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方琰却开口唤住他们,“今夜我府上之人已经探过,受伤而归,你们此时再去,他们怕是已经有了防备,不若明晚?”
紫阳真人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王爷如此想,他们必然也会有如此想法,就是趁着他们适才已经经过一番紧张,此时或会松懈下来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再次悄悄探入,才能更有把握!”
方琰闻言,看向紫阳真人的目光不由有了些许的变化,他口中斥责着黄帅印答应的草率鲁莽,一副不愿冒险的样子,其实分明在认真的想,认真的考虑这件事。倒并非贪生怕死之人。
紫阳真人呵呵一笑,转身欲走,行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哦,对了,那兵符,长得什么样子?”
方琰扶额,上前细细对两人说明。
师徒二人,这才翻身离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门外寒风灌进人领子里头,沈昕娘不由缩了缩脖子,“我去歇会儿,你莫要打搅我。”
方琰微微一愣,沈昕娘却已经转身而去。
他点点头,这夜,他怕是也没有心思睡觉了。昕儿却能安睡?
沈昕娘进得卧房,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进入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境界,引左手阴阳泉眼的灵力,缓缓蔓延至左臂,至心脉,再游走全身。体内通达,并无甚阻碍。可身上的灵力却总是有些散散漫漫的,凝聚不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她道法不能尽数发挥效力。
这就怪了,这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莫非是突破的前兆?以前似乎听闻过,突破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瓶颈期,在瓶颈期内,道法功力非但感觉不到进步,有时还会让人觉得是在退步。唯有坚持不懈的熬过了瓶颈期,才能到达一个豁然开朗的新的境界!自己现在就是在那瓶颈期之中么?
想到这些,沈昕娘心头有些许释然,唯一遗憾的是,为何要偏偏赶到这个时候遭遇瓶颈期?在她最是需要为这一切出力的时候?
她虽有些疲惫困倦,但打坐比常人睡觉更能让他们这修行之人焕发精神活力,她没有躺下安睡,反而一直在运气调息。
就快到那雄鸡唱白之时,才听闻到有人向方琰禀报,紫阳真人师徒回来了。
沈昕娘立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她不是在打坐么?什么时候睡着了自己都不知道?这可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事情?果然是瓶颈期的退步假象么?
没等细想,她便快步出了卧房。
东方天幕透出微光,京城雄鸡啼叫接连成片。
那站在院中的师徒两人,颇有些狼狈。只是两人脸上灿烂的笑意,却在狼狈中透出恍如太阳般的光亮来。
“王爷从此可莫要再小瞧人了!”紫阳真人呵呵说道,顺手抛出一个物件儿来。
方琰伸手握住,手掌摊开在面前,黄铜所制,铸造成半个虎头形状的兵符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映着清晨熹微之光,铜质兵符上盈盈有光。
兵符是成对的,还有半个兵符方能对成完整的虎头。那半个虎头,他在小皇帝手中见过,凭记忆,可以确
信两人拿回来的却是是真的兵符无疑。
“辛苦二位。”方琰握紧手中兵符,拱手郑重说道。
黄帅印连忙还礼,“当不得,当不得!”
紫阳真人却是摆摆手道:“客气不必,只要王爷日后莫要见着贫道就黑着脸方好!”
沈昕娘恰从后头缓步上前,闻言轻笑,“二位辛苦一夜,不若在王府用过早饭再去休息?”
黄帅印还没说话,紫阳真人道是为老不尊的拍手道:“好好好,叫那个丹心丫头做饭,她做的饭最是有味道,吃上一顿,百日不能忘!”
听闻师父这馋猫一般毫不矜持的语气,黄帅印都觉脸上发烫,不过他面色黑,却也看不出来。
“师父,矜持点儿!”
“用饭,矜持什么?矜持你待会儿别吃!”紫阳真人横了他一眼。
“道长放心,丹心必使出浑身解数来,让您用得满意。”沈昕娘轻缓说道。
让人带了师徒二人下去梳洗换衣,两人不知是钻了犄角墙洞,还是同人打的太过激烈,外头罩着的衣服,没一块好的,宛如丐帮将破布袋子挂在身上一般。
方琰握着手中兵符,决心不再带着先前的成见看紫阳真人,听闻沈昕娘邀他们留下用饭,便没有反对。
等着摆饭的时候,方琰同沈昕娘低声说道:“如今虞泰病重的消息,虞家尚且瞒着,若是能赶在虞淼回来之前,就将这消息捅出来,才是最好。”
沈昕娘点了点头,“是,且这消息,我们捅出来不合适,倒是叫他们自己跳出来说,才好。”
方琰点了点头,“朝中京中观望之人,若是知道虞泰不妙,趁着虞淼回来以前,也好重新掂量自己的位置!”
两人正说着话,师徒二人已经梳洗换过衣服,被请了进来。
两人停住话音,紫阳真人捋了捋胡子,朝两人看了一眼,并未多说。
沈昕娘却好似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好叫他知道并不避讳他一般,“虞淼此人性情如何,尚且不知。若能趁着他回来以前,将虞泰手中的势力尽多收回,倒是最好的机会。”
方琰点头,“叫他们自己跳出来承认虞泰病重,这事不易。”
两人说话,不避着师徒二人,叫紫阳真人有种被信任的妥帖感,他们拼了命的窃出兵符来,若是仍旧不得信任,倒是让人寒了心。
紫阳真人轻咳了一声,“这消息虞家人捂着还来不及,如何会自己跳出来承认?你们没见着那虞泰!我昨夜里却是瞧见了!”
沈昕娘和方琰都朝他望过来。黄帅印也抬头看着他,“师父,你说帮我引开旁人,就是去刺探虞国舅来引开那些人的么?”
紫阳真人道:“废话,虞泰府上,最让人紧张的是什么?对他们来说,现如今最重要的可不是兵符,而是虞泰的病情,一定要隐瞒住!”
方琰不由轻轻点了头,对紫阳真人的印象再次有所提升。
“要说还是沈娘子厉害,足不出户,算的可一点不差!那虞泰如今,躺在床上,简直跟个活死人一般,不能动,不能说的,急的
脸色都变了,也吭哧不出几个字来!”紫阳真人说着,忽而掩口笑了起来,“便是有内急,也无力解决,恰叫我遇见他失禁在床,一群人又忙又乱的给他换衣服床褥,可把他臊得!”
方琰垂眸,虞泰原本多么自负骄傲的一个人,如今连这等小事都无力为之,自己最狼狈尴尬的情形,被身边人看见,被卑微的家仆看见,他心里滋味不难相见。怕是对他来说,如今的折磨,还不如死了痛快。
想到这些,方琰的目光定定落在身边女子的身上,她是真的敢想,又真的敢做的人。她说,要为灵山报仇,要为师父报仇,要让当年为了一己之私,害得灵山众人无辜丧命,满门覆灭的人生不如死,她果真做到了。并且,这么快就做到了!
她看起来柔弱,看起来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却不想她能爆发出这般骇人的执着和力量。
“太后用什么理由召回西北大将军?”沈昕娘忽而问道。
丹心恰在这时候摆饭。
方琰道:“这会儿还不知道,昨夜圣上未提,不过今日懿旨传出,立时也就能知道了。若想快些将消息送去,必然要走官驿,八百里加急。现下让人去问,饭毕就能知晓。”
沈昕娘点了点头,方琰便打发人去等着消息。
原本还鄙视师父不矜持的黄帅印尝到丹心手艺的第一口,就把矜持二字抛到姥姥家去了。几乎是狼吞虎咽的用完了自己面前食案上的饭菜,又虎视眈眈的看着师父的食案,紫阳真人一面细嚼慢咽,满面享受的细品着,一面伸手用广袖挡在自己食案前头,隔绝徒弟那恶狼一般的眼神。
伺候在厅堂内的丹心忍俊不禁,笑着低声让丫鬟又给黄帅印添了半桌的饭菜,黄帅印既是脸红,又是欣喜,偷偷冲丹心做了好几个揖。
正如方琰所说,果然饭毕,就有消息送了回来。
“乃是太后娘娘以其病重的缘故召西北大将军返京。”齐王随从禀报道。
“她病了?”沈昕娘挑了挑眼眸,“都说祸害遗千年,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会随随便便生病的样子。”
紫阳真人却在一旁捋着胡子道:“太后娘娘,又是他的姐姐,若是生了了不得的重病,他便是回来看看,也不算越矩。”
方琰点了点头。
“那便证明她没有病就是了。”沈昕娘说道。
“她毕竟是太后,宫门一关,任何人都不见,她说自己病了,谁还能说她没病?”方琰轻缓问道。
“她自然能说!”沈昕娘嘴角轻扬,笑了笑,“她‘病’了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西北大将军回来么?让她错以为,我们是不想让西北大将军顺利返京,她必定会不择手段的打成这个目的。”
黄帅印砸吧了口中余香,皱眉看向王妃,又看了看王爷。
王妃是又想到了什么损招?这弯弯绕绕的,他怎么好像没听懂似的?
“还需要我等做什么?王妃只管吩咐!”黄帅印拱手认真说道,“只要办成了事儿,还管饭就成!”
紫阳真人立即扶额看他,恨铁不成钢道:“出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