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闷吃了一会,肚子填得差不多了,这才知感谢主人这么好的招待,大家争先恐后的敬三少爷的酒。郑国忠自侍酒量好比春江水,举杯便喝。不多时,二十条内河来客,在这场豪情奔放的酒仗中,都败得横七竖八。
酒从一个高潮喝到另一个高潮,反正喝的是郑家的酒,呕吐了出来,并不可惜。大家暗自庆幸遇到了一个特别大度的三少爷。这个三少爷完全把钱不当回事,好在郑家家大业大,如是一般的富户,早被他挥霍一空。不少人暗地里说,这个三少爷,是不是上天派他来败这个大户的呢!
沈红艳站在阁楼上,她高兴的看着这群*的狂徒,脸上绽出惬意的笑容。反正喝酒是要出钱的,只要有钱,都喝死了,也不会关店老板的屁事。沈红艳爱上了郑家这群年轻人,当然,不是爱他们的人,是爱他们的钱,郑家这群年轻人大都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物,特别是郑家的少主子,他认为钱是天上掉下来的。生意人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给郑家人更好的印象,沈红艳拿出了最好的衣服。这时,沈红艳换了一件雪白的衬衫,一条粉红色的长裙,浓黑的头发披在裙后,她把眼眉画得粗了一些,胭脂水粉隐藏去了脸上的憔悴。沈红艳打扮得生机勃勃,楚楚动人。
沈红艳如风一般从阁楼上飘了下来,飘到郑国忠的跟前,也要来凑个热闹。沈红艳对郑国忠说:“三少爷,承蒙你的关照。”她酌了酒,举起杯,对大家喊道,“来,感谢大家光顾,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争先恐后的与沈大小姐搭话,争先恐后的与沈大小姐喝酒。
沈红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斤酒下肚,面不改色。郑国忠本就喝得差不多了,他在沈红艳的恭敬之下又饮了几大杯。沈红艳看到郑国忠摇摇晃晃的样子,格格大笑起来,她笑得弯了腰,她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把碗举过眉顶,炫耀道:“怎么样?大家说说,我怎么样?你们这些男人,承不承认是个孬种!”她接着取笑道,“三少爷,怎么这么窝囊呀!你看我沈红艳,不说千杯不醉,不醉千杯......”沈红艳高举着碗,转了一个圈,“大家说说,风流镇的女人怎么样?比你们内河的男人差吗?”
大家正喝得热闹,阿四搀着老秀才进了客栈。这次,老秀才显得特别寒酸,他走路一跛一跛的,满脸显出痛苦的样子,他头发零乱,衣服破烂,胡须拉渣,浑身潲气,他面容瘦削,瘦得只剩几根骨头。老秀才戴着一副旧眼镜,眼镜遮挡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他喘着粗气,就是快要死去的样子。阿四把老秀才搀扶到凳子坐下,老秀才靠在桌上,咳嗽了几声,阿四为马上扶起他一条手臂,捶了几下他的肩膀。
老秀才今天可算吃了大亏,几个淘气的孩子驱狗咬了他的右腿,没有钱上药,只得借了一团饭敷在伤处。
“哎呀,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老秀才咿呀着,有气无力的问阿四道:“阿四,这么热闹,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在喝酒。”
老秀才咂了咂嘴:“谁在喝酒?”
“郑家的人。”
“哦,郑家的人......”老秀才说,他问阿四道,“阿四,我会不会死呀?”
“你不会死的。”阿四肯定的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不是说过,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你满肚子的知识,一个咳嗽能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毕竟被狗咬。”老秀才叹了口气,“只有谷中的精华,才能医治百病。”
“那好,我就去为你讨一盅酒来。”
“阿四,你真好!与你交上朋友,真是我的福份。”
阿四走到正在喝得热闹的郑家人的桌旁,站着,一个馋相。他见郑家三少爷正端着一碗酒,有些下不了咽了。阿四马上钻上前去,接了郑国忠手里的酒,对大家道:“三少爷多喝了,再喝,要死人的,你们这长工,真的不负责任!”
“你把我们的酒端到哪里去?”李有泉大声问。
“你们都喝醉了!都不能喝了。”
“我没喝醉!”江小杰说,走上前就要夺回阿四的酒。
阿四抬腿就走,他说:“一个小毛孩子,喝什么酒!”
阿四边走边喝,走到了老秀才的旁边,他把一碗酒喝了一大半后,递给老秀才,对他说:“秀才,治伤良药来了,你喝吧!”
老秀才接了碗,闻了又闻,咂巴着嘴,说:“阿四兄弟,你真能人也!真善人也!真是我的亲兄弟也!”
老秀才说完,一口气把半碗酒喝光。
郑国忠睁着朦胧的目光,看了眼老秀才的寒酸相,他向阿四招了招手。阿四跑近郑国忠,郑国忠摸了一块大洋递给他,对他说:“秀才爷被狗咬了吗?拿去为他治伤。”
阿四接了银元,大喜,他看了看手中的大洋,立即跑到老秀才的旁边,把大洋给了他,对他说:“秀才,这是郑家商铺的三少爷给你的,是给你治伤的。”
老秀才抬起头,眼睛从镜框内眨巴着,嘴里说:“真大善人也,真我的亲兄弟也!”
“你的亲兄弟是潘掌柜,他可是个大财主。秀才,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当个叫化子呢!”沈红艳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手撑在桌面上,眼睛瞪着老秀才。她非常讨厌这对活宝,因为沈氏客栈也算中等档次,两个叫化子插在当中,影响了客栈的形象与生意。沈红艳脸带怒色的对老秀才与阿四道:“秀才,阿四,我总对你说,叫你不要到我们这里来了,你为什么就不听呢?难道我前辈子得罪了你们吗?”
老秀才慢条斯理的说:“沈掌柜,我可是个秀才呀,能到你们客栈里来,只有抬高你的身份,你为什么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哈哈哈......”沈红艳笑道,“依我看,读书人,个个脸皮都厚......”沈红艳还要讽刺下去,一个声音叫了过来:“秀才爷!秀才爷!”
老秀才听到这么个贵称,不知道来者叫的是谁,没有答应,等来人走到他的面前叫他,他才问道:“你找谁呀?”
“找你!”
“找我?”老秀才有些吃惊,他问道,“你谁呀?”
阿四马上替来人答道:“他是猫眼弟!”
“猫眼弟!猫眼弟是谁呀?”
“王启明兄的哥们。”
“哦。王启明,就是那个王老虎吧!”老秀才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老大请你到鸿运酒店喝酒!”
“请我喝酒?到鸿运大酒店?”老秀才显出惊讶的神色,“这真是日出西山水倒流了!你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猫眼拉起老秀才,“秀才爷,快走吧!”
“好吧!”老秀才看了看阿四,来了精神,他道,“阿四,搀着秀才爷,跟秀才爷一道去喝一顿。”老秀才摆了摆眼镜,对沈红艳说,“沈掌柜,你看,这不是有人请我们到鸿运大酒店喝酒了吗!我劝你,今后不要鄙视读书人了!”老秀才说完,搭在阿四的肩上。
猫眼对阿四说:“阿四兄,请留步!”
“为什么呀?”阿四愤愤不平的说,他瞪着眼,“我得搀扶秀才爷呀!”
“阿四兄,没什么理由。老大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秀才爷,由我来搀。”猫眼说完,把阿四推开,背着不住咳嗽的老秀才走出了客栈大门。阿四好的心情一下子坏了起来,他看了看正热闹的郑家人,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出了客栈。
沈红艳见两位不受以欢迎的人走了,哈哈笑道,嘴里不停的说:“准没什么好事!准没什么好事!”沈红艳趔趔趄趄的,蛮关心的对郑国忠说:“三少爷,我店里有最好的醒酒汤,喝了,包三少爷无事,一定无事!”他对跑堂的道,“小二,快把三少爷扶到楼上休息,我要亲自做一碗醒酒汤三少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