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上午,蒙塞上校按时率领着第四师出发,但在数十公里外的纽伦堡,先行一步的奥热罗中校已经成功进入了都市,并控制了市政府。
春风和煦,路易重新登上了山丘。同样的地点,望着同样的景色,硝烟、战火没有了,枪声、炮声没有了,鲜血、尸首也没有了。他不由感触颇深,喃喃自语:“在这一片寂静、安宁之下,谁会相信二十多个小时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呢?”
“我相信!”
突然,这一声听来熟悉的女声传入了路易的耳中。
路易内心一怔,边转身,边失声喊道:“让娜?”
果然,他见到了让娜。
让娜穿着一身宽大得完全不合身的辎重兵制服,若非她将帽子摘下握在手中、令长发随风飘散,以及那一张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多开几眼的仿佛玫瑰般娇艳的俏脸,路易也难以轻易确认。
路易惊讶地走了上去,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
让娜微微一笑,张开双手,彷如展示一般地转了一个身,甜美地笑道:“看到这个还不清楚吗?”
看到不合身的军装将她婀娜的身姿隐藏得完美,想起她有一位精于任何奇奇怪怪事情的姐姐安娜,路易不难想象她是如何能在一群男人之间守住秘密,并一直来到此间的。不过,一套军装或许可说是偷的,但若是要混入制度严谨的军队中,这必然需要有人帮助。
路易叹了口气,问道:“小姐,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是谁帮助你混入军队中的?”
让娜俏皮一笑,说道:“陛下,你应该知道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忠诚。”路易沉声答道。
“是的。”让娜一本正经道,“我现在穿上了军服,也算是一个士兵了。我自然要保守士兵最重要的品德。”
路易无奈一笑,说道:“小姐,恐怕您弄错了效忠的对象。每一名法兰西士兵无条件效忠的对象应该是我,他们的国王。”
让娜摇摇头,道:“那是您的士兵应该遵守的品德,可我不是。我穿着军服是一个军人,但并非是法兰西军队登记在册的士兵,所以,我并不需要向您效忠。”
路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之感,他还没试过被一个女子用言语逼到如此地步。他不得不在心理暗暗感慨:“栋雷米家族的人难道都那么刁蛮、任性吗?她简直越来越像安娜了,不过,在莱茵河分开之前,她不是这样的啊!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让娜得意地双手抱胸,模仿着商人的口吻说道:“陛下,如果您能同意我的一个要求的话,我可以将那个人透露给您。”
路易忍不住笑了笑,反问道:“你不是有着军人的忠诚吗?”
让娜立刻接话道:“看来我如果真的成为了军人,也只会将作战机密高价出售给敌人。”
路易只得暗赞她口才了得,但心中却没了继续与这么一个刁蛮少女调笑的耐心。他于是说道:“抱歉,小姐。我想你想错了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同意这场交易。你可以保持沉默,我也不会去追查那个人,这件事到此为止。”
让娜突然走近一步,仰起头,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路易的鼻尖,说道:“吻我!”
“什么?”路易还以为是听错了,故而开口问了一次。
让娜神情严肃地说道:“吻——我!”
路易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在安全距离下,说道:“我一直认为你只会对女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娜轻轻一摇头,理直气壮道:“您说错了,陛下。不是所有女人,只有王后陛下。”
路易已受够了面前的这个“孩子”,于是板起脸道:“王后没有说错,你只是一个孩子。我早就应该听她的话,把你……把你送去修道院。”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原话是将让娜关入巴士底狱,路易毕竟还顾虑着安娜,故而换了一个较为适合的地方。
让娜一脸失落地低下了头,似心情不好,语气低落道:“您难道不想知道我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吗?”
路易内心一软,只说了一句:“说说看吧!”他也不认为让娜会说出什么动听的借口。
让娜继续低沉地说道:“我收到了安娜的信,她对我说我必须尽快结婚,这样才能为家族生下一个继承人。您知道的,我无法反对她。”
路易深知安娜的强势作风,也知道天性近似孩子般天真的让娜不是她的对手,加之又见到女人的软弱,便生出了同情之心。然而,正是因此,他义正言辞道:“所以你想要成为我的情妇,让我帮你怀孕?”
让娜突又抬起头,倔强地说道:“不!您别以为所有女人都会爱上您,我只是想要在嫁人前学会抵御男人诱惑的方法。”
路易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要学会这个,应该去巴黎。只要经常出入贵族舞会,一定会有无数男人对你献殷勤。”
让娜道:“那些男人数量再多,挑逗女人的手段又怎么能比得上您?科西嘉公爵夫人、萨伏伊公爵夫人、孔代郡主,还有荷兰摄政的女儿、瑞典伯爵小姐,您的战绩无人能敌。”
路易被说得虚荣心起,难掩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恐怕您还忘了一个人,小姐。”
让娜猛吸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冷漠,严肃道:“听说您只用一个吻便征服了科西嘉公爵夫人,所以能抵御您的吻,我就能抵御其他男人的追求,这样我就不会爱上我未来的丈夫。”
路易微笑道:“你为什么如此执着?爱上未来的丈夫又有什么不好?你可以放心,我会为你寻找一位对家庭忠诚的绅士。”
让娜的脸上突然笼罩起浓厚的阴霾,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
不一会儿,她便啜泣起来了。
路易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如果是为了男人还好,可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就算喜欢也算了,却还想要爱一生。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栋雷米家族都是如此的吗?她是这样,安娜是这样,连那位女英雄阁下也是。这个家族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了。”
让娜哭泣着请求:“陛下,我求您。您吻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只是将嘴唇互相贴近一碰,对您而言没有什么损失。”说完话,她便泪眼汪汪地直视向路易的双目。
路易最大的弱点便是女人的眼泪,他因此已连续败给过安娜、玛丽?安托瓦内特,而今,他再度沦陷了,对着让娜点了点头。
让娜立刻止住哭泣,擦干眼泪,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如所有毫无经验的少女一样,特意伸长了嘴唇。
路易本不愿送吻,可他实在是受够了,只希望以一个吻将其打发走。
他慢慢俯下身子,心中默默说道:“只是贴一贴——碰一下,没有其他。”他以这种方式,防止出现当年将玛丽?阿德莱德俘虏的那个吻再现。
四瓣嘴唇轻轻触碰在一起。
路易甚至不愿耐心感受所吻之人嘴唇的触感,便急欲结束。但就在他准备抽身之时,却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强行将嘴唇给卷住了。惊慌之中,他不慎将嘴唇分开,结果,那股吸力更是变本加厉,袭击了整张嘴。
变故来得太仓促,水平如镜一下子变为了狂风骤雨,这任凭任何人都难以抵御和反应。
一边是“绝不能配合”的心里想法,一边却是“必须有所动作”的脱身之法,路易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
让娜的吻技拙劣无比,她不但不能令被吻者享受起来,甚至连她自己都累了起来,因为她只是在不断地吸吮。不过,这也正好证明了她并无经验。
路易完全没有办法作出反击,处于完全被动状态,最终,他的舌头被那不间断的吸力强行吸了过去,而这也恰巧开启了反攻的序幕。然而,那“绝不能配合”的心理防御也被打碎了。
一场时长有二十多秒的吻结束了。
让娜半弯着腰朝着地上急速吐气。
路易虽是受害者,却毕竟是此间老手,懂得换气技巧,故而只是在深呼了两口气后便恢复了正常。
过了一会儿,路易见让娜恢复了正常,便对她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他真后悔刚才一时心软,所以这时也拿出了刚才被自己拒绝的交易来。
让娜轻喘着气直起身来,笑道:“您忘了吗?我是您的秘书官,我只需要以秘书官的身份对运输队打一声招呼,他们自然会将此当做国王的命令了。”
路易又开始后悔多此一举询问了。
让娜渐收笑容,半正经地说道:“果然,科西嘉公爵夫人说的没有错,确实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吻。但是,我却并没有因为这一个吻爱上您。”她突然冷起脸,说道:“正如您不会对每一个吻都释入爱意一般,不是吗?”她又一笑,得意地说道:“其实这不是我的初吻,您吻过我,在我们第一天相遇的那晚。很显然,那一晚决定献身的我像一个傻瓜一样,被你……结果您还是被王后陛下征服了。”
路易的记忆也有些恢复了,那是在好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时,他确实虚情假意地吻了一阵,但后来因为王后突然赶来而导致事情变得慌乱,也令他完全忘记。此时回忆起来,他真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