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好,毕竟只是心中所愿。
胤禛请了太医前来为福宜诊断,得到的结论和大夫一样,都是因为不足月,身体太过虚弱,现在能够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本不会有奇迹发生。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年馨瑶似乎也知道了孩子的身体状况,但只是以为早产的缘故,只要后天好好照顾,一定会转危为安。
瞧着她抱着这样的希望,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将真相告诉她,而是给了她缓和的余地,以及满怀期待照顾福宜的心情。
胤禛吩咐,只要福宜能用的,不管什么珍贵药材都无所谓,可最后也仅仅延续了他八个月的生命。
由于福宜一直病着,给了年馨瑶足够的思想准备,待那一天真的来临时,她的悲痛也相对小格格死时减少了几分。她亲自安排福宜的葬礼,随后所有情绪都非常平静。
她唯一对胤禛的请求,是将钮祜禄瑾玉送去圆明园居住,她不想见到她,不想再给她刺激自己的机会。
胤禛应允,当夜就派人将瑾玉送了过去。
钮祜禄瑾玉临走时坐在马车里看着雍亲王府的门楣,心中冷哼一声:“以为送走我,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做梦。”
离开王府,对曾经的她来说也许是无法接受的打击,但是对于被囚禁八年之久的她来说,圆明园已经如仙境一般。更何况胤禛并没有阻止弘历去探视她,也没有限制她在圆明园的自由。她已经对胤禛的爱不抱任何希望,唯一想到的就是利用弘历,保住生命,保住未来出人头地的希望。
康熙六十年三月初,年馨瑶再度怀上身孕。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也要求大家不要那么紧张,一切随缘就好。
她心情放松,孕中倒是顺顺当当,就连孕吐都少了,人也不似前几次那样恹恹地,非常精神。
这样良好的状态,自然对腹中胎儿也有益,大夫每次诊脉都笑眯眯地,直道母子平安,一定福意绵长。
年馨瑶对此恭维一直都很平静,仿佛看透了一般,满心淡然。
她终于承认自己孩子缘薄,每一个孩子最终都留不下来。她虽然对腹中这个也充满了期待,但到底已经不如之前那几胎那样寄予厚望了。
康熙六十年十月,她平安诞下胤禛的第八个儿子,取乳名福慧。孩子很健康,胖嘟嘟的,煞是可爱。
而康熙皇帝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局势在沉寂了几年后,再一次紧张起来。
朝中大臣纷纷请求康熙皇帝立储,不约而同地推荐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年轻,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而且天资聪敏,能文能武,甚至在代表康熙皇帝出征援助西藏的战争中大获全胜,逼得准葛尔不得不派使者前来求和。
有此军功的,康熙的儿子中也只有大阿哥胤禔能相提并论,但他却在扳倒太子的斗争中被康熙厌弃,削了爵位囚禁起来。
康熙皇帝看着这些请立十四阿哥为太子的奏折,气得摔了折子,拼命咳嗽。
几年前,众大臣举荐八阿哥,令他忌惮。现下十四阿哥手握重兵,又有众大臣举荐,只怕对他十分不利。
他听了胤禛的推荐,将在援藏战争中也非常突出的年羹尧提拔为川陕总督,成为西陲的重臣要员。
而宫中也在胤禛不动声色的安插下,布满了为他所用的侍卫。他们也许并不是头领,只不过是个小兵而已,但若是有人企图逼宫,他们便能发挥些许作用。
这些年,胤禛看起来虽然无为而治,实际上一切都在暗中布置着,一时一刻都没有放松下来。
他隐藏得很深,就连十三阿哥都不是很清楚他所做的这些,以为他已经放弃争夺皇位。唯有年馨瑶知道他心中的抱负,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将大清带向繁荣昌盛。
康熙六十一年,皇帝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几乎已经卧床不起,国事已有好几日没有主持,皆托付给胤禛与几位重臣商议进行。他召唤远在西北边陲的十四阿哥回京,转头又一道旨意,命年羹尧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
眼见着康熙皇帝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八阿哥等人在京城焦急地等待十四阿哥归来。可是西北边陲路途遥远,十四阿哥日夜兼程也需要花费不少时日。于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连同一些站在他们这边的死忠大臣,开始筹划,希望占领先机。
这些计划自然被胤禛所知,顿时调集京中守卫严阵以待。
躺在畅春园里的康熙皇帝心中有如明镜一般,对几个儿子的闹腾也是心如死灰。当胤禛和隆科多来见驾汇报国事,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指着书架里藏着的一个锦盒,示意隆科多打开。
隆科多深知这个锦盒里只怕就是传位诏书了,与胤禛对视了一眼,慎重打开。
明黄色绸缎万分耀眼,缓缓铺开显露出其中的文字。
“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胤禛跪在下面,双手握住康熙皇帝的手,已经哽咽。
康熙皇帝倒是卸下重担一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胤禛吐出一个字:“难。”
胤禛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泪流满面。
可是康熙皇帝却像是得到了答复一般,面带笑意,走完了属于他的辉煌人生。
他的这个难字正是胤禛如今的处境,这皇帝位一定继承得不甚安稳。现下内有八阿哥为首的一干人会反驳他继位的真实性,外有十四阿哥带着精兵正在往回赶。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隆科多跪着挪了几步,挪到他身旁,轻声劝道:“皇上,此时不宜悲伤,还有更多的事等着您去处理。”
胤禛定了定心神,站起身,对他点了点头。
寝宫大门被打开,隆科多随同胤禛一起走出来,高声大喊道:“皇上驾崩了。”
在外守候的众皇子和大臣顿时哭声一片,跪倒在地。
随后,隆科多拿着圣旨,当众宣布了胤禛即位的消息,引来一片哗然。
十阿哥冲动,当即站起来喊道:“这圣旨是假的。”
九阿哥也站了起来,顺手还拉起了八阿哥,沉声道:“皇父已经召回十四弟,想必便是要传位给十四弟的。方才就你和隆科多在皇父寝宫,要做什么手脚也方便得很。”
胤禛眼风一扫,望向这三人:“圣旨真伪自然有人能够鉴明。”他的目光在地下跪倒一片的大臣中扫了一圈,对其中一人道:“张大人,皇父的笔迹你最为熟悉,便由你来验一验,这圣旨到底是真是假。”
他说的正是张廷玉。
张廷玉畏畏缩缩,但被点了名又不敢不上前,便跪着往前凑去。他从隆科多手中接过圣旨仔细看了半天,这才当着所有人的面道:“的确是皇上御笔,确认无疑。”
众人听说如此,议论纷纷,八阿哥一众更是脸色难看之极。
过了良久,寝宫外一片静谧。十三阿哥左右看了看,突然匍匐下身子大喊:“臣等参见皇上。”
他的声音仿佛惊醒了一干人等,众大臣如梦初醒,也学他的样子,匍匐在地:“臣等参见皇上。”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站在原地,双目几欲喷火。但如今十四阿哥还没赶回来,现下又大局已定,再强烈反抗也无意义,于是也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在众人参拜下,胤禛登基为帝,年号雍正,以明年为雍正元年。
因为要以皇帝的身份操办康熙帝的丧事,胤禛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回府。府内众人却是得了消息,正被宫中内务府总管亲自相迎,接入宫中奔丧。
年馨瑶此时已经怀孕四个多月,听说胤禛登基做了皇帝,平静的心情顿时起了一丝波澜。
他终于做到了,他终于得到了,他终于足够强大,能够为她报仇雪恨了。
她坐在马车中,心里万分激动,紧紧握着凌嬷嬷的手,忍不住颤抖。
凌嬷嬷笑中含着泪对她道:“主子别这样,小心肚里的孩子。”
吕湘云抱着福慧,已经一岁多的他调皮得很,一直不肯安静,小手不住得去掀马车的窗帘。
“小阿哥乖一些,外头天寒地冻的,受了风寒可不好。”吕湘云轻声哄着。
年馨瑶伸手逗弄了他几下,叹了口气,道:“湘云,掀开来让他看看吧,只怕以后只有分府出宫才能离开那座华丽的牢笼了。”
“主子,可不能这样说,若是被皇上知道,定会不高兴的。”
“皇上……是了,以后要唤他皇上了。”
凌嬷嬷感觉到她情绪低落,远没有府中其他女眷那般激动,疑惑道:“主子您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只不过,皇上再不会是我一个人的皇上了。”
王府之中,她几乎独宠,那皆是因为府中妻妾稀少,娘家地位也不高的缘故。而现在,只怕等不了多久,就能见到新人进宫,这其中不乏一些权势大家的闺秀。
到时候,她还会是他的唯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