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崖底崎岖的小路上,萧云霁急着要带云初浅回去,脚下的步子就迈的有些急了。把背上的云初浅颠簸的胸口坠痛,浑身酸痛。
“疼。”她抓着他的衣服难受的哼了哼。
只这么轻轻的一个字,就仿佛带上了什么奇异的力量往萧云霁心头砸来。萧云霁身子一顿。侧头看了一眼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睑轻阖,长而密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颤着,简直要把他的心也颤软了。
脚下的步子立即放慢了些。
云初浅便马上感觉到不是那么难受了。他的后背宽阔温暖,衣服上有一股好闻的上等松香气味,云初浅?子轻嗅了嗅,舒服的想闭眼睡觉。
心里又觉得萧云霁堂堂的一个王爷都能纡尊降贵背着她,她要是只顾着自己睡了,就太白眼狼了。忍着抽痛的嘴角,她无力的说着,“王爷,今天又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又得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她小巧的下巴就贴着他肩膀处的衣服,呼出的湿re气息也在他耳畔边熨烫着。萧云霁就觉得自己白天喝的那些酒的酒劲一下子上来了。
他有些醉了。
“谢什么!本王不都说了吗,本王缺女儿缺妹妹。本王还得感谢你云大姑娘给本王这个机会能当爹又能当哥。”他将头轻轻一侧。想要避开她呼出的湿re气息。
她是真心感谢他的。他还跟她贫嘴。
云初浅眉头轻轻一蹙,执拗的纠正他,“王爷,我不缺爹,不缺哥哥。”你不要把你自己放在和他们等同的位置上。
她呼出的湿re气息怎么就又往他脸颊上扑了?萧云霁微微一恼,但随着她呼出的气息熨贴在他脸颊上后,他就觉得脸颊开始发烫发热。
很快的这股烫热感就在他全身蔓延起来。以至于让他还算平静的心也生出一股无名的燥re来。
他想要压下心头的那股zao热,可只要她湿re的呼吸还喷到他脸颊上,他做出的那些努力都是无用的。恶性循环下来。他不由得就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敌人的军戈铁马都难不住他,怎么就被这小姑娘的呼吸给扰乱了心。
“废话,你不缺爹不缺哥哥,难道我就贱到真的缺女儿缺妹妹了。”心里不开心。他说出的话也带着一点不耐烦和急躁。
他虽然是他父皇最小的儿子,可不代表他没有妹妹。他底下一大堆亲妹妹亲堂妹,他都来不及照顾。他那些哥哥,又生了无数的女儿,各个见到他都乖乖唤他一声“小皇叔”。他要是真缺女儿,一腔父爱完全可以放在这些侄女身上。
说到底,他真的是不缺女儿和妹妹。
耳畔边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萧云霁将头一侧,又去看她。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阖着眼睡着了。
“小白眼狼!”他轻骂了一句,脚下迈出的步子也不由得放轻了些,深怕又把她给吵醒了。
夜风徐徐,把她那比黑缎还要光滑的发丝吹起。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又偏偏“故意”的在他英挺的脸颊上轻拂过,痒痒得,酥麻得,又让萧云霁不开心起来了。
他侧头又去看她的睡颜。又细声呢哝了句。
“小白眼狼,就只顾自己睡觉,害人不浅。”
睡梦中的云初浅难受的扁扁嘴,像只小猫儿似的在他肩膀上轻蹭了蹭,随后又下意识的紧环住萧云霁的脖子,为她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萧云霁身子一绷,一股男人的冲动顶上来。他又无奈又舍不得放开她。一时间只能咬咬牙,又暗嗔她一眼,但到底是没有再骂她。
萧清毓离他们两人有一段挺长的距离。浩瀚夜空下,他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他们身后。微风习习,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弥漫,可他闻着这些花香只反胃的要作呕。
心口像是缺了一角,血淋淋,疼的让他全身都作痛。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早已经不是一般的喜欢而已。而是已经情根深种,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她窝在别的男人背上时。难受得几乎要把那个背着她的男人千刀万剐。
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明明是月明星稀的天气,在他看来,是灰沉沉的。他甚至希望来一场大雨,把萧云霁浇死。
当云向北查到云初浅被害的下落,就带着人赶来了。在断崖崖底他碰到了晋亲王府的人,云向北想着人多力量大,便和晋亲王府的人一起在夜里梭巡起来。
等云向北再见到自己妹妹时,就看到她小小的身子紧趴在萧云霁背后。萧云霁背着她像是背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踏着月色向他们走来。
云向北一双浓眉一竖,这样的画面看的让他无端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等他反应过来后,就带着人火速的冲向萧云霁,“晋亲王,多谢你救了卑职的小妹。卑职和整个忠勇侯都不会忘记王爷你的恩德的。”云向北额头上还挂着豆粒大的汗珠,忍不住低头往萧云霁肩上一瞥,就见自家小妹已经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紧贴着萧云霁了。
担心妹妹的名声,他这个做哥哥的又道,“晋亲王,卑职小妹连累你已经够多了。其他的事就交给卑职来办吧。”
说话间,他已经起步向萧云霁的方向走去,伸手要去唤醒已经睡了的云初浅。想要接她回府。
萧云霁本来看在云初浅的面上还想跟云向北套下近乎,客气客气一番。可见他一副“我是浅浅哥哥,我来了,妹妹就由我来守护,王爷你到边上歇去吧”的神态,萧云霁心里马上就不淡定了。
“本王不嫌她连累本王!”萧云霁额头冒出一根青筋,说话口吻已经不悦了。
云向北心系妹妹,也没听出萧云霁话里的不悦。还是坚持上前,“再怎么样也不能一直连累王爷照顾卑职的小妹。王爷,还是把她交给卑职这个哥哥吧。”
萧云霁火了。敢情“白眼狼”是忠勇侯这一家的家风啊。从上到下,利用完人就要把人踢走。
萧云霁狐狸眼里闪烁着隼光,对着云向北冷呵呵讥讽着,“云小将军,本王想问你,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每次她出个意外,你都不在她身边。你让她得一个人和一大堆人周旋。就拿今天的事,她在太长公主府被人所掳,差点命丧断崖。本王虽然不是她,可也知道她那时一定是痛苦无助的。你这个哥哥呢……到现在才来找妹妹。她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忠勇侯交代?”
云向北被他训的已经惭愧的垂着头了。
晋亲王的话虽然难听,可他心里清楚,他并没有说错。
他从边关回来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妹妹的,可每次都还得连累她自己跟一堆人狼斗。
他这个哥哥,当的太失败了。
萧云霁又说道,“等你爹回来了,你也让他对他养大的这个女儿多长点心吧。你们父子两啊都一个德性。本王有时都看不下去了。浅浅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成了你们父子两的亲人。”
云向北头低的更低了。
他当然不觉得他爹有什么错。他爹日理万机,整日要操劳仗事,难免会分心。他爹没错,错的是他这个当哥哥的。
云初浅睡着后身上的疼痛感就不那么明显了。她很想就这么一觉一直睡下去,可耳畔边似乎传来了聒噪声。她的意识渐渐的拢聚。
她隐约的好像听到有人在数落她的大哥还有她爹。心头涌起一股不满。这股不满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一下子刺醒了她恍惚的意识。
“不许说我大哥……也不许说我爹……”
她把话脱口而出后,意识也跟着清明了起来。乌黑的眸瞳一下子就撞见了低着头的云向北。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横亘在心头,她欢喜的唤道,“大哥。”
“小白眼狼!”萧云霁心里愤然的骂了句,侧头低眸去瞪她,“就知道维护你的哥哥和爹。本王呢?”可是本王把你从崖底背回来的!
云初浅讪讪一笑,她刚才听到有人数落她哥哥和爹爹。她本能的要维护她爹她哥。一下子忘记了她还趴在萧云霁的肩膀上。
“王爷,谢谢你!”她赶紧补充了句,借着火把的光芒,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萧云霁脸上有不悦的情绪在蔓延。她以为萧云霁是恼了自己,便小声的又补充了句,“王爷,有臣女的哥哥在,臣女就不麻烦您了。”
你麻烦本王的事情还少啊?萧云霁在心里酸酸的嘀咕了句。
云向北也怀着歉疚的心情,接过妹妹的话,对萧云霁客气的说着,“王爷,就把浅浅交给卑职吧。”
一家子白眼狼!萧云霁气的额头青筋都又冒出两三条来。
他挺直了脊背,立体完美的下巴线条陡然绷直,一身邪凛之气,“本王也是上过战场的,这都还没背多久。你们兄妹就一口一个‘麻烦了王爷’的话。你们这难道是在觉得本王已经老到不中用,连背个人都背不动的地步了?”
云向北一窘,他当然不是嫌晋亲王老了不中用。他是为他妹妹的名声着想。
云初浅疑惑,他们是不想让萧云霁再受累了,他怎么反而生气了?
张天也在边上,他看了一眼窘迫的云向北又望了一眼懵懂的云初浅,眼珠子一转,走上前低声对萧云霁说着,“王爷,现在人多,为了云大姑娘的名声着想,您……”您就把她交给人家哥哥吧。您护花使者的身份已经可以卸下了。
萧云霁听着张天的话,不但没有放下云初浅,相反眉头一攒,立体完美的脸庞上罩上一层寒霜。什么叫为了她的名声着想?皇帝不早已经一道圣旨下来把她赐给他为王妃了吗?她的名声?更是无稽之谈。他亲都亲过她了,抱也抱过她了,背也背过她了……她的名声早就不清不白了!
狠狠的瞪了张天一眼,萧云霁有些“无理取闹”的说着,“她名声要是不好了,本王负责。”反正迟早都是他锅里的肉,他也不会去管别人对她的评价。
不过再一想也不对啊。那该死的礼部……说好了择吉日让他们把亲事给办了。这都拖了多久了,日子还没定下来。
真是一帮只会吃东西不干活的废物。
这下张天也窘了。他跟随萧云霁十多年了,他印象中的主子杀伐果决,英明神武。很少会像现在这般无理取闹。
唉,张天在心里再次的摇头叹气。他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出云家大姑娘是朵花,怎么他家主子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轻扯了扯他的袖袍,张天再次低声劝说,“主子,云大姑娘刚遭遇不测,心情必定是惶恐的。这时候她应该更渴望能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说些体己话。您就多为云家大姑娘考虑考虑吧。”你为她做的再多,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超不过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的。
萧云霁被张天一句话点醒。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的确是猛浪了。他自己可以不理会别人的评价,她不行。
他要是一直坚持背人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会觉得他的举止逾越了礼仪。心里说不定早就把他给厌烦上了。
“那好吧,本王把浅浅教给你照顾。以后要是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那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萧云霁沉着脸妥协了一步。
张天又在边上暗自一笑。云向北即使没有照顾好云初浅,也是云政找他算账,和他家主子没多大关系。他也好意思张嘴要帮她出头。
他的让步让云向北心头蓦的一松,赶紧小心翼翼的上前,半蹲下身要去背云初浅。云初浅放开环在萧云霁脖颈上的两只小手,瘦弱的身子向云向北的后背轻扑去。
背上的重量猛然一轻,萧云霁再抬眸看去时就看到云初浅已经在云向北的后背上看着他了。她乌黑的眼睛带着刚睡醒时才有的惺忪,显得整个人有些慵懒闲适。
萧云霁脸部的线条一放软,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那种感觉像是他最喜爱的东西被人活生生的给抢走了。
云向北对着萧云霁又客气的感谢着,“王爷,卑职先带小妹回府了。他日必登门拜谢。”
云初浅在云向北的背上,也轻舔了舔破裂的唇瓣,声音软糯的说着,“王爷,臣女今夜真的麻烦你了。等臣女身上的伤好了,也要再和哥哥登门拜谢王爷。”
又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向他挥了挥手。
云向北转头背着云初浅离开。云向北的身侧簇拥了一大堆云家的护卫。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人就消失在夜色里了。萧云霁只能眯着眼凭着夜色中的火光来判断云初浅他们一行人的行踪。
等夜色中的火光也凝缩成一个小小亮点,最后被黑暗淹没,萧云霁才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张天命令着,“等下让韩一景去忠勇侯府一趟。”
主子这是又要给云家大姑娘上供去了?张天眉毛一抖,出声就要劝他。
萧云霁自己像是反应过来,咂了砸唇瓣,已经苦笑的摇头,“算了。她都伤成这样了,云向北肯定会给她找最好的大夫。”
张天顿时猛松了口气。
萧云霁已经又寡淡的对张天他们这些人道,“我们也回去吧。”
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和怅然。
张天暗猜他家主子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很识相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刺激他。
他们一行人遂也往回走。
崖底空谷里又慢慢的恢复到原先的静谧。萧清毓拖着沉重的步子从灌木里走到萧云霁刚才站着的地方。天上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天地之间黑漆漆一片。
萧清毓一双温润的眸子在夜色里闪烁起幽森森的暴戾之光……
皇宫里。成献帝大发雷霆,随手操起书桌上的一堆奏折就向跪在地上的云凌身上猛砸去。
“你不是口口声声向朕保证一定会除掉他吗?怎么现在朕的几个皇子倒是遭了殃。你去东宫看看,太子现在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成献帝心里恨萧云霁这个皇弟恨到已经恨不得咬其肉喝其血了。明知道就是他的人伪装成刺客,对他的几个皇子下了黑手,可那帮刺客一个比一个贼,等云凌带着去救几个皇子时,刺客们火速撤走。离开前这些刺客们还不忘把他们受了伤的同伙也带走。
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任何证据可以把萧云霁和这次的刺杀事件联系起来。
云凌弯着腰,默默的将头往地上一磕,没有说话。
成献帝已经又恼的抓起批改奏折的御笔就往云凌身上掷。黑色的墨汁溅喷在他官袍上,染黑了一大片衣服。
掷完笔,成献帝心情并没有半点的好转。倏然从龙椅上一起身,他双手负后,烦躁的在殿内来回不停的走动。
突然,他脚下的步子一顿,两道凶光又向云凌觑来,凶狠的说着,“朕命你去想办法,无论如何都得除掉他,要不然下次你就提着你自己的脑袋来见朕。”
伏着身子的云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道,“微臣,领旨。”
成献帝又不耐烦的一挥衣袖让他退下。云凌躬身离开,等出了大殿,就有他的幕僚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披风,遮住他身上脏了的官袍。
“丞相爷,刚才宫外传来消息说……大姑娘没有死。已经被萧云霁找到,现在被送回府了。”
云凌如毒蛇的目光马上游移到幕僚身上。幕僚感受到他的目光,身子一瑟抖,垂下眼帘。
“萧云霁,你为何次次要破坏本相的计划。本相要是不把你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云凌愤愤然一甩披风,疾步离开。
幕僚等他走了,才敢抬头去看他。不知为什么,在昏黄宫灯照亮下,幕僚只觉得云凌的身影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魅还要骇人。
云凌沉着一张脸回到了丞相府。云初鸢没有睡,听说云凌回府了,她就领着丫鬟往书房来。一见到云凌,她就焦急的说道,“爹,云初浅她没有死,现在已经回府养伤了。”她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来告诉云凌这件事情,就是希望云凌知道了可以赶快再想办法除掉云初浅。
云凌精明的眼眸里沉淀着深沉的目光。他薄凉的双唇抿成笔直的一条线,将她脸上的急切看的一清二楚。土亩余扛。
“啪!”
他的一巴掌毫无征兆的打向云初鸢脸颊上。云初鸢白瓷色的脸颊上马上映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云初鸢被打蒙,捂着脸害怕的不敢抬眸去看云凌。云凌雷霆般的暴喝声在她耳畔边炸开,“你个没用的废物!枉费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云初浅一个毁了容的丑女都能把晋亲王缠住。你这个废物顶着一张脸是干什么用的?你就不会帮我把太子还有其他皇子给搞定吗?”
同样都是他的女儿,这边这个女儿从小就在他的身边长大,却一点都不长进。那边那个女儿虽然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可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都比这个厉害多了。
云初鸢捂着被打的脸颊,眼眶里有雾气在氤氲。云凌见她哭,心里更烦躁,吼着,“给我滚出去想办法把太子给拿下!”
云初鸢一点都不敢再呆,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她离开后,云凌才又阴沉着一张脸坐回椅子上,精于算计的大脑便又飞快的运转起来。
云初浅回了府后,云向北找了全城最好的大夫给她检查。她身上被摔出多处的伤,双腿也摔折了。大夫给她处理好厚,叮嘱她这些日子不能乱跑得好好在府上养伤。
大夫走后,云向北满是歉疚的摸了摸她的头,“浅儿,晋亲王说的也没错。你这么多灾多难,原因还是在我这个大哥身上,没有保护好你。”
云初浅赶紧摇摇头,要起身和云向北说清楚。她之所以总是出意外,责任在她自己身上,和别人无关。
云向北赶忙制止她的举动,启唇粲?一笑,憨厚的露出两排闪烁着象牙般光泽的牙?。
“好了,你也别起来了。大哥错了就是错了,大哥以后好好改正以前的不足,争取做一个让浅儿一辈子都可以依靠的哥哥。”
云初浅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
时间过的飞快,云初浅转眼在家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直到双腿可以下地走路了,云向北才舍得允许她每天在府里的花园里散步。其余时刻,她若是想要出府什么的,云向北都会紧紧的陪在她身边。
云初浅每天晚上都会抹萧云霁送给她的药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抹了一个多月,脸上的疤痕好像是有淡了那么一点点。
某天清晨,云向北就命人把她唤醒,又让丫鬟们给她打扮了一番。她不明所以,不知道云向北要带她去哪里。云向北神秘兮兮的笑着,把她塞进马车后,就让车夫驾着马往城门的方向赶。
云初浅一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处已经黑压压的人挤人了,放眼看过去到处都是人海。
熟悉的一幕重新发生,云初浅心里百感交集,也猜到今天是她爹班师回朝的日子。但很快的她脑海里就又冒出一个疑惑来,前世他爹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时间应该会比这一世晚上大概十多天的样子。
还有,上一次在花宴上,她本来料到她爹在边关打了胜仗的捷报会是花宴后面一两天时间里传回来的。结果捷报也提前传来了,并替她解了围。
关于她爹的事情怎么都比前世提早了些?难道随着她的重生,前世的有些事情也会提早发生?
云初浅还理不清思绪,城门口已经人声?沸了,围观的百姓都兴高采烈的高呼着忠勇侯的名字。云向北掀开帘子往外一看,远远的就看见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走进了城门口。
云向北回头,笑着对云初浅道,“浅儿,哥哥带你挤到人群前面,咱们也给爹爹欢呼去。”
云初浅早就盼望着云政回来了,听他这么一提议,又哪里会不肯。云向北跳下马车,虎背熊腰的他护着云初浅,兄妹两人历尽艰辛,终于挤到队伍的前面去了。
云初浅向队伍走来的方向看去,灿烂的阳光下,队伍最前头的男人qi着一黑色高头大马,一身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晕。
他向周围的百姓拱了拱手。道路两边的百姓就欢呼声不断,一时声势浩荡,地摇山动。
隔了一世再见到最疼她的父亲,云初浅情难自已,也开心的朝着那高头大马的男人摇手欢呼。云向北见到抚养他多年的父亲,虽没有像云初浅那样激动,但脸上喜悦的表情也一览无遗。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忠勇侯云政望着街道两边黑压压的人群,心情显得极为沉重。
白氏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隔着万水千山时,他在听到她红杏出墙的事情时,心撕裂般的疼。曾无比愤怒的想要冲回汴梁城来追问白氏,问问她,她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要不然为何会这般残酷决绝的对待他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夫君。
如今,真的回了汴梁,他倒是有些踌躇了。
目光随意的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瞥,他一双黑瞳就看见了被人群挤着的义子。目光再往他身侧一看……一个小小的人影儿面带轻纱,睁着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正不停的向他挥着手。
那模样小巧可人。看得他眼眶一热……
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从马上跳了下来。
紧走几步,他高大英挺的身影就仿佛这世上最巍峨的山脉似的向云初浅压来。
“浅浅!”一身铁血霸气的云政开口喊她,声音却是异常温柔异常宠溺。
“爹!浅浅好想你。”云初浅眼眶也是一热,眼泪就翻滚涌了出来。她扑向高大雄壮的云政,云政他们的队伍是一路风尘仆仆的往汴梁赶的。云初浅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心头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只觉得若是没有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他和他的部下前世怎么会被坑杀。
轻抚着在他怀中嚎啕大哭的女儿,云政又惭愧又疼惜。
他在边关出生入死,杀敌万千,为的是保家护国,也为了……能让妻女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
到头来,他的妻子出了墙,他的女儿被人毁了容。
心头泛酸,云政向女儿保证着,“浅浅,爹这次会向皇上请旨在汴梁城呆上一年,用这一年时间陪着你。”一定给你治好脸上的伤。
“真的?”云初浅一双水盈盈的乌黑大眼睛里马上就闪烁起喜悦的光芒,她紧紧抱住云政,在他这个父亲面前又恢复成前世那个娇俏单纯的云初浅。
云政用力的点点头,手臂一伸,将她抱到他刚才骑着的那头黑色高头大马之上。而他一个上阵杀敌无数,令整个闽国人闻之丧胆的大将军却像个小兵似的亲自给自己女儿牵马引路。
马儿从?子里发出几个不满的哼哧声后,就被云政给训了几句。它这才接受了qi在它背上的小主人。
云初浅qi在高头大马之上,将周围无数艳羡的目光收入眼底,心一暖。又垂眸俯瞰着走在马儿身边的父亲,晶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云向北也不落后,走在云政身后,一起给云初浅当牵马的马夫。
这对父子两相貌皆不差,身份又都尊贵。两人自己不qi马,反倒是把云初浅安置在马背上。这样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都知道忠勇侯父子两是在用他们的举动告诉全汴梁城的人,云初浅是他们父子两最看重的珍宝。
城墙上,烈风呼呼的吹着,吹的萧云霁衣袂飘飘。
张天和韩一景站在他身后。这两人把云初浅父女两相见的感人一幕也都看在眼里了。两人皆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去查看萧云霁脸上的表情。
萧云霁双手负后,身姿笔挺如竹,定定站在风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张天两人互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桀桀一笑。
即使看不到他们主子脸上的表情,他们还是可以猜到他家主子现在心情一定以及肯定是极为失落的。
啧啧,他家主子之前没皮没脸的上赶着要给人云大姑娘当爹当哥哥。现在云大姑娘的爹回家了,哥哥也在身边陪着她了。她不缺爹不缺哥,他家主子心情好才怪。
诚如张天他们认为的那般,萧云霁现在的心情的确是非常失落的。那种感觉像是他照顾了许久的雏鸟脱离了他的羽翅不再需要他的照顾了。他对以后有些茫然了。
小白眼狼!
他在心里不悦的轻骂了云初浅一声。
回头,唇角勾起一抹邪佞弧角,他向张天命令道,“去告诉蒋氏,她报仇的机会来了。今夜皇宫告御状!”让白氏和云凌又潇洒快活了这么多日子,今晚也该让云政和蒋氏向他们两人算总账了。
张天一凛,收起脸上的笑容,立声应着,“是!”
城门街角某处停靠着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马车里坐着的璃王还有八皇子萧清毓。璃王将云政对女儿的宠爱收入眼底,手里摇着一把竹扇一脸坏坏的笑着,“八弟,你说本王要是能把小皇叔和云大姑娘的婚约给搅了就好了。那样本王就能娶了云大姑娘。虽然她长的是丑了点,可娶了她就等于得了云政手上的兵权。”
萧清毓目光顺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抹倩影延伸到九天苍穹下的皇宫。
“是啊……娶了她等于得了云政手上的兵权。”他重复的呢喃了璃王的话,可随着他说话的口吻一变,这句话的意思也似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