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已经略加收拾,不过弥漫在屋内的血腥味还是非常浓郁。
钮祜禄瑾玉躺在床榻上,闭着眼,脸色苍白。
胤禛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双手握着她的手,轻声唤道:“瑾玉。”
钮祜禄瑾玉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胤禛,满足地微笑着:“王爷,妾不辱使命,终于将小阿哥带到这个世上了。”
“辛苦你了。”胤禛欢喜,“待明早回禀皇父,由皇父钦定这个孩子的名字。”
瑾玉大喜,忙要支起身子谢恩,被胤禛拦住。
“你好生躺着,莫动,不要伤了身子。”
她含羞点了点头。
目光一转,瞧见默默站在一旁的乌喇那拉舒兰和年馨瑶,心里得意,却装作一副惶恐的模样。
“劳烦福晋和侧福晋赶来,妾惶恐。”
乌喇那拉舒兰淡然回道:“你为王爷诞下麟儿,立了大功,怎能不来恭喜呢!”
“是啊,瑾玉姐姐,瑶儿真为你高兴。”年馨瑶心里五味杂陈,觉得有些累,却不得不笑着应和。
“那孩子长得可好?”钮祜禄瑾玉对她们的话非常满意,转了个话题问道。
这回年馨瑶答得很快:“很是可爱,眉眼像极了姐姐。”
谁知钮祜禄瑾玉并不感激她,反而望着胤禛深情款款道:“男孩子,还是像王爷的好。”
年馨瑶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了。
玉榕居像唱了台大戏,唯一的主角只有瑾玉自己。
她当然是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欢喜的神情一转,满目悲凉起来。
“这孩子本该半个月后自然到来,如今却被迫提前来到这个世上。王爷,求您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千万莫让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的眼中含着泪,却没有滴落下来,哀哀得让胤禛从为人父的狂喜中冷静下来。
是了,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呢!
“趁着你们几个都在,便在这里将事情查个清楚。”
乌喇那拉舒兰觉得不妥,劝道:“瑾玉妹妹刚刚生产完需要休息,不若王爷去妾的屋子调查此事?”
谁知胤禛大手一挥,道:“不必,想必瑾玉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她。”
年馨瑶脸色又是一白,想起当时自己的遭遇,只觉得一股苦涩在胸中蔓延。诞下一个孩儿与诞下一个死胎终归是不一样的。
很快,高无庸奉命从李心莲屋子里搜查回来,面色难看的跪倒在胤禛面前。
他手中托着一个纸包,里面是一些粉末,他对胤禛回道:“回禀王爷,在李侧福晋梳妆台暗格里发现了此物。”
“给大夫瞧瞧是什么东西。”
张大夫领命上前,只消尝一尝就脸色大变,结巴着回道:“回禀王爷,是……是草乌粉。”
胤禛还未如何,乌喇那拉舒兰脸色怪异,瞧了一眼身边的年馨瑶,只见她十分平静,对张大夫的识别并不意外。
不是李心莲,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李侧福晋有何辩解?”胤禛的怒气已经升到顶点。
高无庸又是一低头:“李侧福晋不承认这东西是她的,她说没有害过人,她还说是年侧福晋诬陷她的。”
其实,李心莲的咒骂远比这些恶毒,只是高无庸自动过滤,捡了重点汇报给胤禛知晓。
胤禛又惊又怒,目光直直射向年馨瑶。
年馨瑶也是一脸的错愕,忙解释道:“府内众人皆知李姐姐与妾关系不好,就算妾努力弥补也无济于事。平时妾与李姐姐就鲜少有来往,怎么会变成妾诬陷她了呢?”
她望着那包草乌,悲愤油然而生:“这等邪恶之物,害了妾的孩子,没想到还要害瑾玉姐姐和耿姐姐的孩子,望王爷明鉴啊!”
胤禛本就没有怀疑她,见她伤怀,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若是他和瑶儿的孩子顺利生下来,这会子应该也能满地乱爬了。
“我相信你。”
他这一句话又使得年馨瑶满嘴苦涩,险些又将眼泪落了下来。
看不惯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钮祜禄瑾玉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张大夫上前小心请脉,探了一会道:“虽然补药中草乌剂量小,但庶福晋有孕在身,身体与常人不一样,一点点毒物也会对庶福晋造成损害。”
“庶福晋就交给你调理,若需什么名贵药材,尽管跟总管说便是了。”
张大夫内心复杂,丝毫没有喜悦的情绪,低眉顺眼地答应下来。
陪着钮祜禄瑾玉睡着,一行人出了玉榕居。
“去皎月阁。”胤禛带头向前走去。
此时的皎月阁还处于一片混乱状态。方才被高无庸带去的人一通乱翻,家什都乱成一团,物件洒落一地。李心莲就坐在这团混乱中,旗头偏在一边,鬓角浮起了乱发,双眼呆滞。
胤禛进到屋中,仿佛点亮了她如死灰般的眼眸,顿时惊叫起来。
“王爷!”
可谁知,她瞧见的只是满眼的厌恶。
“还不快跪下。”胤禛的声音冰冷,就算现在正值酷暑,也让人浑身一颤,冷汗爬上背脊。
李心莲害怕,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不甘心,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抱住胤禛的腿,哭喊道:“王爷,妾冤枉啊,王爷。”
胤禛抽回脚,倒没有踢下去,但那份力气已经是李心莲无法抵抗的,顿时被撞倒在地。
“你倒是说说,如何冤枉了你?”胤禛不理她,抬步走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王爷,妾没有害王爷的子嗣,没有害她们。”
“那你告诉我,为何那些毒物会在你这里?”
“王爷,妾不知道,妾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东西。”
胤禛冷哼了一声:“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妾不服,妾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妾不会认的。”李心莲也狠了心,无论后果如何,就是死也不能将这个罪名认下来。
这时,一旁的高无庸躬身走到胤禛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胤禛的神色更加震怒起来。
“竟有这种事?去拿出来。”
高无庸领命,微一点头,对候在一旁的奴才示意,那两个方才随他一同搜屋子的奴才迅速从李心莲的被褥下面翻出几个小布娃娃来。
乌喇那拉舒兰和年馨瑶用手捂着嘴,满眼的不可相信。
这是,这是什么?
只见那几个小布娃娃身上扎满了细针,密密麻麻的,甚是可怖。
随着那奴才将小布娃娃都翻过身来,却见上面各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李心莲的脸色终于从委屈冤枉变成惊惧恐怖。
那几个布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不是别人的,正是年馨瑶、钮祜禄瑾玉、还有耿语宁的。
胤禛脸色难看,情绪暴怒,“你竟然敢在府里使用这等邪术。”
他掀开那奴才的手,小布娃娃从手中飞落,正巧砸在李心莲脸上。
那一根根细针,暴露在外的一端也是异常尖锐,顿时将她的脸颊划出血痕来。
她根本顾不得这些,只是跪在那里不停地磕头,嘴里不停叫唤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饶命?你还有脸让我饶命?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狠毒。”
“王爷,妾再也不敢了,妾只是吃醋,只是害怕王爷不理妾了,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乌喇那拉舒兰瞧着这一幕,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看来,草乌是假,这小布娃娃却是真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人会去仔细分辨了,一股脑都成了李心莲的过错。
她是应该恨李心莲的,此时却又觉得她可怜,只怕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年馨瑶一直都很平静,虽然面上布满惊疑,但心中却隐隐有着快感。李心莲一次又一次的针对她,害她,没想到背后还真藏着这么狠毒的一招。就算是她冤枉她又如何,就单这诅咒一项罪名,都够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果然,胤禛铁青着脸,再也不瞧哀求的李心莲一眼,吩咐高无庸道:“拖下去关起来,稍后处置。”
李心莲尖叫起来,如同即将被宰的羔羊。
“阿玛,阿玛,别抓走额娘。”
正在这时,屋外奔进来一个女孩,正是李心莲的女儿祥宁格格。
“你别在这里掺合,现在去收拾东西,回到福晋院里去,这样的额娘也教不了你什么。”胤禛对待这个即将出嫁的闺女到底是没有那么冷峻,只是虎着脸命令道。
祥宁格格抱着李心莲不肯撒手,泪珠子也是成串的落下来。
“阿玛,不管额娘犯了什么错,请看在她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恕她这一回。”
“不行。”
“那,那看在女儿的面上,好不好?女儿不久就要出嫁了,再也不能承欢额娘膝下,求阿玛给女儿这个机会。”
胤禛瞪着这个鲜少关注的女儿,“离开这样恶毒的额娘,是你的幸运。”说完这句话便看向一旁,接着吩咐道:“高无庸,把她给我带回房里去。”
祥宁格格见她的恳求毫无效果,竟也激动起来:“阿玛,您若不答应,女儿便撞死在您面前,也算全了孝道。”
“你胆敢威胁我?”
祥宁格格梗着脖子不低头,愤愤地向胤禛望去。
“反了,真是反了。好,既然你们想在一块,我就成全你们。高无庸,吩咐下去,将她们俩锁在这里,等候发落。”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