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的看着那些碎末落下,有些洒在她的裙摆有些落在她的脚边,她面色惊惶,避之如蛇蝎,全身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她怔愣着瞪大眼,死死看住单洙,手捏的一片青紫。
“进宫去吧。”单洙看她这般模样也有些不忍,一手微挑起车帘,看着出云楼里叶宁和萧晗似乎又因为什么而争执起来,一众女子在边上或掩口或娇笑着看热闹,他便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至少也得弄清楚自己最终的心意。”
他看着尺素,目光锐利,话却是对外边的车夫说的,“去徐府。”
尺素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垂下了脸,她似是怕冷般蜷缩起身子,目光从那落下车帘的缝隙中看过去,瞥见那人脸上肆意的笑意,眼里也不由自主升起些笑意,然而心却开始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单洙也不知给徐府的守门人看了什么,之后两人是被恭敬的迎了进去,此时徐祈烟远在鬼方,府中没有能做主的人,但府中总管一听完单洙的来意,犹豫了下,却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他让人留下了尺素,然后又恭恭敬敬的将单洙送了出去。
徐祈烟治府似乎极有法子,对于这般不合常理的人和事都愣是没有人提出疑问,尺素一直都很安静的看着,便是连单洙走时,她还呆怔着回想着他说的话,自己最终的心意……
“姑娘,老奴送您进宫。”
她极配合的由着人扶上了赶往宫中的马车,那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乾清殿。
当尺素被扶着下了马车时,她还在思索着单洙的话,生平第一次满心满意的想要一个答案,她对萧晗的在意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还是当真被那人入了心?正凝眸苦思的当儿,身体像是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似的往右边一斜,旋即抬头厉声喝去,“谁?”
一把折扇堪堪停在她刚才站的位置,那捏扇的人笑的温和,施施然站着,面上带着丝耐人寻味的讶异,似是只想打个招呼却被人万分戒备后的尴尬和委屈,他笑着,说,“好久不见……”这之后的嘴唇轻轻蠕动,凭那口型,竟是那四个字,学的真像。
尺素俏脸微沉,脸上的神情已不大好。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温茗,从小到大,尽管名义上,他也算自己半个主子。
许是尺素眼里明显的防备和敌意让温茗很是受伤,他耸耸肩,凑近她低声道,“我们南昆人天生是演戏的胚子,瞧瞧我,可不是把对苏湄痴情的模样演的叫人看不出假来,只是……可别演着戏,入戏太深呐。”他说着,脸上的笑意奇异的一点点落了下去,终成了一声轻叹,“他在里面。”
这个他不说,尺素也明白指的是谁。
她从温茗身边走过,擦身而
过之际,听到他略含着好心的声音重又响起,“我劝你还是等会进去,免得到时候伤心。”
这个人,同她相比也不遑多让。
尺素听若未闻,只一味往前走着,也离温茗越来越远,她的身后,温茗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漫不经心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阿素一去萧晗身边,怎么感觉变化这般大。
只等尺素到了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她才明白过来为何温茗要自己不要现在进来。里面倒没有过大的动静,显得极为安静,只有个女子柔声念着奏折,间或轻声问一句:皇上,颦儿此处可有弄错?
到了这时,莫桑的声音也会跟着响起,先是低声宽慰她并没有读错,然后才是含笑的音调,“叫朕莫桑,朕许你这么叫。”
尺素呆了一呆,然后恍恍惚惚想起,好像就是十年前,苏湄也是这么伴在还是洛邑王的莫桑身边,他那时也是把一些公文抛给她看,她那会亦如这个唤作颦儿的女子,读一段便战战兢兢问自己可有独错,他那时也是用这般叫人不能拒绝的温柔准许她叫他莫桑,亦是用温柔和体贴织就了一张网,将苏湄越捆越住。
入戏太深吗?
尺素微微勾唇,此刻她却平静的过分,如一潭水,清风不来水波不兴。即便她要演的是痴恋莫桑的苏湄,可这会从别的女人口中听到这个往日为了练习咀嚼了几千几万遍的名字,如今也只是彷如局外人听着戏中戏时,完全一副看戏心态,再不能很好的调动心内该有的情绪。
然而一旦将莫桑和萧晗的位置对调,想象着里面是那个叫做萧晗的人对颦儿温言款语、甚至于只是和颜悦色她都觉得心口闷堵的难受,所以她到此时此刻才勉强能够明白这么多年来祈风璃的疯狂。
这世上,怕是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除非能够得偿所愿,这辈子恐怕都要在这妒海中翻腾,不死不休。
她慢慢转过身子,明明该露出个悲哀的表情,然而眼中却隐约含了些许笑意,一旦想了清楚她便觉得一阵轻松竟是难得的舒爽,连心情都好了起来。萧晗只是不信她,只要信了那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至于那个计划,暂时搁浅,怕是也不会有人很快能发现。
沿着来时路慢慢离开,温茗还在原地等她,见到她的身影,折扇‘哗’一声打开,笑问,“如何?”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惊讶的眯起了双眼,眼神凌厉的盯着尺素,连声音都冷了下来,“你这次演的是哪一桩?”
尺素抬起头看他,竟难得的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她微微抿着唇,目光却是错过他看着天上的浮云,淡淡道,“我只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她说着朝他盈盈
福了身便要寻着路子出宫,却不想温茗的折扇就那么拦在她腮边,他眼里带着三分轻佻,似笑非笑,“这就要走?皇宫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面上并无丝毫怯色,尺素微笑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连南昆王宫都来去自如,这里……”轻笑着看着温茗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她好心情的低头,一字一句道,“我本不想来,可是太后再三允诺……”她略一停顿,余光扫着温茗脸上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明白,她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半真半假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素!”温茗低吼,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凝聚在了脸上,一瞬间让这张俊脸有几分狰狞。
似乎很是满意温茗脸上的表情,尺素笑着离开,错身而过那一刻,她对他轻轻道,“还有,我现在叫做尺素,不姓白。”
她的名字源自秦少游的词,驿寄梅边,鱼传尺素,那人曾说,这词极好。
身后温茗已经变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是因为萧晗吗?”他想来想去,这些日子与她走的近的人只有萧晗,然而尺素的身形只是一顿,随即再无停留的离去。
稍稍警告了下他,出宫果然变得容易的很,虽比不得如入无人之地的境地,倒还算的上来去自如,只是在路上不小心碰上了虞柳,尺素想要躲时已经来不及,却不想这人竟是网开一面放了她离开,叫她好一阵疑惑。
然而等她出了轻松的出了宫门,她便知道自己错了,还错的离谱,萧莫桑一身便衣站在柳树下,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是她还对她笑了笑,说,“你站在门外的时候朕就知道了。”他看尺素一下子僵在原地,唇上牵起一个微笑,一步步朝她走近,“你方才站在门外的时候,朕便知道了,为何不进来,恩?”
见她站住身体没有动,面上的表情来的有些平静,莫桑看来是有些失望的,然而片刻之后他便又笑了,“老师会放过你也是朕的意思。”他略一想,好心情的说道,“其实,打你一进了徐府,朕便知道了。”
听到这会尺素连眼神都变了,她是知道莫桑爱笑的,可她也知道这个人狠起来会狠成何种模样,她不动声色的捏起了掌,面上却是慢慢笑了,“原来皇上一直都知道!”
莫桑似乎有些失望,眸色暗暗一沉,又笑着道,“其实那个萧晗……他是云卿和那个人的儿子吧!”
听他提到萧晗,尺素不由得掌心一疼,稍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连指甲刺进了掌心都没有察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让她稍稍清醒了些,她安静的垂下眸,柔声道,“皇上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没有承认亦没有否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