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响亮的啼哭声,所有人都听见了,从暖阁中出来,往产房赶去,与胤禛撞了个正着。
等了片刻,凌嬷嬷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一脸的喜气。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侧福晋生了位小格格。”
格格?候在门口的一干人等心里都咯噔一下,唯有胤禛依旧兴奋,伸手抱过了孩子。
这是他的女儿,小小的,软软的,眼睛都没睁开,巴咂着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不是没有女儿,可是这一个却给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仿佛与她的缘分可以追溯到上辈子,只需一眼就满心疼爱。
一群人见他没有丝毫不悦,纷纷兴高采烈的道喜。他亦是展露了难得的笑脸,问着凌嬷嬷:“瑶儿怎么样?”
“侧福晋无碍,生产时也是有惊无险,只是现在太累了,已经睡了过去,王爷待产房收拾妥当再去瞧侧福晋吧。”
虽说男人不进产房这是规矩,但胤禛却不是那么信守规矩的人,此时此刻若不让他进去,他定然会暴跳如雷。乌喇那拉舒兰显然很了解他,向凌嬷嬷使了个眼色,拉着她站在一边,让出了进门的路。
胤禛抱着女儿快步走到年馨瑶床前,见她苍白着脸,昏睡着,嘴唇还在轻轻地哆嗦。
他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手指上蹭到了一片汗渍。他将女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她身边,自己取了帕子替她拭去脸上的冷汗,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这是他的瑶儿,是他宝贝女儿的娘亲。
大夫来请脉,见胤禛在此,更加仔细。反复诊脉后,这才对他回复道:“侧福晋无碍,只是生产太过劳累,需要好好休息。月子里能够改善体质,一定要好好将养,将从前的不足都补回来。”
胤禛高兴,亲自搀了大夫起来,对他说道:“往后侧福晋的身子就由你照顾着,需要什么尽管同本王说,只要侧福晋身子好起来,重重有赏。”
“谢王爷。”
“高无庸,吩咐下去,今日府内人人有赏,产房内伺候的人赏赐加倍。”
这话一出,顿时又是一片谢恩声,全府上下喜气洋洋。
将闲杂人等打发离开,胤禛独自陪在年馨瑶身旁,等待她醒过来。
他的手中始终抱着女儿,就连喝足了*睡着了也不准奶妈带下去。他的心里万分满足,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实现,他和年馨瑶之间有了一丝牵绊。
年馨瑶醒来时就见他盯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怎么看都看不够。她的心微微有些融化,眼眶中酝酿出一滩泪水。
“妾辜负了王爷的厚爱,没能给王爷生下一个小阿哥。”她满心想要一个男孩,这样,她的位置才能更加牢固。
可是,费了全身力气生下来的女儿,只是在那痛得昏昏沉沉中瞄了一眼,心中就满是不舍。府里关于世子的传言,她也是知道的,怀着孩子时,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讨论过孩子是男是女的问题,潜意识里已经将他当做男孩来看待。
所以,年馨瑶觉得胤禛会失望。
谁知,胤禛抬头瞪了她一眼,将女儿抱起凑到嘴边,吻了吻脸颊上那稚嫩的肌肤,欢喜道:“瞧了半天,还是觉得长得像你,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王爷,您真的喜欢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
胤禛的关注点始终在女儿身上,对刚刚醒来的年馨瑶一句半句都没问过,这令她有些失落,当即瘪了瘪嘴,努力控制着眼泪不掉下来,赌气道:“妾以为您只喜欢元寿、只喜欢天申。”
胤禛无奈地瞧着她,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叹了口气道:“都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我喜欢咱们的女儿,不管你生下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我都一样的喜欢。快别哭了,大夫说,月子里落泪可是会伤了眼睛的。”
可是年馨瑶忍不住,胤禛这样温柔的对她说话,反倒引起她的感伤。
犹如心电感应一般,这边年馨瑶才起了个头,胤禛怀中的女儿也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胤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哄大人还是先哄娃娃,只好坐在原处,手足无措。倒是年馨瑶头一次瞧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大人的哭泣算是止住了,娃娃却没那么容易哄。胤禛从来没有哄过孩子,年馨瑶也是头一次做娘,两个大人竟然拿一个小娃娃半点办法都没有。还是候在门外的乳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匆匆赶来接过,这才化解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尴尬。
乳娘请示了胤禛,抱着小格格出去了,将空间完完全全让给了胤禛和年馨瑶两个人。
直到这时,胤禛才握着年馨瑶的手,说道:“辛苦你了。”
这句话又把年馨瑶惹哭了,直哭到双眼红肿这才作罢。
生产时的疼痛和害怕是她无力承受的,之前做过的种种心理安慰在那个时候都毫无用处。她只感觉到疼痛,那种撕裂了身体的痛楚,比之前的剑伤还要痛上百倍。
一想到当时的孤独无助,她就想哭,泪水止都止不住。
胤禛只好靠在床上搂着她,给她一点点温暖,也给她一点点安慰。大夫说过月子中的女人往往情绪波动非常厉害,这时候需要丈夫的陪伴方能缓解。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至少他能在她身边,这便是最好的劝慰了。
年馨瑶发泄了一通,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话题开始围绕着女儿展开。
“王爷给小格格想好名字了吗?”
“不急,咱们慢慢来,一定要给她取个好名字。”
“王爷,她长得好看吗?”
“都说了像你了,长得能不好看吗?”
“王爷,妾觉得好开心,她是咱们的女儿,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胤禛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若你愿意,将来咱们还会再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
“妾愿意,妾还想替王爷生个小阿哥。”
胤禛笑了:“那你更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以后都不许像刚才那样哭了。”
年馨瑶点了点头,疲倦袭来,倚在胤禛怀中睡了过去。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小格格满月了。
女孩儿的满月酒一般都不会大肆庆祝,可雍亲王府却热热闹闹办了一回。
朝中大臣们见铁面无私的四王爷难得宴请一次,卯足了劲送上贵重的贺礼。这一回,胤禛也没多说什么,只要瞧着不是特别珍贵,也就没让人家拿回去。他甚至还拿着一串金手链逗着女儿,玩得不亦乐乎。
年馨瑶看着凌嬷嬷和扶柳清点收到的礼物,竟然多得有些吓人。
她略有些不安的问道:“王爷,这些真的不用退回去吗?”
“不用,你好好收着,将来给咱们女儿当嫁妆。”
年馨瑶无语,凌嬷嬷在一旁捂嘴偷偷的笑。
“才一个月大就想到嫁妆了,还都是些如此贵重的东西。将来真要到了嫁女时,王爷岂不是要将半个王府都给女儿陪嫁啊?”
“这有何不可,我乐意就行了。”
见胤禛一脸有女万事足的模样,年馨瑶越发觉得好笑。真没想到女儿魅力如此之大,竟然被阿玛打心眼里疼爱。可送来的贺礼太多又太贵重,她拿在手里就如同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心里还是觉得万分不妥。
“嫁妆的事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攒,可是这些礼物,王爷还是还回去吧!莫要影响了王爷的清誉。”
胤禛对于她老是打扰父女间联络感情,十分不耐,随意摆了摆手道:“ 这时候送回去不是太过矫情了嘛。让你收着就收着,其余的事有我担着,不要担心了。”
这样一来,年馨瑶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打开小库房,整理了好几天,空出一块地方,将那些属于女儿的嫁妆抬了进去。
有一天,她无聊,抱着女儿走入小库房中参观,嘴里念叨着,这是谁谁谁给你的嫁妆,这是谁谁谁给你的小玩意,只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还没介绍完全。
“真是个小富婆啊,将来额娘可要仰仗你了。”她在女儿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甜到了心眼里。
相比起这个新得的女儿,已经出嫁的祥宁郡主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她从小就不受阿玛重视,即便是在李氏最得宠的时候,待她也不过淡淡的,丝毫没有过分的关爱。妹妹满月时,她也随着夫君回来贺喜,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的。更何况额娘的近况并不太好,被关了那么久,也不见阿玛开恩,将她放出来。
她逮了个机会找到弘时,俩姐弟偷偷交谈了一番,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弘时不过才十一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对年馨瑶也是多有不喜,总觉得是她害了自己的额娘。他与姐姐一拍即合,将一个计划默默藏在了心里。
这一切,年馨瑶都毫无提防,直到事情发生,才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