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素衣连忙道,“妈妈对我这么好,我怎会又怎敢骗妈妈?我是真的有听闻,且我也觉得奇怪呢!但是有娘子身边的金香守在外头,我靠近不得,也不能确定。”
仆妇深深打量素衣半晌,“知道了,你再多留心些吧!”
素衣连连点头,“妈妈放心,若是再有旁的消息,我定然第一时间告诉妈妈知晓。”
仆妇点头离开,没用了多久,沈昕娘眼睛似乎好了,且开始习武的消息便被送到了虞泰的案头。
虞泰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随从谨慎的躬身候命。
半晌虞泰才将手中的纸条搓成团,抬手扔在一旁,“每次都送回些模棱两可的消息,是觉得我太过仁义,不想好好干了吧?”
“老爷息怒,那仆妇说,沈娘子身边的人都十分小心谨慎,且齐王爷在沈娘子身边安排有不少暗卫,如今得来的消息已经是十分不易,倘若再靠近,恐引人怀疑,到时候咱们再想往沈娘子身边安排人手,却是更不容易了。”随从连忙说道。
虞泰闻言没有说话,“她眼睛好了?眼睛好了说明什么?她的眼疾,不是天生的么?”
随从迟疑了片刻,才点头道,“几番打探回来,都说是天生的无疑呀?”
“天生的病,病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好了呢?”虞国舅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随从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是真好了?还是似乎好了?”虞国舅又问道。
随从垂头,不敢应声,那仆妇却也没有亲眼见到,只是从打探来的消息里听闻的,且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夹在“似乎”两字之中。
“没用的东西。”虞国舅叹了一声,抬手拿起笔墨,在翘头案上铺就纸张,落笔写了个字条,“送进宫里,给太后娘娘。”
随从连忙接过,傍晚之前,字条就被送到了虞氏手上。
“哥哥让我召沈昕娘进宫?”虞氏皱眉看着手中字条。
“是虞国舅亲笔。”女官垂头说道。
虞氏冷哼一声,“我能看不出是哥哥亲笔么?只是……他要我召沈昕娘入宫作甚?他不是几番警告我,让我别惦记着沈昕娘的命么?”
虞氏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那一日,哥哥又疾又狠的巴掌狠狠扇过脸颊的感觉还在,那种火辣辣的痛依旧清晰一般。
“用不着我的时候,就将我骂的一文不值。用得着我的时候,就递个条子,他当我是什么?”虞氏说道。
女官垂头不敢应声,只当自己耳聋什么都没听到。
殿中寂静,好半晌,虞氏才笑了笑,“不过哥哥的话,还是要听的,谁让,他是我哥哥呢?”
第二日一早,沈昕娘刚从杉树林里,握着桃木剑,带着一层薄汗出来的时候,便有宫人传来太后口谕。
沈昕娘微微挑了挑眉梢,“太后传召?”
“是,所来的嬷嬷是
这么说的。”金香皱眉,连连点头,“太后每次和娘子见面,都会让娘子处于险境,如今更是直接传召,这……”
沈昕娘垂了垂眼眸,上午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莹白的脸颊上,她额上薄薄的汗珠折射着五彩的光芒。她神色却清清冷冷,“她没借用圣上名义?用太后名义召我入宫?”
金香再次点了点头,“没错呀,来的嬷嬷就是说,传太后口谕。”
“不去。”沈昕娘干脆果断的说道。
金香一愣,“太后娘娘的口谕,也算是懿旨,娘子不去……不大好吧?”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沈昕娘随口说道,说完,握着桃木剑就入了上房。
金香在外头,跟自己的影子瞪了半天的眼,才回头去寻那宫里的嬷嬷,“我家娘子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宫里头的主子,宫里头都是贵人,带病前去实在不敬。”
金香说的十分客气,态度也好,且说话间,握住宫里来的嬷嬷的手,塞入一张薄薄的飞钱。
嬷嬷抖着广袖,半遮着脸,看了看飞钱上的数字。这么一看,便立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娘子说的是理,带病入宫确实不当,老奴这就入宫,回禀了娘娘,相信太后娘娘定然也会体恤的。”
“劳烦嬷嬷了!”金香福身道。
那嬷嬷临走的时候,笑的两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金香拍了拍手,回到娘子身边,便忍不住跟丹心感慨,“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嬷嬷拿了钱,笑的都快看不见路了!”
丹心却朝她努努嘴,没有说话。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寂,金香看看立在窗边,手里捏着的似乎是一张薄薄的信笺的娘子,又看向丹心,小声问道:“怎么了?”
丹心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
立在窗边的沈昕娘却已经转过脸来,“去收拾东西吧,后日起程。”
“起程?”金香愣住,“去哪儿?”
丹心张了张嘴,没说话,轻叹一声,转身去收拾东西。
金香抬眼看了看娘子逆光的背影,纤细娉婷,却又异常固执。
太后宫中。
虞泰亲自前来,见面便质问虞氏道:“你召不来她?你想杀她的时候,就能想办法将她弄到你面前,如今倒是不能了?”
“哥哥是觉得我没有尽心么?”虞氏抬了抬眉梢,“人家是有齐王爷护着的人,我召她来,她不肯来,我还能冲到齐王府里,将人抢出来不成?”
虞泰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后娘娘,“她的眼睛好了,你知道么?”
虞氏闻言一愣,“好了?怎么可能?那不是天生的病么?”
“所以让你召来看一看,她的眼睛若是真的好了,那当年灵山的秘密很有可能就在她身上!”虞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焦躁激起,便缓了口气,“我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和打听来的沈昕娘处处透着不同。当年的秦毅可不是省油的灯,为了不让我找到灵山的秘密,宁
可自己送死,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将那秘密藏起来了,藏到他以为,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虞氏冷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半晌才缓缓说道:“哥哥别是太想要某样东西,而走火入魔了吧?”
虞泰冷哼,“你说谁呢?”
虞氏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这么多年,哥哥从来不死心,“若真有长生不老,当年的秦皇又怎么可能死了呢?世代帝王没有不希望长生的,可往往越是苛求越是早殇……”
“住口!”虞泰呵斥一声。
虞氏讪讪闭了嘴。
“没有我,没有虞氏一族,哪有你的今日?”虞泰看着太后,面带嘲讽的说道。
“哥哥不必总在我面前强调,我忘不了!忘不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不了自己娘家的姓氏。”虞氏垂眸,不去看他。
虞泰甩了甩袖子,“一点用处都没有。”说完,离宫而去。
虞氏见他远离了殿门,才抓起手边的茶盏,就要往地上掼去,杯子都举到一半,又生生忍住,年轻姣美的脸上浮起一个清浅的冷笑,“咣当”又将杯子扔回托盘之上,“我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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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现在去灵山?你不是都想起来了么?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方琰跪坐在沈昕娘对面。
里间传来丹心金香故意放轻了动作,收拾东西的声音。
“祭拜。”沈昕娘缓缓说道。
“不差这一时。”方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是对你,”沈昕娘说,“于我来说,刻不容缓。”
“有意义么?”
“什么叫意义?不过是个人看法罢了,你觉得有意义,便有。你觉得没有,便没有。”沈昕娘抿了口香茶。
“真的只是为了祭拜?”
“当然。”沈昕娘说的毫不犹豫。方琰的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你不必多想,灵山只剩下我这么一条命,我不会轻易去送死。”沈昕娘说道。
方琰垂下目光,“一定要将我排除在外么?”
记忆从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刹那,过去的种种好似就在眼前一般。她和她从相识,到熟悉到相知,到依恋,一路走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沈昕娘缓缓抬眼,眼前的方琰虽然比记忆中成熟了太多,老练了太多,但那一双眼睛,却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这张让曾让她幼时第一次见,就怦然心动的脸,也只是随着成长变得更加迷人而已。
她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似有些眷恋,有似不舍,她眼眸黑白分明,格外明亮,却仍旧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她白皙的脸,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是,将你排除在外,”沈昕娘说,“一是因为,你乃外门弟子,二是因为,你背叛了我,也背叛了灵山。”
她的语气没有犹豫,清清淡淡的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
方琰脸色灰暗下来,他抿着嘴,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解释,当初掌门人对他的要求和期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