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急行了几日后,终于来到了韩城外七里处。
他们扎好营帐时,正是下午未时许。四月的太阳金灿灿地挂在天边,明亮中带着一股温热。
楚人们望着不远处的城池,还在城池中慌『乱』奔走的晋人,一个个心情大好。
森站在一个土丘上,朝着韩城盯了一阵后,命令埋锅造饭。
楚人很轻松,整个营帐中,都弥漫着众人的低语声,谈笑声,这些声音混合在马嘶声中,煞是热闹。
半个时辰,饭菜香味已四散飘开。楚卒们四处走动,开始成群结队地享受自己的晚餐。
森懒洋洋地坐在一棵栎树下,望着韩城城墙上涌动的人头,寻找着晋太子的身影。咦,那个站在城墙上,高大巍峨的身影,莫非就是他?
森心神一动,再次昂头细细瞅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森转过头去,?对上了十几个连跑带爬,踉跄而来的蔡卒身影。
蔡人?
森知道,蔡人他给安排在外围防护,此刻他们面带仓惶,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出事!森皱紧了眉头。
转眼间,那十几个蔡人已冲到了森面前。他们朝着他行了一礼后,大声叫道:“将军,事有不妙,南方出现了晋军!”
“晋军?”
森大惊,他尖声喝道:“约有多少?”
一蔡卒哆嗦地说道:“烟尘冲天,密密麻麻,望不到边,不会少于十万。”
不会少于十万!
森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他朝着这些蔡卒右手一挥,厉喝道:“一派胡言!晋人不知我等会来,怎可能会有十万军卒驻于此地?”
他扯着嗓子喝到这里时,声音一顿。他目『露』惊骇地瞪着南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遍布整个营地的喧嚣声,同时一止。所有人都看向南方,一动不动。
楚人扎营的地方,是一片比东南方向略高的平原。这时代作战喜用战车,所选的战场,便都是平原。
因地势略高,楚人根本无需站在高处,便可以看到自己的后方,楚国的方向,出现了无数的车马。
这些车马,卷起了冲天的烟尘。他们扑天盖地而来,远远看去,一个个黑衣重甲,仿佛是蚂蚁,也仿佛是黑『色』的海浪。
他们重重推进,沉沉而来,离楚人扎营的地方,相距不过四五里许!
这,这怎么可能?
这时刻,所有的楚人只想到了这几个字:这怎么可能?
惊骇中,森急声喝啸,“整队!整队——”
他的喝啸声急急而起,众楚人慌『乱』丢下手中的饭碗,着的着甲,寻的寻着武器,拉的拉马。一时之间,整个营地中都是鸡飞狗跳。
这时,一个将军靠近森,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将军无需在意。晋人刻板守已,此时压进,不过是示威而已。他们必不会趁我等用饭之际攻击。”
这个将军的话一出,森便重重地朝自己的脑门一拍,哈哈笑道:“是极是极。”
当下,他声音一提,又朗声喝道:“休慌,继续用餐——”
这喝声一出,众楚人迅速地安静下来。
安静中,“蹬蹬——蹬”,规律的,丝毫不『乱』的晋军继续压来。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冲天的烟尘中,一个个全身穿着黑甲,森严地坐在战车上的晋卒的面容,渐渐的出现在楚人的眼中。
这些晋人,面无表情,杀气弥漫。
森望着望着,突然间,他愤怒了。
他跨上了坐骑,带着几百属下,急急地向晋军驶去。
如黑浪滚滚压来的晋军,在离楚人仅有二里不到的地方,方才停下。这么一点距离,楚人可是排营布阵都有点困难啊。
森很是愤怒。
他带着人急驰到晋军前,森右手一指,朝着黑压压的,面无表情的晋军厉声喝道:“你等何人为将?竟敢不告而至?”
森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愤怒之极地喝骂道:“如此『逼』营而近,你们晋人怎不知礼也?”
其实,森是想说,你们晋人一直习惯按礼数来,你们怎能像我们这样无耻?
森的愤怒,他身后的楚人们感同身受!他们是突然而来,给晋人不过四五日的缓冲时间。这短短的时间,晋人怎么可能防备得了?可是,晋人不但防备了,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一个足有十数万甲士,全副武装,纪律森严的军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晋人早就在此处设下埋伏了,他们早有突然攻击楚人的打算!
森的愤怒中,对面的晋人层层翻滚,如浪水一般向两侧退出。
一辆战车缓缓走出。
这战车漆成黑『色』,战车上,一个三十来岁的晋将站了起来。
这晋军把手中的戟朝空中举了举,向着楚人致了一礼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我等乃晋太子泾陵旗下!”
这话一出,森瞬时脸白如纸!晋太子泾陵旗下?那可是天下间数一无二的绝世悍卒啊!
那晋军声音一提,纵声暴喝,“太子使晋之日,曾向我等有言:楚人睚眦必报,重欺诈之道而无信义,他们见我入楚,必会捕之!你等可陈兵于境,若楚人敢入晋地相欺,可尽诛之!”
晋将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后,冷冷续道:“果然如太子所料!楚人,我们已等候多时了!你们不告不表,擅入我晋地!你们无信无礼,以欺诈为业!我太子可不是仁懦之人,此刻,请将军整甲备战吧——”
这晋将最后一句,沉沉而来,响亮无比。
他的声音一落,便挥动着手中的旗帜。
随着那绘有黑『色』鹰隼,装饰着黑『色』羽『毛』,代表了晋公子泾陵的旗帜由左至右这么一挥,瞬时间,晋人动了。
晋人动的同时,他们的战鼓也给敲响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整齐,冰冷,杀意森森的鼓声,震天传来!
楚将森大惊,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晋人居然真地发动了攻击!
楚人慌了!
刚刚跑回去,重新捧起了饭碗的楚人,一听到这声声战鼓,一知道对面重重压来的是晋人最精锐的队伍时,全部慌了。
一时之间,奔跑声,叫嚷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卫洛站在韩城城墙上,与众人一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她的身边站着的,自然是公子泾陵。
刚才那晋将的解释,是注入了十成内力的,虽然隔了这么远,可整个韩城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公子泾陵:原来,他早在几个月前,便已想到了这一幕了!
公子泾陵没有回头,他如鹰一样盯着对面的楚人,喝道:“韩成?”
“在!”
“出城围住楚人!”
“诺!”
韩城的声音中充满着欢喜。这时,人人都可以看出,楚人分明已吓破了胆了。此时围攻他们,那可是白捡功劳啊。
韩在急急地跟上他的父亲,一边走一边暗暗计算着,这一战可为自家增加多少奴隶。
卫洛盯着前方,她盯着晋人如波浪一样压进楚人的大营,她盯着楚人来不及坐上战车,便被晋人的黑甲重重压下。
她盯着韩城城门大开,韩人如浪水一样欢喜地冲出,呼啸着地冲向四散而逃的楚人。
胜利,已是转眼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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