爷瞧那人似乎是个头领,硬得很,不用大刑未必能叫他开口。”
玉容缠着他的胳膊倚在他身上,笑道:“不管什么刑,有用就成!这不睡觉的刑可比那什么鞭子、刀子管用多了,一个人或许不怕疼、不怕死,不睡觉又不能死没有人能熬得住!”
胤禛一愣,笑道:“说得倒也像有理,罢了,那就等三天吧!这里就交给李卫和念儿她们,容儿,咱们该回府了!”
玉容笑着答应,二人说着便起身,玉容依旧戴上帽子,粘上胡子,与胤禛一步一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