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的一声,马车在出云楼前停落,说起这座楼,还是当初徐祁烟对着徐祈风私下哀求了好久才建起来的。
云卿从马车上低眉顺眼的跳落,随即装作一个太监该有的动作,扶徐祁烟下了马车。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那些太监宫女该有什么动作该有什么心绪她也揣摩了一二,要装一下,还是难不倒她。
两人跟着小二进楼,预定的雅间里,徐家老二早已等候多时,正有一杯没一杯的灌着酒,他年近而立,已显了富态,看上去虽有些胖,但人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看到徐祁烟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目光往祁烟身后扫了扫,皱皱眉,“不是说云卿要来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云卿从祁烟身后走出,摘了一直戴在头上的太监帽,对着徐祈风浅浅一笑,落落大方,徐祈风眼前一亮,只是眼光落到她额上的疤痕时,才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心中暗道,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果真不假。
徐祁烟有些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云卿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容貌美丑也只是在第一次知道那会让她不甘罢了,但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无论美丑,她还是纪云卿,这些东西,没有了,或许能更好的认清人心,没准,还能省去些许麻烦也说不定。
三人寒暄了阵,门外就传来一阵急踏踏的脚步声。
帘子一掀,徐家老三就已经跺着脚进来了,不住的揉着自己的腿,大呼着累死了。
看到云卿在这里,他倒是怔了怔,随即大步走了上来,宽大的手掌在她肩上重重一搭,差点没将云卿打趴下去,徐祁烟一见就不能忍了,冲上去将他拉了开,小心翼翼的将云卿护着,“三哥,你那力气大的,一边坐着去。”
徐祁苏对着云卿挤挤眼,“丫头,没事没事,赶明儿让老四娶了你……”他说着点点自己额头,洒脱一笑,“江湖儿女,管这些个东西做什么。”
徐祁烟的脸都黑了,“三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总是江湖儿女江湖儿女的叫,我听着烦。”
云卿含笑看着,她有时候很喜欢和徐家的人在一起,那种亲人之间打打闹闹,撒撒娇的滋味,真的很好。
几个人吵闹了阵,便坐了下来。
徐祁苏大大咧咧的将手搭在云卿肩上,沉眉道,“连色山庄的人现今在江湖中偷偷走动的频繁。”他看一眼云卿,见她示意自己说下去,忙端正了身子,继续道,“像是要救什么人!”
云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另一边徐祈风却有些沉吟不决,只因为云卿的意思,似乎要动连色山庄。
“云卿,不是我不肯答应,只是我们的商号当铺有你的一份心血,但我出的力也不少,连色山庄独霸江南以久,我们跟他们硬碰讨不到什么好,更何况,于箫修祈,不是已经有人……”他刚想说已经有人在帮忙教训了,便见到云卿眼色冷了下来。于私心,他对这个表妹是又敬又怕,当下便不敢怎么说话了。
云卿冷笑,“二表哥难道以为云卿会害你?”她的眉一挑,笑的恣意而又带了些若头若无的诱惑,“表哥难道不想将江南那一块做大,难道不想让世人以后提起江南,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徐祈风而不是连色山庄?”
“二表哥应该清楚我的性子,谁对不起我,我就要不得他好,我要箫修祈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地。”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听的在座几个男人脸上表情都变了变,徐祁苏尴尬的咳了几声,讪讪笑道,“他们不清楚,我还不了解么。”
他可忘不了他小时候贪玩,将栖眉姐姐的猫抓起
来去吓午后小憩的云卿,结果云卿吓是被吓哭了,可那之后,小猫的爪子就被人生生卸了,而他喜欢的东西,隔三差五的在自己床上出现,全被拆的七零八落。
徐祈风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宫里消息传来说,如今云卿郡主从九天跌落,脸被毁了,什么都没了,只能依附六皇子,他还想这个表妹怎么就消停下来了,没想到只是表面示弱而已,只是……他瞧瞧她头上的疤痕。
云卿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般,只是淡淡道,“这个……只是意外,我太低估了一头疯狗的疯劲。”她冷笑了声,“以后不会了。”
徐祈风见她心意已决,虽然有些不大愿意,但他如今能有这番成就,云卿也是功不可没,亦可以说云卿还是之中半个当家,更何况云卿以江南那边的肥缺和事成之后她将一切决策权都交托到他手上,才让他终于决定放手一干。
几个人对着现今的形势一一分析,连妃如今依靠的也只有连色山庄而已,而连色山庄此番动静,怕是想伺机救出箫修祈,云卿心中一动,忽然问道,“箫修祈的事是不是被人封了消息,没有传到江南那边去?”
徐祈风一怔,倒是徐祁苏点点头,“正是,我经过江南时也没听到这个,只快到栖梧时才听到这个消息,这才知道原来帝都出了大事。”
云卿屈指敲在桌上,既而挑眉冷笑,“果然。”
“二哥,连家的当铺是千百年留下来的老家业,他们必定不会舍得放弃,而连家钱庄……”她侧头朝徐祈风看过去一眼,徐祈风眼中一亮,“钱庄是维持连色山庄一切的枢纽,若是连家钱庄出了问题……”那么连家可谓是再没什么后路。
徐祁烟这时也笑了起来,“江南的人不知箫修祈在这出的事,若是知道了,民心浮动,可有连家的人受的。”
“不。”云卿咯咯笑道,“弑父杀君,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连家有如此大的根基,还不是因为连家姻亲众多,若是树倒猕猴散,再加上百姓纷纷将存在钱庄的钱取走,你们说连家当铺可还支撑的下去?”
连家当铺可谓是连家的标志,哪一个当家人都不可能会任它破落。
徐祈风听到这里,眼已经亮的不行。
云卿接着道,“若是这个时候,再有很多的人,拿着值钱的东西去连家当铺当……”
“那么连家一面要往当铺贴钱,一边还要还百姓存下的钱……”徐祁苏脸上的笑僵硬下来,侧头问道,“可是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些?”
徐祈风白了他一眼,“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你原先送我的话,我原句奉送。”
徐祁苏一噎,暗自嘀咕了声,徐祁烟却若有所思的看定云卿,接口道,“到时候我们再动些小动作,就不信端不了他们……”
云卿轻轻笑了笑,接着转头看向徐祁苏,“三哥身在江湖,怕是和那些帮派熟悉的很,他们要救箫修祈那便救好了,只是表妹我不出一口恶气,着实吃不好睡不好,三表哥难道忍心我日夜消瘦下去?”
徐祁苏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看头顶,“就知道叫我回来肯定没好事,说吧。”
云卿甜甜一笑,额上的疤痕纤细,随着笑意颤动,像是绽放在白骨之上的妖花,明明是妖异的,却更添了些魅惑,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深陷下去,“我也不要怎么样,只是他划我两刀,我要在他身上还二十刀,他敢打我主意,我要他至此以后都没办法再碰女人。”
徐祁苏被她的甜笑笑的身子发麻,忍不住道,“我对这位三皇子,抱有深刻的同情。”
“三表哥对云卿的好,云卿是知道的,不若这次,那个箫修祈就交给三表哥好了,只要让我出气,三表哥怎么弄都成。”
“你还不是看在我下手不知轻重。”他不由哀嚎,怎么会摊上这么个表妹。
徐祁烟在旁看着那样神采飞扬的云卿,那紧抿起的唇有种鲜活的颜色,眼中的光芒,让整个人看来,是那般神采飞扬,慵懒而又致命的诱惑,几乎让他的眼亮的如同天上的繁星。
徐家老二有些无奈的看了祁烟一眼,然后低低笑道,“无毒不丈夫。”
云卿微微眨眼,“我是女人。”薄唇慢慢勾勒出一个轻笑,然后徐徐绽放,“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徐祁烟和云卿才从出云楼告辞离去,一戴上那顶帽子,她便唯唯诺诺的,当真像极了终日跟在徐祁烟身后的太监。
极其顺利的进了宫,又回到了水阁,一众侍卫有些不明白徐祁烟为何怒气冲冲的离开,这会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多时,他们倒是有些担心徐祁烟一进去,没准云卿郡主会被气的直接烧了水阁,他们本要阻止,连衣却正巧看到他们,哭丧着脸将徐祁烟请进去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听到里面吵闹声一时大了起来,一会又小下去,听的他们战战兢兢。
只是最后,里面有压抑的哭声传出来,更是听的他们心头一阵发麻。
那诡异的哭声响了一会,终于是不响了,随即便是微红着眼的云卿拉着徐祁烟的手出来,似乎在恳求着什么,徐祁烟似乎一脸难色,最终倒是心一横,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郡主!”几人见状,一时便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表哥你看。”云卿嘴角一抹苦笑扬起,“我根本出不去。”
几个侍卫尴尬的笑笑,连连说这是为了云卿的身体着想,徐祁烟当即怒道,“我去找他去。”然后就摔了云卿的手直直而去,他身后的太监自然还是小心翼翼快步追了上去,连衣慌忙上前来,好说歹说将云卿劝了回去。
“诶,这事要不要禀报?”
有个侍卫小小的摸摸下巴,“不用了吧,你看看,这云卿郡主哪还有一点原先的样子,我看啊,咱们殿下是存了心要将她的锐气都磨掉了,不过嘛,女人不就该是个柔柔弱弱温婉的样子嘛,像云卿郡主先前那样的高姿态,哪个男人敢与之比肩。”
他身旁的人连连点头,一时都觉得,这样的纪云卿,才算是个女人。
他们说的话云卿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在屋子里惬意的坐下来,她朝连衣笑笑,“你瞧,我这个样子,他们也觉得好。”
连衣笑着绞好了水给她,“不过郡主前几日的样子,倒真叫连衣担心。”
“人总要为自己活。”云卿低头一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问道,“你说,我要还像今早那个样子,他是不是会很高兴?”
连衣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闻言愣了愣,才有些羞涩道,“男人嘛,一般都喜欢保护女人。”
“哦!”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整个人往床上一躺,吃吃笑道,“连衣……”
“恩?”连衣转头看她,却见她将脸埋在锦被中,或许是因为累的缘故,已经睡了过去,她叹息的摇摇头,走过去帮她将被子盖上,她本有些担心这事对云卿打击太大,却不曾想,她已经恢复过来,只是不让人知道而已,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被王爷买来伺候云卿,她的性子,那么要强,却原来,她原先的忧虑,是多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