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好,不要也罢。”眼中戾气一闪,枢念冷笑,“连自己儿子的名字也记不得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好心思,眼底明明带着厌恶,却还要装作一副慈爱模样,我看着都比他累,他要做戏,是否也该演的天衣无缝,这样被人瞧出来,不是失败的很。”
他知道影子要说什么,无非也是让自己好好表现,博得汩尘的欢心,可他却感觉多待在那人面前一刻也觉得痛苦,就是这个人,让母妃被那群禽兽侮辱,害母妃三尺白绫被人活活勒死,先不说他在宫里受的苦,就是为了母妃,他也不能不恨。
“你放心!再怎么恨他,他也还是有些用处的不是?”眸中漆黑的墨色翻涌,“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该聪明,我清楚的很。”
影子周身无端浮起抹寒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主子上次让影子去查杜谦。”
正玩弄着衣摆的手一顿,他目光一凝,“怎么说?”
“他的过去无人得知,不过……”影子顿了顿,“杜家两个兄弟,小的那个和二皇子走的近,大的那个,似乎和连色山庄的人有些接触。”
“连色山庄?不就是连妃老父养生的地方?”枢念含义莫名的冷哼了声,“说来,我还当真没见过我的三哥。”
“皇上让李公公召了三皇子回帝都,过不了多久,主子便能见了。”影子在外边恭谨的开口,枢念皱了皱眉,“你先下去吧,多看着点。”
影子低低应了声,飞快的没了踪影。
枢念慢慢闭起了眼睛,蹲下来紧紧缩起了脖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天亮起来的时候,李木就带了人赶了过来,才让人开门,枢念被冻的冰冷的身子便摔了出来,蜷缩着抱起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清秀的小脸冻的青紫,李木伸手一摸,额头滚烫的惊人。
“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
“他怎么样?”汩尘看着忙活了一阵也没醒过来的枢念,不耐的皱眉,才一大早,李木便说枢念想通了要向他赔礼道歉,然后便是闹哄哄的说六皇子晕过去,连他的御用太医都挤上来帮忙察看枢念的情况。
“皇上,六皇子本就发着烧,身子又虚,在暗室里关了一夜,他……”林太医拧着眉,看到汩尘眼中毫不掩饰的不屑,不禁怔了怔,他还以为皇上终于想通,要好好补偿这个孩子,谁曾想……
“得了,你们好好服侍他,听说纪云卿还送他去了学府,李木,你派个人去向太傅说一声。”汩尘忍着咳嗽说完话,便疲惫的去了自己的寝居,歇息去了。
李木他们还能说什么,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思过堂那里,云卿倒是没怎么受苦,只听说枢念高烧不断,有些担心罢了,让连衣过去瞧瞧,连衣面色有些难看,不是她不想去,而是那里的人拦着,总拿借口堵她,不肯让她进去瞧一眼。
云卿站起身,“眉妃的丧事如何了?”
“李公公已经安排妥当,定在今日下葬。”连衣低声道,忽而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时,才凑到它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表小姐和方公子已经按着郡主的意思乔装出了栖梧,如今正向无方城找定国公去,马上便会有消息过来。”
“这样就好。”云卿脸色平静,眼中也无波澜,她自己犯的事她自己清楚,如今也只好搬出不问世事的定国公来,才能让皇上松一松口,这定国公怕是这世上,皇上还又敬又重又怕的人了。
所幸她与定国公还有些交
情。
尘帝三十七年十月十三,眉妃薨,御葬皇陵。
栖眉殿被无端烧毁,尘帝怒,以云卿私毁皇妃遗体的罪名,将她押在思过堂,待眉妃下葬后,立刻着柳昱查办,柳昱虽称尚书,但其责主要是总领皇宫乃至整个端宥的刑罚。
“想不到啊!”柳昱懒懒的坐在上首,看着站在堂前的人,笑着支起了下巴,“云卿,你怎么不跪?”
云卿微抬头,手指接触到带着暖意的阳光时,似含羞而笑,“本郡主上跪帝王,下跪父母,柳大人,你确定要云卿跪下吗?”
柳昱尴尬的一笑,他也只是出言打趣一番而已,若真让云卿对他跪下,自己怕以后再无机会了吧,不过他知道云卿的性子,必定不会如此甘愿的进了思过堂,笑眯眯的托腮看着她,他全然不顾这思过堂里其他同僚已经面露不耐之色。
“柳大人,柳大人……”坐在他下首的人忙低声唤回他注意,示意他该审案子了。
柳昱却一概装作没有听到,只顾着和云卿东扯一句,西拉一声,“这放火好玩不?要不咱们下回也去试试如何?”
云卿失笑,寻了张椅子顾自坐下,正襟端坐,含笑抬眉,“这烟气闻着难受,那滋味我不想再尝第二次。”
“那烟火吧,那个可是漂亮的很!”柳昱自然不肯死心,对着满屋子的同僚几乎成了锅灰色的黑脸视而不见。
“烟火是很美,不过……”她侧头望向窗外,“转瞬即逝的东西,我没兴趣。”
“那……”
“柳大人!”古侍郎已接近咬牙切齿,“请大人审案。”人家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他就想不通他家尚书大人还拿热脸去贴,实在是,他不断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临了还不忘瞪其余人一眼,真是,每次都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柳昱扫兴的挑挑眉,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将案上的惊堂木一拍,肃声道,“云卿郡主,你火烧栖眉殿,致使眉妃遗体受损,你可知罪?”
‘啪’重重一响,让几个本以为这审案子又会无聊过去的人一个哆嗦,连瞌睡都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看过来,却在这时,紧闭的门前,传来李木的声音,“柳大人,奴才传皇上口谕,栖眉殿大火之事暂先作罢,奴才是来接郡主走的,皇上召见。”
柳昱面容没有多少变化,似是并不奇怪,只是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懒的趴在案上,邪气的眼在云卿身上溜了好几转。刑部的几个有些诧异的各自看看,心中纵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云卿笑着起身,理了理并未乱的衣衫,展颜一笑,“如此,辛苦各位大人了,云卿,先走一步。”
她说着,转身便走,早有人会眼色的替她拉开了大门,李木就在门外等着,低眉敛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有劳了,李公公。”
“真不要去看烟火?”身后柳昱的声音传来,云卿理也为理,跟着李木离去。
柳昱邪气的笑,堂会开始的同时,就有一封请帖被送到了皇上的穆华殿。他得了消息,也知道云卿这事很快便会完了了事,只不过她没能答应邀约,还真是让他心情低落的很啊。
底下几个人见他笑的古怪,个个都恨不得插了两根翅膀能飞出去,这个人,还真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好。
穆华殿里,汩尘从最初的惊怒中回复过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纪云卿,竟劳动无方城里的定国公差人送来书函过问,未了还请她过去无方城参加他义子的婚事,狗屁,他定国公什么时候又多
了个义子。
“皇上!”李木将云卿带到,躬身退了下去。
云卿静静的看着勉强端坐的帝王,笑着跪下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做的规矩,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差错,“参见皇上。”
“起来罢。”汩尘瞥了她一眼,手指轻叩着桌面,心中有些烦躁,偏殿里枢念不是发烧就是哭喊着要回水阁,他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他儿子,对于杜谦说枢念是困兽的言论,他此刻完全不信。
“定国公托人送来请贴,说是要请你一叙。”汩尘直言,目光直视云卿,“朕还真不知道你与定国公熟识,云卿,朕该拿你如何,恩?只是你的事,朕就算想庇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云卿不奇怪他会说这些,毕竟自己呆在栖梧帝都,怕已经妨碍了某些人。
眉妃这些年在宫里过得怎样她看在眼里,若不是她当真走投无路,栖眉也不会跪下来求她,答应后她也想过自己会受怎样的责罚,只是栖眉,她能帮便帮吧。
想到这里,她抬头,“皇上要如何处置,云卿都毫无怨言。”
汩尘心中隐有怒意,却不好发作,“若朕要你拿命抵呢?”
云卿淡淡的抬眉,对于汩尘如此激动微有些诧异,“皇上,云卿……”
“够了!”汩尘沉声喝道,却在下瞬笑了出声,“听说枢念近日都是呆在水阁,云卿将他照顾的很好。”
汩尘满意的看到她眼里的眸色一动,心中冷笑,他本来以为没有用处的儿子,却原来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皇上,云卿想见他,听说他发……”
汩尘摆手,“李木,带郡主过去。”
李木忙上来将云卿引去了偏殿,云卿只觉得汩尘那双闪烁的眼里,还有话要说,她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云卿?”
“人总该享个天伦之乐不是?”汩尘慢慢直起身,眼光锐利,“北至王年迈,云卿这么孝顺,该不会放心锡明一个人呆在北至吧?”
扶着门的手下意识一紧,云卿侧头随意笑道,“父王,该更喜欢见到云莲才对。至于孝奉父王,云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汩尘脸上笑容愈炽,“这云莲和倚琛的婚事似乎也该办了,云卿你说是不是?”
“是!”云卿索性转过身来,发上斜插的骨簪嵌在墨色的发间,透着股隐晦的诱惑,“只是自古婚姻大事,无非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一说,也该是云莲回北至,向父王禀明,再怎么说,也不该是云卿回去。”
她心中隐隐猜到尘帝是想将自己送回北至,独留下云莲一人。
“素闻云卿你对妹妹极好,那便好人到底,前往北至向锡明禀明,再由朕来赐婚,那不是完美了!”汩尘一直笑的温和,看着云卿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女般,“你放心,朕也只是做做表面文章,这样你火烧栖眉殿,损毁眉妃遗体之事,才能堵了众人的口不是?”
“皇后淑妃她们可都向朕跪求,要严办你呢……”
“看来,云卿是该多谢皇上庇护之情了。”云卿嘴角的讥诮飞掠而去,明明皇帝已经打定主意,却还不忘要让她感恩戴德,若是没有定国公的缘故,恐怕她此刻是跪着等他的发落了。
汩尘脸色微变,他本来便秘密吩咐柳昱,让他判纪云卿在皇家一生佛寺青灯古佛为泉下的眉妃祷告。他亦是能斥北至王教女无方,并顺势夺北至王些许权力,谁知道会冒出个定国公求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