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若不说话,只那么幽幽的看着他。
麻药已经褪去,她的喉咙正是疼痛的时候,最后不要说话,更何况,她此时此刻根本也不想说话。
脑子里很乱。她认得眼前这个人,却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又或者是她潜意识里故意忘却了昨日的种种。她只留意到柳子清并不在这病房里,床头柜上放着水盆,自己的额头上搭着毛巾,自己昨晚上应该是发烧了。
她只注意到自己还没死。一种厌恶的心情毫无掩饰的奔涌而上,逼得她烦闷的闭上眼眼睛,几乎是本能的仰起头,伤口立马被牵扯得疼痛。她才肯定自己真的是还活着。
身体的条件反射让她不得不将头恢复方才平视前方的姿势,目光正好又对上了卫哲,她将视线跳过去不看他,转而落到他身后那张陪护的床上,钱含辛和武子威两个相拥的人身上。
柳未若心里有点纳罕,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钱含辛又为什么穿着护士的衣服?
眉头微微皱了皱。
才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他们俩居然同榻共眠了?
柳未若还不知道她喝醉了之后,武子威和钱含辛私下出去喝酒的事儿,也不知道那晚上武子威在钱含辛房间门口呆了一晚上,哪儿也没法去。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奇怪,武子威和钱含辛从前交过的所有男朋友的类型都不一样,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很有些突兀。
他俩能在一起吗?钱含辛的大哥不会说什么?
含辛也真是的,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柳未若看着他们,卫哲看着柳未若。看她完全沉浸在那两个人的睡姿当中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情况一样。忍不住说:
“现在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呢?”
柳未若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卫哲凑近她,捏着她的下巴道:“怎么,醒来发现自己没死成,是不是很失望?”
柳未若把目光别向一边,她真的是懒得搭理他。
目光下意识的四处找寻,依旧没有发现柳子清的身影。她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为什么还要找他,寻找柳子清这件事情好像已经变成了她的一个习惯,深入骨髓,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
卫哲看见她四处搜寻的目光,就像有感应似的,立马就猜到她是在找谁。心里顿时如同扎进了一根刺,明知道不管是往外拔还是往里按都是痛,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折腾一番。
明知故问的朝她道:“你找谁呢?”
柳未若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像样:“找我妈。”
卫哲差点脱口而出:“你妈早死了!”
可又觉得于心不忍,还是把话咽在肚子里,吃了个瘪。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说:“你说,你这回要是死了,到那边见着你妈,该怎么跟她解释?”
“就说你女儿没出息,跟你一样为个男的去死了。”柳未若淡淡道。
卫哲又被她这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犀利呢!前两次见她都不这样啊,难道脖子上挨了一刀,反而打通了这丫头的任督二脉了吗?
再仔细琢磨了一下,脸色就变了。
嗯?为个男的去死了?
她这算是承认了吗?承认自己为了柳子清去死?
柳未若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怎么了,忽然之间就发起脾气来,床边那一盆冷水被他掀在地上,青瓷荷叶的薄胎砸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遍地,里头的两条毛巾就像两条死鱼一样躺在水泊里。
地面光可鉴人,照出卫哲阴沉的脸。
钱含辛和武子威都被这一声脆响惊醒了,从陪护的床上坐起来,面面相觑。
一瞬间的沉默,在钱含辛看见柳未若的那一刻立马又被打破。
“若若!你醒了!”
钱含辛惊喜的叫着跳下床,刚跨出一步就被地上的碎瓷片差点没绊的一个跟头,绕过那摊水,从卫哲身边挤过去,直接坐在柳未若的床上问:
“你什么时候醒的?伤口痛不痛?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柳未若看着她,摇摇头,动作懒散无力。摇头的幅度虽然很轻了,却还是扯得伤口一阵疼痛。
看着柳未若因为牵动伤口而皱眉的样子,卫哲心里那股无名业火烧的更旺了。钱含辛还在嘘寒问暖,武子威还把头埋在枕头里懒床,卫哲忽然转身摔门而去。
为了防止开门声音过大,病房的门都是弹簧门,无法很快的关上。卫哲的身影消失在那道缓慢合拢的门缝里。
钱含辛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了?忽然摔了盆子。”
“我怎么知道?”柳未若说着,懒懒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