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烨等人离开的时候,大汉使者和大宛的世子公主纷纷前来送行,他们带领着汉家骑军和大宛侍卫,一路浩浩荡荡恭送到城门外。
图奇棠不改骚包本色,爱现地到处张扬抛媚眼,引得仰慕他的大姑娘小媳妇兴奋地尖叫,如果没人阻止的话,她们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走。
郊外狂风扑面,黄沙遮住明媚的天空,不一会儿就昏暗下来,同样是清晨,城里城外却是两种景色。
“师大人!”刘烨撩起车帘,看向骑马同行的师中,“送到这儿就可以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是!”师中应了声,翻身跃下马,将刘烨的意思转述给汉使和大宛世子,世子原本想着解忧公主能等到他继位之后再走,没想到先王下葬没几天她就走了。留下他独自应付那些野心昭著的王公贵族,实在是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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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世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在公主的催促下才道:“师、师大人……你说,我能顺利登基吗?万一,万一他们又找事,我该怎么办?他们本来就不服气我称王,如今解忧公主不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稍不留意,就会被抓住话柄大肆渲染,说不定还要给我治个什么罪名,我、我很担心……”
师中看了眼随行的魏大人,拍着世子的肩膀,安抚道:“你是独一无二的大宛国王,天命所致,凡夫俗子岂能逆天行事?身为君王,理应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担心他人意图诋毁!你看,魏大人就在都城,他会帮你多留意的,你要是有什么不确定的事情,可以找他商量!”
世子不安地点点头:“这是自然,大宛有事一定要跟魏大人商量,可是,师大人,你也知道,承阳殿那次要不是有解忧公主在,我这王位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师中算是听明白了,世子还想着刘烨时不时地能来一趟大宛为他撑腰,纵使有魏大人在,他还是不太信任使者能有公主那般的威信。
“世子殿下,魏大人是大汉的使者,公主不在的时候,就由他来代表大汉。你可能还不知道,要不是魏大人及时带兵包围王宫,刺客很有可能就逃了。还有你担心的王公贵族,魏大人要求他们聚集在承阳殿,没人敢违令。其实,公主能说服他们,也有魏大人从中出谋划策。他日你登基称王,魏大人才是真正的功臣,我不明白,有他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师中将功劳推给魏大人,世子果然对他刮目相看,连忙拉着他的手,惭愧道:“魏大人,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你多包涵啊!”
魏大人点头笑道:“世子殿下言重了,服侍殿下是微臣的荣幸!”
师中和魏大人心里都很清楚,世子不具备称王的条件,不仅是他的出身,为人处事的能力都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作为一个附属国的君王,他很适合。
趁着世子就趁师中的空档,大宛公主偷偷溜到马车窗边,轻叩车窗,唤道:“解忧公主,解忧公主……”
刘烨再次撩起车窗,一看是她,随即明白过来她的目的。大宛公主难为情地笑了笑,慌忙呈上一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道:“小小心意,请公主殿下笑纳。”
接过沉甸甸的盒子,刘烨也不答话,大宛公主低着头,像小孩子一样不安地咬着唇,想她年纪也一大把了,还要为这种事低头真是够窝囊的,不过,她要是不弄清楚,恐怕会窝囊一辈子。
“公、公主……”大宛公主不愿意承认自己眷恋她的小男人,但伊桑克失踪确是事实,就算她再笨也能觉察出不对劲儿,父王遇刺身亡,伊桑克也随之消失。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刺客杀了父王母后还不够,连伊桑克也一起杀死,难不成是她的仇敌么!若是她的仇敌,何不直接了结她?为什么偏偏杀掉她最亲近的人?除非,除非那个刺客是他!
伊桑克有明显的动机,但他怎么做到的,大宛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她怕承受良心的谴责,当初要不是她贪恋伊桑克的年轻俊美,不顾父王母后反对,非要把他留在身边,她的父王母后也不会惨死!如果说伊桑克是杀害父母的凶手,那么,她也是!
“公主,你能不能告诉我,刺客真的是匈奴人吗?”犹豫再三,她还是开了口。
“你想知道什么?”刘烨正视她,她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几日不见,大宛公主憔悴多了,精心保养的脸庞生出细密的皱纹,平时那么注重仪容的人,出门居然连衣服都穿反了,而她似乎还没察觉。
刘烨轻叹了声,她了解大宛公主的心情,不过一切已成定局,何必非要弄个一清二楚,有时候糊涂点不是挺好么!只是这是她的心结,打不开的话恐怕更难受!
“过去的恩怨如今一笔勾销,你还是向前看吧!”
闻言,大宛公主身形一颤,眼眶蓄满泪水,像木头人一样,艰难地点头。刘烨虽然没有明说伊桑克就是刺杀先王的凶手,但这句话的含义她听懂了。
她宠爱的男人杀害了她的父母,她这是养虎为患咎由自取,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她?活着接受这么残酷的惩罚,比死更折磨啊!
看着大宛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刘烨于心不忍,又道:“你若是想慰藉父母在天之灵,不如好好辅佐世子,世子就快登基了,你们兄妹齐心协力守住先王争取来的王位,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大宛公主迷惘地抬起头:“我可以吗?我还有资格吗?”
“当然,只要你有决心!”
“好,我会代替父王母后照顾王兄,守住王位……”大宛公主念着这句话,故作坚强地拭去泪水,向刘烨欠身施礼送行,“公主殿下一路平安。”
大宛距离龟兹约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好在冯嫽和清灵的身体复原地很快,一路颠簸没有给她们带来不适。
西域草原辽阔山水壮丽,但无人居住的地方却是一片荒芜,黄沙横行的荒漠,天地间都变成昏暗的黄,骑马赶路的侍从蒙着面迎风前行,稍一张口,沙子就灌进嘴里。这一路没有风景可看,车轮的簸动让人昏昏欲睡,没能跟刘烨同乘一辆车的图奇棠盘膝打坐,全程跟师中和药葫芦没有交集。
刘烨和冯嫽教清灵绣花,眼睛累了就陪少夫和赵子卿玩一会儿,冯嫽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清灵藏在心里的话也忍不住要说出来。
“小嫽,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清灵拿着绣花绷子戳了下她的腰,冯嫽笑着推开,“你这小丫头,没事就喜欢找我开心,你要是嫌闷,就睡会儿好了。”
“嗯,看你这么机灵,应该是全好了。”清灵丢下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既然没事了,你也多陪陪人家常将军啊,你知不知道常将军为了你伤心地要死,好歹也得给他点笑脸吧!”
冯嫽愣了下,抱着怀里的少夫渐渐陷入沉思,刘烨拉着赵子卿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冯嫽。刘烨和清灵为免刺激到她,总是避而不谈常惠,尽管她们知道常惠等得很辛苦,原以为冯嫽会很快想起他,但近日来,冯嫽不仅不去想他,见着他还要绕道走,想不通她为什么这样做。
车厢的静寂令人不安,清灵向来不是能存得住气的人,她往冯嫽身边挪了挪,又道:“小嫽,你还没想起来常将军吗?那你记不记得你答应嫁给他了?”
“嫁给他?”冯嫽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清灵,“我,我要嫁给他?”
清灵肯定地点头:“不错,你要嫁给他,是自愿的,不是他强迫你的哦!嗯,应该说你们是情投意合,彼此都有这份心的。”
冯嫽神情恍惚,摇了摇头:“不对啊,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怎么偏偏想不起他呢?我记得自己是谁,记得烨儿是公主,还有你和少夫,子卿!如果我跟他有那么深的感情,为什么到现在都想不起来?”
“谁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清灵为常惠打抱不平,“你记得自己记得公主很正常,这些都是你忘也忘不掉的记忆,早就刻在心里了。记得两个孩子也不出奇,你喜欢他们嘛,至于记得我,可能是我曾经给你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其实不记得祖父和师大人,我也都能理解,毕竟你跟他们接触有限,又不是有感情纠葛的人,当然没有很深的印象,不过,常将军是你喜欢的男人,你怎么能忘了他呀!”
“有件事我一定得告诉你,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祖父也没把握能治好你,你知道常将军说什么吗?他说只要你能醒过来,他宁愿拿自己的性命交换!”
冯嫽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清灵,清灵叹道:“真的,我骗你干吗!你看,像他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吧!拜托你快想起他,别让他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
冯嫽像是不相信清灵的话,转而又看向刘烨,刘烨跟着点头:“是,她说的没错,常将军对你是真心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见过他为你流泪。”
“我,我……”冯嫽努力回想,强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脑袋就像是要爆炸一样,“我一想起他,头就疼得厉害……”
冯嫽双手抱头,两道眉毛挤成一团,刘烨连忙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急,别急,慢慢来,不要勉强自己!”
“是啊,你可别逼自己去想,人家常将军都不着急,你更不用急,我刚才只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清灵吓得连忙表态。
冯嫽缓缓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靠着车厢,望向窗外:“让我想想,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