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府花园,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云初鸢着了一身皎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斜簪一朵新摘的芍药,脸上薄施粉黛,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别样的婉约气质,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想起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诗句来。
场中许多来参加云初鸢及笄礼的男子。一见到今天的她后,目光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就连来参加她及笄礼的闺秀们对云初鸢虽然心生嫉妒,可也不得不承认她生的好。
云初鸢完全成了人群目光的交汇点。
“太子殿下驾到!八皇子驾到!”太监的通禀声在花园里回荡开,正嬉闹玩乐的众人一愣,皆上前给太子萧清沛还有八皇子萧清毓行礼问安。
萧清沛一身冷凝的气息走进花园,目光只在人群中快速的环视了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未婚妻。唇角勾出一抹宠溺的笑容,他声音里带上一丝暖意,“都平身吧。”
众人闻言起身,云初鸢下巴微抬,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迎向萧清沛,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含春。萧清沛呼吸一粗,已经恨不得马上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了几年的美仙娥娶回家,抱到床榻上肆意作为。
“今天是郡主的及笄日,孤和皇弟正好闲暇无事。便也来凑个热闹了。”萧清沛淡声说着,回头向身边的小太监看去一眼,小太监便拍了下手。花园口处,就有三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瓷缸哼哼哧哧出现在众人面前。
等三个小太监把青花瓷的瓷缸抬到众人跟前时,众人再低头望过去,就见瓷缸里养着一小株莲莲花。这个时节莲花已经开过了。故而众人看去就只见到葱绿的莲叶。
萧清沛又勾勾唇,清冷脸庞上的笑容又多了些,“这是闽国进贡的‘九叶莲华’,听说这种莲花开花时极为炫目秀丽,是闽国的国花。不过这种花极为稀少,放眼整个闽国最多也不超过二十株。这次闽国来进贡,送给孤皇祖母的就包括这个九叶莲华。孤上次去看皇祖母时,和皇祖母求了,她老人家才忍痛割爱。”
说了这么些后。他轻清了清嗓子,才要说最重要的。“孤觉得郡主你和这莲花的气质最相近了。而这一株九叶莲华又是咱们东靖国唯一的一株,孤把它送给郡主,希望郡主你也能像这莲花一般超凡脱俗,清新傲人。”
这一年多来,萧清沛经常会送各种品种的莲花给云初鸢。所以云初鸢刚才看到萧清沛又给她送莲花了。她心里马上就有些不悦了。
但又听萧清沛说这次送给她的莲花是闽国上贡的,还整个东靖国仅此一棵,她心里的那点不悦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木团尽才。
东靖国唯一的九叶莲华呀,太子送她这花就是在告诉场中的人在东靖国整个闺秀圈里,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高贵稀有的莲花。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臣女一定会养好这株九叶莲华,不辜负太子对臣女的厚待。”娇柔清脆如黄鹂鸟的女音从她红润的小唇里轻吐出,萧清沛听着,冰冷的眸瞳就像是被太阳照开了,眼底的冷意已经悉数被宠溺所取代。
萧清毓站在萧清沛身后,将他脸上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然后也勾勾唇。漠然的说道,“本王没有皇兄那么的大手笔,还望郡主不要嫌弃本王送的礼物。”说着,他身边的小厮就捧着一个红木锦盒走过来。
小厮将红木锦盒打开,众人看去发现里面只是一颗比男人手指略长的翡翠玉白菜。翡翠玉白菜色泽莹润,质地细嫩,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品。但再怎么不是凡品,也比不上太子送的那株九叶莲华珍贵。
云初鸢只觉得萧清毓送她这么一颗翡翠玉白菜,好像是在告诉众人她是个浅薄粗俗没有内涵的女子。她一双黛眉微蹙,抬头去看这个最近风头无限的八皇子。他一张脸格外的精致温润,看人时一双清瞳总是噙着笑意,莫名的就会让人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的话来。
可云初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官家闺秀,她也知道这萧清毓能以那么低微的出身挤掉璃王,得到皇帝的宠爱,那他就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怀着小意,她再抬头去观察萧清毓。恰好萧清毓也垂眸看她。两人目光交汇间,云初鸢就感知到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上了轻蔑之色。
云初鸢心里一恼,只怪萧清毓没眼光,不懂得欣赏她这个汴梁城第一美人的天生丽质。
众人也不能一直站着说话。太子和八皇子很快的被云初鸢奉为上座。等两人坐下后,众人才敢坐下。其间为了活跃场中气氛,云初鸢就提议让场中的各家公子更加闺秀表演才艺。云初鸢这提议一出,立刻引得场中无数人的相应。
一时间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倒是把场中气氛推到一个高潮。
宴至中旬时,有嬷嬷匆匆而来,附在云初鸢耳畔边轻声禀报,“小姐,忠勇侯他们回来了!”
云初鸢脑海里瞬间快速的掠过云初浅那张被火烧毁的丑容,唇角在萧清沛怎么也不能看到的角度里扬起一抹阴毒的笑弧。
算算她大概有一年多时间没见云初浅了。
一年前,她可是没少被云初浅折腾,可这一年来,她一点都没闲着……学医、练琴、作诗作赋……她早已经艳压汴梁城其他的官家闺秀,成为整个汴梁城无数男子心中的女神。
她,已经不惧怕云初浅了!
云初鸢唇角边的笑意愈甚,一只芊芊玉手轻摸了摸她光滑无瑕的脸颊,眼珠又滴溜溜转了起来。
等她再抬头向上座的萧清沛看去时,她那比花还要娇美的笑靥上已经是天真欢喜的表情了,“太子殿下,八皇子,刚才府里的下人来报,说臣女的大伯带着臣女的堂姐回来了。”话都还没有说完,她的贝齿就已经轻咬住红润如樱桃的唇瓣,目光隐忍而希翼的又在场中环视一圈,“臣女大伯、堂姐不在的这一多年里,臣女的祖母可是日日挂念他们,夜夜盼着他们回来啊。现在他们终于回来了,臣女想派人去把臣女的堂姐唤来,让她和祖母团聚。”
她这话一说,立即就又在太子萧清沛的心里塑起一面识大体、孝顺、处处为人着想的光辉形象。而她口中的云初浅嘛……在萧清沛眼里就成了一个不知礼数,既然都回了汴梁城也不知来探望日日挂念她的祖母的丑女。
当然了,不仅是萧清沛这么认为,场中众人皆是这这样认定云初浅的。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公子们,一想到云初浅那张丑陋的脸庞,心里就更是把云初浅给骂上了。
说她丑人架子大,不自己乖乖来尚书府拜访,还得麻烦云初鸢这样绝色的美人为她的名声操心。
萧清毓在宫里时就知道云初浅他们回来了。
他现在之所以吃饱了撑着跑尚书府给云初鸢送礼,也是猜到云初鸢这个汴梁第一美人在知道东靖国第一草包女回来后肯定会按耐不住攀比的心里,把她找过来比美。他想见她了,这才先到这里等她的。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心中挂念之人,萧清毓精致的菱唇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来。
萧清沛点着头对云初鸢温柔的说着,“难得你这般孝顺你祖母,你就不要派人去请她了。孤派人去请她吧。”太子亲自派人去请那丑女,那丑女总不敢再拿乔不肯来见云老太太了吧。
萧清沛一点不耽搁,出声就命人去忠勇侯府亲自请云初浅。
云初鸢眼底的得意之色差点就控制不住的要溢了出来,她又娇声对萧清沛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怀揣着得意的心情准备着等下羞辱云初浅。
忠勇侯府里,云初浅他们一行人刚回到府上,宫里成献帝就派人来传忠勇侯父子进宫了。他们两人一走,云初浅一路奔波有些乏累,便让鸳鸯扶着她回了她自己住的院子。她离开一年多,院里的丫鬟们有严厉的管事嬷嬷管着,倒也各个兢兢业业,没有出什么差错。
云初浅把几个丫鬟召来,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后,就让鸳鸯把她从外面买的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拿出来分给大家。
大家得了好东西,各个喜气洋洋,对云初浅千恩万谢。
一片欢愉的氛围之中,有管事嬷嬷匆匆进了院,来到云初浅面前,向她行礼低声道,“大小姐,太子殿下听闻大小姐回汴梁了。便派人来请大小姐去尚书府走一趟,说老夫人那里想要见小姐。太子殿下的几个护卫现在正在二门处候着。”
鸳鸯眼皮一跳,马上就不悦的皱起眉了。既然要请她家大小姐去尚书府一趟,那干嘛不尚书府的人亲自来请。现在让太子殿下派人来请,这又算怎么一回事?外头不知道的人到时还以为她家大小姐蛮横娇纵,只有太子殿下这样地位的人才能请得动她。
鸳鸯不满的扁扁嘴,那管事嬷嬷又近身压低声音向云初浅提醒着,“大小姐,今天是那边府上小姐的及笄日。这一年多里大小姐您不在汴梁,那边那位可得意了。今天她的及笄礼,汴梁城一大半年轻有才有势的公子都去了。现在太子殿下派人来请大小姐你去,老奴怕……”怕这是一场鸿门宴。
管事嬷嬷说话间用怜惜的目光向云初浅的脸上看去。
云初浅还是和一年前一样,面罩轻纱。
云初浅脸上疤痕被治好的事情只有和她极为亲近的几人知道。管事嬷嬷这一年里一直在忠勇侯府里帮忙料理府中各种事宜。自然是不清楚这件事的。
她以为她还戴着面纱,就是在遮丑。
管事嬷嬷是云政云向北极为信任的人。她打心眼里是不希望自家小姐被人欺负的。于是又忍不住轻声劝说着,“大小姐,要不然老奴以您长途奔波以致染上风寒为由拒了太子的邀请吧”。
鸳鸯听管事嬷嬷这么说,也在边上附和着管事嬷嬷的话。
云初浅却是无奈的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若不去,明日整个汴梁城肯定又是一片讨伐我的声音了。”刚回来就要去面对恶心的云初鸢和太子,云初浅心里苦啊。“再说了,我既是离开了这么久,现在回来了也该代替爹去看看祖母老人家。”最好能把她那个偏心的祖母怄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才好。
管事嬷嬷和鸳鸯无奈只得认真执行云初浅的命令了。云初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着软轿就去了尚书府。
尚书府这里,云初鸢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眼角余光瞥见萧清沛的侍卫走上前,她以为是云初浅终于到了,眼睛一亮,瞬间挺直了脊背。
那侍卫走上前,拱了拱手,却是对萧清沛禀告道,“启禀太子殿下,璃王殿下来了!”
一听说璃王这搅屎棍也来参加云初鸢的及笄礼,萧清沛脸庞上罩起一层冷霜。有这搅屎棍在的地方,都会无比扫兴。
“太子皇兄,八皇弟,好久不见了。本王来凑凑你们的热闹了。”一个无比戏谑的声音已经在场中想起。萧清沛闻言眉头拧紧,抬眼去看翩翩走向他们的那根“搅屎棍”。
璃王今天一身赤金莽齐袍,头戴玉冠,手持一把羽扇,招摇而风骚的走进场中。
在给萧清沛行完礼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送给云初鸢的礼物递送到云初鸢面前,摇着扇子,不羁的说着,“本王其实很早之前就在想要送什么东西给云二小姐做及笄之礼用,可惜一直没有想到一件适合送给云二小姐的礼物。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本王上次出城看望皇祖母时让本王想到了要送的礼物了。云二小姐,不是本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实在是本王真的觉得本王送给你的礼物一定是最适合你气质的。”
特地顿了顿,他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继续的说着,“还希望云二小姐不要嫌弃本王送给你的礼物轻贱啊。”
场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璃王现在即使不得皇帝宠爱了,可他对云初鸢这个汴梁城第一美人却依旧怀有着一种偏执般的敌视。
在无数次的宴会上,只要云初鸢前脚刚艳压四方,后脚璃王这个搅屎棍肯定是要凑上前泼她凉水的。
故而今天他来参加云初鸢的及笄礼,众人也不奢想他会送什么贵重的礼物给云初鸢。
也正如众人所料,小厮打开礼盒后,礼盒里装的是一套金灿灿闪的人眼睛都要瞎掉的头面。这种头面只有汴梁城的那些暴发户们才喜欢。
而璃王又张嘴说这样的一套头面是非常适合云初鸢,这是变相的在嘲笑云初鸢,说她俗不可耐。
璃王这赤果果的打脸做法可比萧清毓还要狠。云初鸢面上虽继续维持着迷人温婉的笑容,心里是已经把璃王问候了几十遍。
偏璃王还故意点火,摇着羽扇,继续道,“云二小姐戴了本王送的这套头面一定会更美的。”
萧清毓见璃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用这般直接、惨无人道的羞辱云初鸢,他嘴角边荡起一抹促狭的笑意,继续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清沛薄唇已经紧抿成一条直线了,他马上摆出太子的架势,干巴巴的说道,“璃王,父皇之前还训你说你性子鲁莽冲动,做事不顾后果,你现在……”
璃王像是知道他会说什么,摇着羽扇,又是很无辜的将手一摊,“皇兄,瞧皇弟这脑子,差点忘记跟你说了。皇弟去看望皇祖母时,也把皇弟要送礼物给云二小姐做及笄之礼的事情说了。皇祖母当时就表示要和皇弟合送一份礼物给云二小姐了。当天晚上皇祖母派了侍墨跟皇弟一起去库房挑选礼物。我们左挑右挑,终于挑了这么一件最适合云二小姐气质的礼物。”
萧清沛说了一半的话因为璃王这番话给噎住了。
他们的皇祖母和他们的父皇半年前不知道起了什么冲突。之后他们的皇祖母就以出宫养病为由,离宫去了行宫。但即便他们的皇祖母不在汴梁城,他们这些当皇子的也是不敢亵渎她老人家的。
璃王见萧清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继续对云初鸢说道,“云二小姐,不仅是本王,就连本王的皇祖母也觉得这套头面很适合云二小姐的气质。皇祖母还说等下次她回宫,希望能看到云二小姐戴这套头面出来见她老人家。”你云初鸢看不上本王送的头面?行!那本王就说送这套头面给你也是经过皇祖母允许的。你敢不戴?不好意思,你这是公然的在违抗皇祖母的旨意。
璃王这是拿着羽毛当令箭。那套头面根本只是从太后身边的丫鬟那里搜刮过来的。哪里可能是太后要送给云初鸢的礼物。不过璃王既然都敢把太后抬出来,那就证明他也不怕他说的话后面会传到太后的耳畔里。
云初鸢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的拢起。
她无数次的追问老天,为什么云初浅都不在了,璃王这搅屎棍却还能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
场中气氛被璃王这么一搅弄,顿时就僵凝起来。众人沉默间,花园门口萧清沛的侍卫带着云初浅走了进来。
云初鸢眼底翻滚着的阴霾因为那一抹熟悉身影的出现而一扫而空。场中其他人也“腾”的下纷纷把目光投在云初浅身上。
一年多没有出现在汴梁城人的视线里,再见她,众人自然好奇。都想知道一年多没见,这个昔日被成献帝都讥笑的丑女是不是更丑了。
云初浅穿着一身皎色齐胸襦裙,裙子上绣着朵朵桃花。面上罩着一块轻纱,三千鸦色长发被挽出一个随云髻,她往场中一站,嬛嬛一袅楚宫腰,满眼春娇。
萧清毓温润的瞳孔在看到惦念了一年多的女人后,眸底有黑色光晕在沉淀。拢在宽袖下的两只手也轻绞起来。这模样倒是有些像情窦初开的少年见到心爱女子时的模样。
云初浅依礼给太子他们行礼后,抬头先对上太子萧清沛冰冷的仿佛能直接冻死人的目光,继而又撞上云初鸢凶狠的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云初浅一诧?她才出现,这两人至于这么凶声恶煞的看她吗?
继而她就反应过来了,问题出在她今天穿着的衣服上。在太子萧清沛的心里,她云初浅是个狠毒、心狠手辣、锱铢必较的女人。她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今天来参加堂妹的及笄礼,竟然还穿了和堂妹同色的衣服,这不分明就是在抢堂妹的风头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萧清沛这样想,云初鸢想的估计也没差多少。
云初浅只觉得自己好冤啊,怎么就挑了这么件颜色的衣服穿来了,这下恐怕又得多添些麻烦了。她今天刚回府,身子实在是疲乏,暂时不想和这帮人斗法。
云初浅正懊恼着,偏偏这时候搅屎棍璃王看到云初浅,乐了。他仿佛嫌云初浅的麻烦不大似的,摇着扇子,竟然又说道,“河阳郡主,本王的皇祖母可是极为挂念你啊。上次闽国上贡了一盆‘九叶莲华’,皇祖母说你喜欢养花,还特地留着要送给你呢。不过,只可惜……”
他优哉游哉的说着话,目光向萧清沛的方向看去,才故意拖长音调说着,“只可惜那盆‘九叶莲华’被本王的皇兄给讨去了……”送给他的相好了。
璃王漫不经心中爆出这么一件事,已经让云初鸢又气的胸口发闷发胀。
该死的搅死棍,他这样说岂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她云初鸢是拣了云初浅的漏才有幸得了一盆莲花。
无形中,云初鸢的地位就被说矮了一大截。
云初鸢很愤怒,她一愤怒,就睁着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看向萧清沛。花园里的微风拂面,吹起云初鸢额头上散着的刘海,凭空的为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风情。萧清沛看着,心里自然更是怜惜起云初鸢来,对云初浅的恨意也又多了些。
他微微一沉吟,开口向云初浅笑着问道,“云大姑娘,你这一年多里都去了哪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初浅马上对他心生警惕,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启禀太子殿下,臣女和父兄将东靖国游历了一番。”
“那你可还曾练舞?”他“关心”的问着。
云初浅眯眯眼,猜测这冰山太子该不会要让她和云初鸢比试才艺吧?
反正有冰山在,她的舞跳的再好也是被羞辱的份。云初浅边回着,“已经不练了。”
萧清沛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尽杯中美酒,继而才用干巴巴的嗓音刻薄的宛叹着,“那就可惜了。一年多前你在御花园里跳的那支舞,极好。这么一年了,孤就再也没有见到能像你这般完美配合鸢儿曲子的舞姬了。”
明明一年多前云初浅跳的舞把云初浅弹的曲子秒成渣滓了。萧清沛却故意歪曲事实,用话来捧云初鸢,踩云初浅。而且言语之间又把云初浅形容成“舞姬”。
舞姬是什么?舞姬就是贱到只配给云初鸢弹的曲子伴舞的小丑。
萧清沛这是当众讥讽云初浅,给云初浅难堪。
而场中许多官家闺秀和世家公子见太子这般刻薄的踩云初浅,大多数都等着看云初浅笑话。
云初浅嘴角露出一抹讥嘲的笑,看来她离开的这一年里云初鸢很努力嘛,太子都已经可以为了博她一笑这样不要脸的羞辱人了。
璃王早就对萧清沛他们不爽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摇着扇子就要出口帮云初浅。这一回萧清沛却不给这个机会,璃王刚一张嘴,萧清沛一记狠厉的眼刀就已经向璃王身上剐去了。
璃王到了嘴边的话被他一瞪,轻噎了下。而在他没有开口反驳之际,萧清沛唇角挤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已经先于璃王开口对云初浅道,“鸢儿现在的琴技已经如火纯情了,要是你这一年里不荒废,你们姐妹双剑合璧,必定能名扬天下。”
云初浅心里已经忍不住呵呵哒。
在太子这冰山在场的情况下,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她要真又给云初鸢伴舞,她保证明天整个汴梁城的茶馆小肆里一定又流传起她怎么自甘下贱不当千金小姐偏爱跳舞的事迹。
宾客席上,刘芝眼珠子滴溜溜骨碌碌的转着。她见太子对云初浅这般鄙视,便也捏着嗓子混在宾客中喊着,“太子殿下,说不定某些人学跳舞只是想用舞蹈来勾/引男人。现在某些人都已经和晋亲王不清不楚了。她当然不用再练舞了。”
这话一出,场中的娇客们纷纷对云初浅讥笑起来。一年多了,要不是有人提起,她们都差点忘记当年晋亲王深夜送她回府的事情。
云初浅觉得自己要是再留下来她的好脾气马上就能被耗尽。挺直脊背,她一拱手,“太子殿下,璃王殿下,八皇子,臣女今天刚回府,想要去见下臣女的祖母。”不是你们让人把我请来说老太太要见我的吗?那我现在就去见老太太你们总不能还拦着我吧?
想要这么轻松的离开?没那么容易!
云初鸢从座位上站起身,娉娉婷婷的来到云初浅面前,一副好妹妹为姐姐着想的模样,笑着对场中的宾客们说着,“各位,我堂姐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若是还随意讥笑她,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场中众人见云初鸢到这时候还不忘维护云初浅这个恶毒的堂姐,心里就更觉得她心胸宽广,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萧清沛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云初鸢的感觉就更无法形容了。
场中讥笑声一下子没有了。等平息了宾客们对云初浅的讥笑后,云初鸢又撒着娇,抓住云初浅的手,娇滴滴的说着,“大姐姐,祖母那里鸢儿派人去说声就好了。你先在这里跟我们喝几杯清酒玩一玩吧。”
说着也不顾云初浅的反对,径直的拉着她走到一处空位上,笑盈盈的将云初浅按在位置上。
众人看去,只见她们姐妹两身上穿着同色的衣服,一个衣服上绣着梅花,一个衣服上绣着桃花,两人身姿又皆是袅娜多姿,看不出孰高孰低。
可场中那些年轻的世家公子官家少爷只要想到云初浅面纱下那张丑陋的面孔,他们就恶心的想要吐。
云初浅被强行的留了下来。云初鸢下一刻已经又笑眯眯的宣布,“今天大家难得这么有兴致,不如大家以诗助兴。咱们以‘莲花’为题,各写一首诗交上来。写不出或者写不好的,就自罚喝三杯酒。”
得了!云初浅苦笑。
云初鸢在这里等着羞辱她呢。
云初浅前世被白氏故意教导的根本不会写诗。这一世她对诗啊词啊什么的还是很头痛。而云初鸢不同,她上一世就很会写诗。
她已经预料到等下空白宣纸往上一交,她就又会成为场中人讥笑的对象了。
不过算了,云初鸢用来羞辱她的都是些小手段。她和她之间的较量还长着,她今天做初一,她明天就给她来个十五。
根本容不得云初浅拒绝。其他人已经纷纷响应云初鸢的提议了。很快的,就有丫鬟拿来一大叠宣纸,又给每个宾客准备了文房四宝。
云初浅不会写,干脆就坐着发呆。
隐约的她觉察到有一抹灼热的目光正偷偷看着她。她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这目光是谁投来的。
眼睫轻眨了眨,她将头一撇,目光落在园中开的正艳丽的花儿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其他人写好诗上交给萧清沛,云初浅在空白的纸张上题了个名也交了上去。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云初浅又被人讥笑了一次。
而云初鸢写的诗独占鳌头,被宾客们不停称赞。
这样的一个结果,云初浅还可以接受。但等她听到萧清沛当众朗诵云初鸢的诗后,眼底一下子掠过一抹清明。
“浮照满川涨,芙蓉承落光.
人来间花影,衣渡得荷香.
桂舟轼不定,菱歌引更长.
采采嗟离别,无暇缉为裳.”
云初浅记得这一首诗。前世有个落第秀才想要投奔他爹,就拿着他写的一些诗到忠勇侯府前求见,其中就有这首诗。
他爹当时最喜欢的就是这首诗,还把诗临摹下来念给她听过。不过他爹一个武将,讲的是上阵杀敌的事情,会写诗留在他身边也没有用啊。怕耽误了秀才的前程,她爹就把那落弟秀才推荐给了云凌。
这一世,她爹带着他们兄妹出去游历了,这落第秀才该不会是直接去投奔云凌去了吧。而云凌收留了落第秀才后,落第秀才写的那些诗嘛……这不已经被云初鸢给用上了。
“好一个才女!”云初浅在心里笑了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针对云初鸢这个“才女”的主意来。
云初鸢“作”的诗得了头彩,她很高兴。她目光带着得意和挑衅向云初浅坐着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表情。
没有能看到云初浅被打败的颓然表情,云初鸢心里有些不满。不过在展示了她的高超才艺后,她当然不会忘了用云初浅这个丑女来衬托她的美了。
她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突然出声对云初浅说道,“大姐姐,鸢儿都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好事了。你不在汴梁的这一年里,鸢儿为姐姐寻觅得一名神医。那神医据说可以治好姐姐脸上的疤痕。鸢儿现在就派人去把那神医给请过来。让他看看姐姐脸上的疤能不能治好……”
这种私事明明可以私下里说的,云初鸢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说……当然是想在众人面前博一个体贴堂姐的好名声,以及……要治脸,不是得先把面纱给揭开吧……
云初鸢这是打着先用才艺把云初浅这个堂姐艳压下去,再用美貌来碾压拥有一张丑脸的云初浅。
而她这一番行为若是都成功了。云初浅这绿叶自然又把云初鸢衬托的美丽而多才。
云初浅实在是不想再和云初鸢玩这些小把戏了。她平静的说道,“多谢鸢儿对姐姐的关心,只不过姐姐我脸上的疤……已经治好了。”你就别再想用我的丑衬托你的美了。
能治好?才怪!
云初鸢曾经特地进宫向御医询问过云初浅脸上的疤痕能不能治好,御医们当时可都是斩钉截铁的说不能治了。
云初鸢不相信云初浅说的话,她捏着一块帕子,固执热情的执意让下人们去把他们府中那个医术一般却被云初鸢称呼为“神医”的府医请过来。
云初浅又推辞,结果萧清沛和场上的那些男宾客都认为云初浅丑人矫情,不知好歹,枉费云初鸢这个美人的一番好意。
云初浅突然明白前世东靖国为什么会在成献帝驾崩后战乱一片,生灵涂炭了。以至于到后面萧清毓登基了还得让她这个皇后去越国给人当人质去了。
场中坐着的这些世家公子们很多以后都是要入朝为官的,可现在……区区一个云初鸢的拙劣把戏就能激发这些男人泛滥的同情心。让这样的一些人治理国家……真是东靖国百信们最悲哀的事啊。
萧清毓一直没有出声帮云初浅,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
等云初浅被场上大多数人围攻却不能自救时,他再出声帮忙。
“不用了!”云初浅敛起脸上惆怅的表情,再次强调,“我脸上的疤真的已经治好了。”知道自己这话他们肯定是又不会相信的,云初浅干脆将面纱罩着的轻纱一揭,露出她光滑无瑕的脸庞……
成献帝听说云政回汴梁了,他有意要帮着修补云政云凌兄弟之间的关系,便让人把云政父子召进宫。
对他们父子苦口婆心的劝慰了一番后,成献帝便带着两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和云政父子两乔装出了宫直奔云凌的尚书府。
云凌接待了他们一行人。可惜云政并不怎么给成献帝面子,对云凌依旧是很冷淡。两兄弟相处起来,气氛尴尬无比。
成献帝无奈,又听说太子八皇子都在尚书府。他便有了兴致,带着一群人到花园想凑个热闹。
不过……他们一行人刚到,就看到云初浅脸上的面纱被揭开,面纱下的脸……
“啪啪!”成献帝仿佛听到自己又被打脸的声音。
md!他当初给萧云霁那混蛋赐婚时,脑子一定是被驴给踢过了吧?要不然怎么给他送了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