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琛……倚琛……”云莲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拼命伸手想按住他的嘴,想阻止他咳嗽下去,只是手才一碰上他的嘴,白皙的手掌间,那一丝丝透着诡异的血色也跟着蔓延开来。
她呆呆的盯着自己满手的血,身子抖的剧烈,脸色忽然惨白忽然又变的红艳。“不……”她嘶叫一声扑倒在他身上,死死揪着他,哭喊着捶打,“你不能丢下我,叶倚琛,不要死,不要死啊……”
“云……”他颤抖着手想去摸她的脸,只是下一刻,好不容易举起的手重重垂落下来,面上无奈的笑泛滥,苦苦的满怀,“云莲……”
云莲欣喜的抬头,满脸的泪中隐隐浮出抹笑意,“倚琛,你终于没有把我认成纪云卿,倚琛……”
叶倚琛面上的惨白越盛,五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褥,只觉得呼吸也痛苦的很,“云,云卿的母亲……葬在……”
‘啪’她将他勉强挣起的一只手狠狠打落开去,猛地跳起身来,眼中愤恨混合着怨毒,“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纪云卿,还想着那个贱人!”
“住口!”叶倚琛一时气的呕出几口鲜血,他眼中神色变了变,最终也只余一片惨烈和解脱,一个人顾自喃喃,“这样也好,也好……哈哈,我终于不欠你,不欠了……”
“你说什么!”她的手猛地捏紧了靠在床边的剑,面孔狰狞的,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也许下一刻便会扑上去。
“我要了你的清白……用命来偿……从此,我不欠你什么……呵呵,纪云莲,以后碧落黄泉,你都不要再遇上我叶倚琛……叶倚琛……”
“禁不起你云莲郡主的爱……”
“你……”云莲被刺激的狂性大发,身体里有什么在疯狂的沸腾,驱使着她猛地架起了叶倚琛那把削铁如泥的剑,“叶倚琛……你再说一遍,叶倚琛……”
叶倚琛微微笑了起来,鲜血顺着嘴角一个劲的淌下,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有种诡异的艳旖,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抽动的心脏不住的颤缩,血从伤口,嘴里溢出,“为什么,这世上有了个纪云卿,还要有个纪云莲……”
“啊……”
脑子里什么声音乱糟糟的挤出一团,无数个响声在不断回荡。
“纪云莲你根本不该出现……”
“你无论怎么做,别人都觉得纪云卿比你好……”
“你最爱的男人,临死之前却祈愿生生世世不要再遇上你……”
弦音颤响,剑响声断。
剑斜斜插在他的颈侧,一缕发丝被斩断在旁,而那个微笑的咳血的人,却早已偏过头,闭上了双眼,无论她再怎么叫唤,他都没可能再醒过来。
“倚琛……”她无力的软倒下去,心痛如绞。
落霞谷一战,端宥不败而败。
消息并未这么快抵达帝都栖梧,彼时,栖梧城还一派祥和,各人自做着各自的事。
皇宫里秦太后和枢念一直都处处盯紧着祁阳那边的战事,虽说端宥派过去的人只是援助祁阳王室而去,可若是一旦战败,大国声威将会受损,那样,可还有小国肯依附于它?
这些事自有朝中的人去烦忧,云卿认为当权者一味的将权势抓在手中只会累人累己,还不如将任务分派下去,各司其职,才能事半功倍。
因了这些,她也不像太后那般上心,只觉得既有叶倚琛在,后有义父西梧王出马,该不成问题。
这日,她请了张夫人来自己水阁喝茶,两人自从前几次接触下来,俱都觉得各自都颇对自己胃口,相见恨晚,虽然没有义结金兰,但之间的情谊却已是很深。
两人喝茶说起茶道,张夫人略有些不
懂,虚心向云卿求教,云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眼见张夫人眉宇间还有些疑惑在,便笑着让连衣取了茶具,她为她一一演示。
“云卿近日较为喜欢婺源绿茶,这茶叶是上贡的顶级绿芽。水则是山间清醇的泉水。茶具为青花瓷壶与茶盅和铜壶。”她笑着一一介绍,“这之中尤以农家茶道较为有趣,依次为摆具,备茶,赏茶,荡碗……”
她见张夫人似乎兴趣很大,也乐的继续,只是伸手要为她指点时,衣袖在边上一碰,‘哗啦啦’数响,她精心收藏的茶具被她接连碰翻了好多,有些更是顺势滚落了石桌。乒乒乓乓碎裂成末。
“呀!”张夫人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将她拉开好许,抓着她的手不住的检查,直至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松下一口气来,“还好还好,怎么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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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带薄嗔,却见云卿的脸色不对,不由担忧道,“你怎么了?”
被她一推,云卿才回过神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想去抓茶具时,只感觉有个执拗的视线牢牢的盯着她的颈侧,就好像数年前那个少年,曾经的叶倚琛就喜欢眼睛发直的盯着她的脖子瞧。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感觉心跳有刹那的停止,那种感觉,很不好。
“云卿……”张夫人看她脸上神色频频变化,一时靠近她了些,伸手抱住她的肩,“有事可要说出来,闷在心里可会闷出病来的。”
“我没事。”云卿微微摇头,刚想唤连衣来收拾一下,这个茶具可是她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寻来的,说起来,却不想,今日就这么碎了,可刚抬头唤了声连衣,水阁里却静悄悄的,似是一个人都无。
“怎么回事?”连张夫人都看出了异样,皱起了眉。
“郡主,郡主……”有人一叠声叫唤着冲进了水阁,看到她,哭叫着‘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郡主,端宥战败,西梧王伤重昏迷,叶,叶将军他……死了……”
‘蹭’声响,云卿手中握着硕果仅存的一只青花瓷壶也因为听到这个太过惊骇的消息而失手滑落在地,碎成了几片。
手指被碎片划伤,一滴滴的血砸落下来,晕在那青花瓷上,染出点点异色。
耳旁张夫人心疼惊乱的声音响起,她却听不到分毫。
义父重伤……叶,叶倚琛……死了?怎么可能?
张夫人见她脸色灰败,慌忙一把扶住她,云卿和叶倚琛之间的事,她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些,有人说云卿于叶倚琛无情无爱,有人又说云卿爱叶倚琛刻骨铭心,她不好评判什么,只觉得云卿震惊是有,哀伤亦会有,可怎么也没有恋人身死的痛彻心扉。
连衣带着水阁众人面色阴沉的匆匆进来,看到水阁这副模样,似是惊了惊,她慌忙疾步上前,抬手便想帮她将手指上的血丝吸吮干净,云卿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连唇都是颤抖着的,却还要强自镇定。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她只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响起,“义父伤了,叶倚琛死了?”
连衣沉默的点点头,临抬眼时朝那跪在地上的宫女恨恨瞪去一眼,吓的那人身子一颤一抖。
“怎么会这样?”云卿勉强撑住了身子,紧紧的攥着连衣。明明出去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怎么会,一个伤一个死!
“那云莲郡主呢?”张夫人在旁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忙问道。
连衣听她提到云莲,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色,微一瞥嘴,“她自然是扶柩而回。”
端宥,十一月末。
西梧王重伤而返,昏迷十数日依旧不醒,六皇子枢念急拨罗太医及御林军统领护送西梧王往云翳谷寻访邪医。
大将军叶
倚琛战死祁阳落霞谷,其遗孀郡主云莲扶柩而回。
举朝悲愤。夹道众人无不哀泣。
端宥会落得个不败而败的下场,并非敌军众部当真骁勇善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枢念一番暗查下来,最终却是查到了寒秋那里。
寒秋手下众多,却全部来自于祁阳,其中不乏混杂了复杂心思的人,一些寒秋认为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在枢念一番彻查下来,却发现颇多问题,而这些有问题的祁阳人,却大多数被混编进了端宥军队。
枢念一向信奉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一旦查出有问题的人,都被抓来交给了柳昱伺候。
柳昱在逼供一面颇有些手段,总是能从人嘴里撬出什么来。一旦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没了价值的东西,自然会被销毁的干净,绝没了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
不知是寒秋和枢念都有了怀疑,还是以示信任,柳昱逼供那会,寒秋都是命阿达全程协助,只那些个鲜血淋漓的场面以及同伴那样熬不过去,只求一死的绝望,更是让他夜难安寝,几天下来,他夜夜噩梦,人已消瘦好许。
太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身体僵硬,然后直挺挺的从榻上摔了下去。
钦安殿急宣太医,只这个时候罗太医已随同西梧王往云翳谷而去,匆匆赶往钦安殿的,也只有文太医等人。
几人一经诊治,心头都有些忐忑,面色都凝重起来。
太后此兆,和当时先帝驾崩时的征兆有些像,那个时候,先帝也是亲眼看到南太子那被饿狼啃噬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后那样全身僵硬直挺挺的倒下去,本来经罗太医诊治下来勉强压制住了,可后来秦太后一意孤行,要将西梧王击杀与馨公主合葬,把先帝气的再次僵硬倒下,此后不管太医院如何的努力,他都是缠绵病榻,不日归西。
若是太后当真也是同先帝得了这样的怪病,那该如何是好?
当年先帝身染这样的怪病,罗太医文太医等人曾研究过,可数十年下来,根本毫无所获,渐渐的,众人也便不再抱有希望,而皇室中也再无人得过此番怪症,孰料正当有人快要将这些统统忘却时,太后身上却又有这样的症状出现!
文太医不敢怠慢,匆匆去夜合院拜见枢念,急求他召罗太医尽快回帝都。
枢念的眼神有瞬间的诡异,只是那神色闪的极快,根本让人察觉不出,他细细听完文太医的禀报,将手中的笔一顿,轻轻放落在桌上,微挑了眉问,“你的意思是,秦太后的病症和当年的先帝……一模一样?”
“是否相同,我们也只是猜测。”文太医擦擦额上的冷汗,“我已经吩咐过钦安殿中人,绝不能再刺激太后,按说……”他心中对于太后不肯将册立枢念为帝的圣旨拿出总是有些不大舒服,照现在国无君的样子,让人倍感不妥,更何况汩尘驾崩后,秦太后本该为太皇太后,可就因为端宥尚未有帝,按祖宗礼法,这太皇太后也不能叫。真是让人生生郁闷。
“不能受刺激吗?”枢念嘴角轻巧的勾起一个弧度,“我想不到,皇家最后一个流有她们秦家血的人,也这么地去了。”
挥挥手让文太医先下去,端宥战败,怕是朝臣有好些时候能让他烦,除了那个封闭府门的信阳王阳逸,怕再无合适的人出战了,他微一沉吟,便让人收拾好桌上批好的奏章,负手便往信阳宫而去。
路上偶然问起云卿那里,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是临时抽调过来的,不怎么懂规矩,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将事说完整,又小心翼翼提到云卿已经往信阳宫而去时,气的枢念当即沉了脸色,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将人扇倒在地,“不是说过一有动静就来向我禀告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