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车国突发兵变,起因源于老国王将王位传给来自乌孙的万年,碍于国王声威不敢发作的王侯们原本就心里不服气,再加上匈奴贵族趁机挑拨,很容易就燃起了反抗之火。
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匈奴逐渐恢复元气,但在此期间,乌孙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超乎匈奴王室的想象。若是还想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就拿下乌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而且还会赔上数十年的心血。
匈奴蠢蠢欲动之时,恰好让他们捕捉到了一线生机,莎车国的老国王不顾兄弟们的阻止,坚持要让万年来继承王位。万年是什么人,乌孙的大将军啊,让一个外人来做莎车国的国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不过老国王心意已决,任谁都劝服不了,就像是得了失心疯,被万年完全洗脑了一样!
莎车国的王侯贵族当然不肯让乌孙的大将军来做他们的国王,这样几乎就是明摆着的,莎车国早晚都要成为乌孙的囊中物。以乌孙目前的实力来看,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到时候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老国王着实是糊涂了,他也不想想乌孙的国王和王后都是什么角色,他们要是没有好处可捞,怎么可能把自己国家的大将军拱手相让?他们定是打好了如意算盘,先派万年来坐稳国王的位置,再等老国王两腿一伸归天那天,这样的话,莎车就顺理成章成为了乌孙的附属国。
乌孙那些诡计多端的家伙不知道给老国王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他认准了万年才是有能力带领莎车国走向富强的明君。他心甘情愿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双手奉上送给别人,只怕等他死后也不能瞑目了。但是老国王糊涂,还有人是头脑清醒的,他们这些王侯也都是有功之臣,老国王没资格代替他们决定一切。
虽然心里有诸多不满,但都拗不过固执己见的老国王,莎车国的王侯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都不得安生。此时,与王侯们素有往来的匈奴贵族对症下药挑拨离间,更是撩拨得他们热血沸腾。
终于熬到新王登基这一天,老国王再也没权利约束他们,若是等万年坐稳了王位再动手,恐怕今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莎车国的王侯当晚就发动了兵变,将老国王软禁起来,连前来赴宴的其他国家的王族都不放过。幸好万年早已发现不对劲儿,提前送走了翁归靡,才让翁归靡免于此难。不然,翁归靡要是落到那帮王侯手中,再被他们送给匈奴的贵族,后果真可谓不堪设想。
老国王手里的兵权统统交给了万年,虽然万年初来乍到,对莎车国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但他带兵打仗多年,依然是战场上的高手。相比莎车国那些眼高手低的王侯,万年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得全胜。
即便如此,翁归靡还是为万年担心不已,半道上就派人去找刘烨请求支援,刘烨不明真相,也跟着忧虑重重,当即派出常惠前往莎车国。但未曾想,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发,就收到了万年将莎车国的叛贼击败的消息。
经历过这番折腾,翁归靡和刘烨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莎车国的王族只怕还要有类似的举动,他们不会服气万年来做国王,除非他们都被拔根而起,才能永绝后患。但这对于莎车国当前的情形是可不能的,王侯的势力渗入莎车国的每个角落,要想将他们连根拔起,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
“王后,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答应老国王让万年继位,这个决定是不是错的。万年是乌孙的大将军,他本该留在乌孙过几天安生的日子,而我却把他送到莎车国以身犯险。”翁归靡见到刘烨,顿觉感慨万千,“当初我只想着两国结盟,对乌孙来说是有利的,没想到给万年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真是个自私的父亲,无能的国君。”
“大王,不要自责,我们同意万年继位,也是禁不住老国王的请求,虽说我们并没有吞并莎车国的打算,但确实是疏忽了。莎车国的那些王侯不会把我们往好处想,再加上匈奴人在一旁挑唆,闹出这种事也不稀奇。”刘烨连忙安慰道。
“不,都是我太大意,事先没有查清楚莎车国的王侯与匈奴贵族有来往,一味的相信老国王的许诺,把万年推上了绝路。”翁归靡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不行,这样下去,万年会扛不住的,我得让他回来才行,不做那个莎车国的国王还不行么!”
刘烨上前搀扶住翁归靡:“大王,万年现在已经是莎车国的国王,岂能说回来就回来呢,当初你也答应了此事,又怎能儿戏?依我所见,匈奴贵族从旁挑唆,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但是眼下万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服了叛贼,其他王侯一时之间不敢再犯,匈奴人也不会贸然打没有把握的仗。”
翁归靡琢磨着她的话,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不错,匈奴人向来都是这一套,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才不会冒险,这十年来,匈奴总算能缓过一口气了,在这时候跟乌孙作对,他们也要掂量掂量。”
“是啊,匈奴人只是利用莎车国的王侯试探一下而已,如果万年不敌,他们就落井下石,反之万年全胜,他们就只能退而观望了。毕竟,万年出事,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而且大宛还有大汉的驻军,若是真打起来,大汉也会派兵来支援的,趁这个机会彻底剿灭匈奴。”刘烨拍拍翁归靡的后背,“大王放心,匈奴要是再动乌孙的主意,我们就来个赶尽杀绝,索性协助大汉收服他们。”
翁归靡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了结才是,收服匈奴是大汉的夙愿,除掉这个威胁,西域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不能再退让了,我们也是时候反击了。”
“嗯,大王,与其再三忍让不如放手一搏,况且若论胜算,还是我们更胜一筹。”刘烨为翁归靡打气道。
翁归靡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刘烨,眼底涌现出丝丝柔情:“王后,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陪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刘烨微微一笑:“大王英明,臣妾不敢居功,有幸协助大王成为名垂青史的明君,是臣妾最大的福气。”
翁归靡动容道:“真是难为你了,你为了尽到自己的职责,守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为了乌孙为了名义上的夫君,你付出了太多太多。”
“大王,不要这么说。”刘烨心里百感交集,她想起了心底的那个人,丝丝哀伤顿时涌了上来。
“其实,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翁归靡拉住刘烨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眼,“我知道你心里忘不了他,我却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越是贪恋你的好,就越舍不得放手,明知道你的心早已不在我这里,我还是不甘心地想要挽回。”
“烨儿,我可以叫你一声烨儿吗?”翁归靡深情地凝望着她,“我好想跟你回到从前,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刘烨勉强笑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索朗,即使我们做不成爱人,我们还可以做亲人。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在我心里也是无可取代的,我有时候当你是兄长,有时候又当成知己,你是我的亲人呀,就算我能离开自己爱的人,也不可能离开亲人。索朗,这样不好吗?”
翁归靡难掩眼中的失望,但他随即又欣慰地笑了:“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王后……”翁归靡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最近我总在想泥靡继位一事,如果泥靡成为了乌孙的国王,他会怎样对待你们,我很担心。”
“大王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来听听。”刘烨也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如今他开了头,倒是容易多了。
“你看,万年刚登基,就出了这种事,看似突然,其实不然,矛盾隐藏得越久,爆发出来的威力就越大。莎车国的王侯口服心不服,稍加挑拨就敢谋逆作乱。再看我们乌孙,泥靡母子表面上对你服服帖帖,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是不服气啊!当初我在危难之时暂代国王之位,那是因为先王也看不到乌孙的将来,唯恐他们母子没人照顾,才把王位给我的。”
翁归靡苦笑道:“这些我都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先王的为人没人比我更清楚,要不是逼不得已,他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他用这个险招保住了乌孙和泥靡母子,到头来还是要我为他卖命。可是我不在乎,为了你,为了我要守护的人,明知道我就是他们的挡箭牌,还是义无返顾做了乌孙的国王。”
“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这个了,我一向优柔寡断,为此断送了我的爱情,但我总算还能尽一己之力挽救,弥补我之前的过错。乌孙能有今日,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王后,常将军,师大人,冯嫽等等太多人的奉献与牺牲,我们共同撑起了乌孙的这片天,不就是为了要换回安定的生活吗?如果我们的努力只能换来这十几年的安宁,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甘心。”
“大王是在担心将来泥靡继位,会对我们不利吗?”刘烨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难道不会吗?”翁归靡忧心忡忡道,“原本我还是不担心的,我以为只要我们没有害人之心,别人自然也会宽容以待。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忍让,就能要求别人也宽容。泥靡母子忍了这么多年,他们提心吊胆王位是否不保,时刻提放着我有异心啊!”
“这倒是实情,臣妾也能看得出来。”刘烨淡然道,“况且以大王当今的声势,就算弃之不顾,也没人会有异议。先王留下来的烂摊子,变成了西域的金摇篮,这功绩是大王的,大家有目共睹啊!即使大王藏有异心也是人之常情,甚至将乌孙的将来交给自己的儿子也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翁归靡还是有些担心,“别人不会说我背弃承诺吗?我明明答应了先王,岂能出尔反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莎车国国王宁愿将王位传给万年,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继承,不就是为了莎车国的将来么!他这样做才是真正为了国家和百姓着想!大王在位多年,推行的是亲汉政策,也正是这种决策促进了乌孙的发展,但是泥靡继位之后,必定背道而驰,他不会甘愿借助大汉的势力,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着匈奴人的血。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也是残酷无情的现实。”
“王后所言确实有道理,不过,先王遗愿让泥靡继位,我要是擅自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朝中的大臣们也会指责我吧!”
“臣妾倒认为恰恰相反,刚才我说过,乌孙的发展得益于大王的决策,朝中大臣乃至百姓如今生活富足,谁愿意再过回从前那种漂泊不定的日子。泥靡继位,他势必不会沿袭大王的亲汉政策,乌孙又将变成动荡不安的局势,但要是由大王的儿子继位,那情况就大不同了,乌孙不仅可以延续目前的好形势,还能发展的更好。”
“既然大王放弃之前的诺言,都是为了乌孙的将来,为了百姓着想,朝中大臣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谁又会指责大王背弃承诺,大家庆幸都来不及啊!”
翁归靡沉默多时,仔细回想刘烨说的每一句话,时而摇头,时而叹气,忽然握拳捶了下桌子:“可是泥靡眼巴巴等着继位,他怎么可能再等下去,等到我把他一点点排挤出局,等到我将元贵靡扶持起来?”
刘烨随即应道:“大王什么都不用做,大王只需继续坐在你的王位上,泥靡母子已经等不及了,须其格趁大王不在之时,四处散播元贵靡不是臣妾亲生的流言,想要贬损元贵靡的出身,一步步除掉他对泥靡造成的威胁。泥靡生怕须其格的举动会引起我们的防备,特意向我表明忠心,声言十年之内都不继位。”
翁归靡大惊:“他们母子当真这样做?元贵靡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须其格居然连他都不放过?连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泥靡声称十年之内不继位什么意思,他以为我当初临危受命就是为了奢求这王位?我赖着这王位舍不得松手?”
“大王莫动气,须其格暗中作乱,泥靡以退为进,他们母子的野心昭然若揭。”刘烨从容劝道,“大王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现在稳操胜券,用不着跟他们计较,只要大局稳定,再过几年之后,他们母子只能自认输家。”
翁归靡点了点头:“之前我一直谨记先王的遗言,从没想过要跟泥靡母子争什么,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取代泥靡继位。我们为了乌孙鞠躬尽瘁,可是他们母子非但不记得我们的好,反而以为我们别有用心,提前防备起来了。罢了,罢了,落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又有什么好怕,若是在世的时候都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身后名是好是坏还有什么干系!王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亏你提醒的及时,我以后得多留条退路。”
“大王,你不会怪我多事吧!”刘烨看他为难的样子,又道。
翁归靡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我不知道泥靡母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会早防备的。谁不为自己多做打算,我也一样,我有你,有儿女,我不得不为你们考虑,他日我若是先走一步,也不至于走得不安心哪!”
刘烨红了眼眶:“大王,你怎么说这种话,你说过,要陪臣妾一起慢慢变老,眼下还不过是壮年,怎就想到那么远的事了。”
“是我失言,王后莫怪。”翁归靡笑呵呵地哄着刘烨,“好,好,我们一起变老,有机会的话,我们带着几个孩子,再去看月亮湾的日出。”
刘烨破涕为笑:“大王,以后可不许乱说话了,走吧,去用餐了,我这几天可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也是啊!”翁归靡指着自己的肚子,挤眉弄眼好笑道,“装满了心事,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莎车国的兵变暂时告一段落,只是各地三不五时仍有异动,万年不敢放松分毫,刚一上任就马不停蹄四处围剿叛贼。老国王在朝中看管着不安分的王侯大臣们,坚决要跟这些叛贼逆党斗争到底。
匈奴贵族眼看莎车国王侯谋反不成,自然也不敢要求匈奴王室派兵支援,再也不顾及所谓的朋友道义,就算王侯们来多次相求,照样按兵不动。
刘烨决定派兵帮助万年彻底剿灭叛贼余党,常惠主动请缨,不料,即将动身之前,收到了大汉的密报。
“汉武皇帝驾崩!”
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得刘烨不知所措,汉武帝驾崩,必定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匈奴要是收到消息,恐怕会等不及发动侵略。这种局势之下,无异于雪上加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