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自打康熙一废太子后,便一蹶不振,加上良妃又去世了,康熙对他越发淡薄,这份淡薄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减,反而更加厉害,因为一废太子事件,令康熙看到了浮出水面的八爷党势力之大,他暗暗心惊,从此处处提防。一朝无二主,他绝不容许有人暗地里拉拢朝臣图谋这个位置,或者说,身为儿子的他们对他的算计令他心寒、心痛、心酸从而变得心硬、心冷,只要他活着一日,大清朝的君主只能是他!
这些年,虽然面子上胤禩与其他阿哥们一样上朝、办差,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胤禩自己很清楚,康熙对他的忌惮与厌恶从未消除。他虽然不动声色,但他却明明白白的感觉得到,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心灵感应,胤禩只能无语问苍天,这种父子默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悲哀!
胤禩心底自然是不平的,良妃之死更叫他堪透世情冷暖,他心中隐藏着一股气,暗自发誓反正已担了虚名,索性坐实了又如何?你瞧我不起,我偏偏要做出一番事叫你看看!因此这些年面上虽然淡淡的,一派闲云野鹤、悠闲宗室、无欲无求的做派,其实朝中各事无不了若指掌,通过胤禟、胤俄、胤祯暗中笼络交结了一大批朝中文武大臣,又命胤禟胤俄在富庶的江南安插无数心腹,苦心经营,几乎将江南名士文人一网打尽笼在门下,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大势力。
对于唯一可匹敌的竞争对手胤禛,这些年他亦严密注视丝毫不曾松懈,微云也对胤禛极其忌惮,多次劝他尽早下手、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除掉胤禛。
本来,他们以为可以借玉容出走之事大做文章,不料太后近乎蛮不讲理的护着玉容,叫康熙也无可奈何,更不用说他们了。
不久之后黄河发生了康熙即位以来最大的一次水患,山西、河南、山东无数府县河堤决堤,洪水一泻千里,摧毁了千万家园,淹没了无数良田村落,吞噬了数以万计百姓性命,洪水所过之处哀鸿遍野,瘟疫横行,荒凉凄苍,惨不忍睹。康熙忧心如焚,日夜牵挂灾情,连连派钦差发粮赈灾,救济灾民,忙得昏天暗地,哪里还把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亲王侧福晋出逃之事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灾情得到了稳定的控制,灾民们也基本安置妥善,胤禩他们正琢磨着怎么旧事重提,谁知太子又惹了祸事,康熙极为震怒,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最终此事已太子被废、永远圈禁告终。这个当口,任谁也不敢乱生枝节。
太子二废中,胤禩等人倒是借机设局斗垮了胤祥,断了胤禛的左右臂,本想以此打击胤禛,逼他自乱阵脚,谁知胤禛从此越发谨慎小心,步步提防,深居简出,谦恭孝悌,凭他们怎样也捉不着他半点错处,如此一晃便是七年。
胤禩万万没料到沉寂深居、安分藏拙了七年的胤禛居然会主动向康熙请求了为西征大军筹备粮草的苦差。当时他们兄弟几个还暗暗发笑,嘲笑胤禛大概是因为老十四被封了兵权在握的西征大将军,终于耐不住跳了出来,可惜老十三不在,他跳出来也没用,不过是得了一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苦差寻求心理安慰罢了!直到微云冒险从宫中递了密信回府,他们几下一琢磨,这才恍然大悟上了胤禛的当,一个个气得胸口发闷,后悔不迭。
不想,胤禛下了一趟江南回来,竟又向康熙请求胤禩与他一同当差。谁都知道筹备粮款的事胤禛已经梳理准备得差不多了,最艰难的时刻他一个人已经扛过来了,如今却来说什么“实不能一人担此大任”根本就是虚话!胤禩此时入驻户部办差,非但毫无功劳,反而可以看成蹭他的功劳,捡了大便宜,偏偏胤禩还没有拒绝的道理!国难当前,他怎么能拒绝?而且最难办的环节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修粮仓、编排监督兵丁监守银库粮库、饲养运输骡马、修造粮车等简单事项,如果他拒绝了,就摆明了是偷懒,不用说,康熙对他的厌恶必会直线上升。而如果他不拒绝,这些事做好了也算不上功劳、显不出能力,若是做不好,那就是蠢材、庸才了!
胤禩当时气得几乎要晕倒,恨不得扇胤禛一耳光,偏偏康熙满脸笑容的准了,夸了胤禛一番,又怜他近期办差辛苦,准他休假半月。胤禩无可奈何,只好不甘不愿又不敢表示出来,十分憋屈的接下了这扫尾差。
回到府中,胤禩越想越不对,目光在胤禟、胤俄身上一转,疑惑道:“老四怎么会这么好心?办好的功劳分一半给我?这倒是奇了!”
胤禟与微云无声的相视一眼,冷笑道:“八哥,你真当他好心吗?哼,他这不过做做兄友弟恭的样子,表面上是分功劳与你,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讨老爷子喜欢!”
“就是,八哥,你干嘛盯着我和九哥看呢?难道你以为是我们做了什么?”胤俄也大喇喇道。
胤禩目光幽远,背手远眺窗外,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四哥的为人我太清楚了,他绝不会这么大方!他这么做,必定有个缘故!”
“那八哥以为是什么缘故?”胤禟有些来气。
胤禩霍然转身,目光直直盯着胤禟,悠悠道:“我听说四哥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袭了,这事你们可知道?”
“真有这事?谁干的?看来他仇家不少嘛!”胤俄讶然。
胤禟“啪”的一声收拢折扇,冷冷道:“八哥不如直说,这事是我叫人干的!”微云暗暗松了口气,她始终不肯破坏了在胤禩心中洁净如下凡仙子般的印象,好多事情也只能与胤禟暗中计较。
“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干系!”
“八哥,我还不是为了你!”胤禟委屈。
“老九,你太糊涂!”胤禩疲惫叹道:“筹备军饷是何等大事,你怎能如此不顾大局呢?再说了,若是这节骨眼四哥果然出了事,你当皇阿玛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八哥,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干!哼,这回是他雍亲王运气好,真是可惜了!若是他真死了,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这当口皇阿玛也只能顾全大局息事宁人,将差事另委他人,不然难不成他老人家亲自上阵?到时候还愁不是咱们的天下?皇阿玛就算怀疑又怎么样?只要没有证据,他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四哥出一次京,真是可惜了机会!这下子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动他就难了!”
“这正是我要说的,”胤禩道:“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私自动手,这下子倒好,以他的性子,咱们再想做点什么,还不难如登天!”
“唉,本来我还琢磨着给他出点难题呢,谁知他一惊,反而把八哥也拉下水了,如今咱们连户部的事都不能乱动了!”胤俄不由接口叹道。
胤禟亦暗自后悔,不觉瞟了微云一眼,其实当初他亦想与胤禩商量,但微云生怕胤禩优柔疑虑错失良机,便决定与胤禟先斩后奏,他们万万没料到因为玉容与春儿的出现导致功亏一篑!
“爷,你别着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爷先把户部的差事做好就是了,其他的不妨慢慢打算。”微云柔声笑劝。
胤禩瞥她一眼,轻轻叹息。
“若是能找到玉容就好了,只要找到她……”微云轻轻沉吟。
胤禟眉棱骨突然一跳,深深的瞥了微云一眼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