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竭力压抑满心激动,蹑手蹑脚跟着碧珠,看她去哪儿幽会。一路上,碧珠东张西望神情紧张,像是有什么秘密怕被别人发现似的。阮氏见她这般惊慌,更加确信她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要不然在自己家里为何躲躲闪闪。
出乎意料的是,碧珠没有从偏门溜走,也没有躲到偏僻黑暗的角落旮旯,而是径直朝许家彦的房间去了。阮氏藏在柱子后面,亲眼看她进屋,依稀听见许家彦唤了声“娘”,随后她就关上房门什么也听不见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阮氏急得猫抓心一般难受,终于等到了那个野男人现身,虽说他的身手很好,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窗户跳了进去,但还是逃不过阮氏的眼睛。碧珠和野男人幽会的地方就是许家彦的房间?!而且,许家彦也在场?!不可能吧,就算是再不要脸的女人也不能当着亲生儿子的面做这种事,许家彦如今可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她最起码要顾及儿子的颜面,哪能不知廉耻自揭其短!
但,这也证实了阮氏之前的推断,许家彦并非许老爷亲生,而是碧珠和野男人的私生子!正因如此,碧珠才毫不避讳地当着许家彦的面跟野男人幽会,他们一家三口,感情自然亲密无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逍遥快活得很,哪像那个做了二十年的冤大头许万山,到底也不晓得替人家白白养了儿子!
今时不同往日,许家彦身为堂堂状元郎,势必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即使他一向以孝子自称,也只能委屈亲生老爹,黑灯瞎火偷偷摸摸才能相见。不过,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对那个野男人来说,只不过是忍一时之气,等许老爷这边一蹬腿,他就能光明正大带着老婆孩子认祖归宗了。
阮氏只想早日铲除碧珠这个祸害,却没料到还有意外收获,将碧珠母子赶出去可谓一箭双雕,既能了却多年的心愿,还能帮大哥出口恶气。新科状元不认生父大逆不道,生母水性杨花品德不端,皇上知道了还能重用他么,只怕连云雀镇的百姓都会瞧不起他吧,还什么连中三元光宗耀祖,他以后都没脸出门见人啦!
房中烛光时明时灭,那个野男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阮氏心知错过今晚,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对付碧珠,她不能放过吃里扒外的狐狸精,也不能容忍别人的野种沾许家的光。阮氏朝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随即心领神会转身而去。
这个丫鬟是阮氏的心腹,以前专跟翠菊作对,诽谤碧珠挑唆坏事少不了她,欺瞒阿牛报假消息,偷绣花鞋沾满鸡血都是她所为。跟踪碧珠来的时候,阮氏叮嘱过她如有发现就照原计划进行,现在正是时候。
丫鬟吩咐另外两名跟班在月台摆了一桌酒席,随后亲自跑去找许家族亲,借口阮氏请吃宵夜,实则利用他们将碧珠的恶行散播出去。
柳叶儿拿着那只鞋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清楚地知道鞋子是玉顺的,可是,为何血迹斑斑她就不晓得了。许老夫人不想把玉顺失踪一事闹大,也不愿意凭一只鞋认定玉顺出了意外,柳叶儿理解她老人家的想法,越是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让人有机可趁。
许家恒至今仍在山上寻找玉顺和翠菊的下落,他也不想看到许家乱成一盘散沙。其实,这么多天没有消息,玉顺和翠菊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没人敢说,但只要有希望就不能轻易放弃。柳叶儿强忍悲伤打起精神,她答应过玉顺要好好照顾许家恒,不管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个承诺永不会变。
柳叶儿回到房里洗漱一番,翻开账本准备做账,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做。前几天,许家族长当她面说重孙就要出生了,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好送的,柳叶儿不好装傻,便答应为他打个“长命百岁”的金锁,许家族长听了很高兴,今儿早上还等不及问她打好了没有。
柳叶儿到银楼问韦伯,得知金锁已经打好了,就去库房拿来带在身上,打算晚上回来交给族长。谁知道刚走到厅堂门口,就听见阮氏说山上有发现,赶来一看,沾满血迹的鞋子令人触目惊心,悲痛之余,就把这码事给忘了。
眼看时辰还早,柳叶儿拿着装有金锁的锦盒出门去找许家族长,今日事今日毕,她不想再拖到明天。走进族亲居住的院落,只见阮氏的丫鬟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扶着族长,在他耳边笑眯眯地说些什么,其他几名族亲跟在他们身后,也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二太爷……”柳叶儿和他们走对面,临时避开也不合适,响亮地唤了声,将盒子递过去,“这是……”
“哦,哦,我知道啦……”不待柳叶儿说完,族长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盒子,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心虚地看了看身后的族亲,匆忙岔开话题,“叶儿哪,你来得真巧,大媳妇请咱们去吃宵夜,你也一起来吧!”
“是啊,是啊,一起来吧,就在月台那边……”身后的某位婶娘热情地拉着柳叶儿的手,指了指月台的方向,“你大娘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三天两头请咱们吃饭,你说这家里不缺吃不缺喝,还从外面请厨子给咱们烧家乡菜,盛情难却,不去也不好意思嘛!”
柳叶儿听说过阮氏经常请族亲吃饭喝酒,她懒得想阮氏安的什么心,只要许家不出乱子就行。
“可不是么,今儿个突然叫咱们去吃宵夜,说是给咱们一个惊喜,呦呵呵,幸亏晚上没吃多啊,要不都吃不下去了。哎,小姑娘,以前都在花园吃喝,这咋又跑月台去呢?!”又一位族亲好奇地问阮氏的丫鬟,“月台那边风挺大的,没有花园那儿好……”
阮氏的丫鬟飞快地扫了眼柳叶儿,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微微笑道:“五叔公,这都初夏了,哪来什么大风啊,夫人换个地方招待也是怕你们闷。”
“就是,就是,你哪儿来这么多话……”族长轻嗤了声,转而又笑起来,“小姑娘,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甭理他!那个,叶儿,你也一起来吧?!”
话音未落,那丫鬟警惕地看向柳叶儿,明显的敌意让人一目了然,摆明了不想让她去。柳叶儿淡淡一笑,婉言谢绝:“二太爷,我还要回去做账,你们去吧”
“哎呦,家恒不在,累着你了啊……”
“多能干的媳妇儿,家恒真有福气……”
“许老夫人可省心了,大媳妇儿还有啥不服气的……”
“嘘,瞎说什么呢,大媳妇儿哪儿不服气了,给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
这事儿原本没什么可疑的,阮氏不服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即使她从娘家回来改头换面,翠菊还是时常提醒柳叶儿处处小心。所以,柳叶儿对阮氏总是留有几分防备,不会完全相信她说的话。
柳叶儿目送他们走远,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那丫鬟怨毒的眼神像两道利刃扎在她胸口,始终拔不出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丫鬟走得很急,恨不能将腿脚不便的族长拖到月台,阮氏突然将花园改到月台,难不成真为了新鲜?!
想着想着,柳叶儿不知不觉跟他们走到月台附近,她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也许只想弄明白那丫鬟有何目的。柳叶儿距离他们远远地,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发现前面就是二房的院落。忽然,那群人停下来,纷纷往院子里看去,丫鬟叫声“夫人”,猛地将灯笼扔出去,快步冲进院子,紧接着就听见众人质疑的声音。柳叶儿心下一慌,抄小路进了院子。
许家族亲聚在院外探头张望,阮氏和她的丫鬟堵在许家彦门口,气势冲冲地用力砸门:“家彦,家彦,你没事吧,快开门啊……”
院外的族亲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位五叔公仗着胆子问了声:“大媳妇,出啥事了?!家彦咋地了?!”
“我刚看见屋里有个黑糊糊的人影,好像还拿着刀,像是土匪啊……”阮氏神色慌张,焦急万分地继续拍门,“家彦,你出声啊,你没事吧……”
“啥?!有土匪?!”族亲中有胆大之人直奔过来,和阮氏一起拍打着门窗,动静越来越大,很快就要惊扰整个许府。
柳叶儿躲在树后紧紧皱眉,她不晓得阮氏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许家彦迟迟没有应声着实令人担忧。她悄悄地挪步到窗户底下,紧闭的窗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见屋里的情形。就在这时,窗户腾地一声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碧珠正要从里面跳出来。
柳叶儿怔在原地动弹不得,宋世军和碧珠也是一脸愕然,拍门声越来越响,阮氏等人几乎就要破门而入。宋世军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就要给柳叶儿一拳,碧珠匆忙出手阻拦,连连摇头。宋世军咬了咬牙收回拳头,抱起碧珠跳出窗户,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二嫂,怎么是你?!”许家彦放心不下,披着外衣跟过来看看,见到窗外的柳叶儿,不由讶异出声。
柳叶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许家彦,指着宋世军和碧珠消失的方向:“他、他是谁?!”
许家彦来不及应付门外的阮氏,疾步走过来对柳叶儿说:“二嫂,他不是坏人,他和我娘没有关系。可能,大娘发现了我们在一起,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
许家彦语速很快,柳叶儿顾不得问清楚来龙去脉,忙道:“小叔,我相信你。”
“改天我再向你解释……”许家彦回头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门板,转身要把窗户关上,“二嫂,你先回去,今晚的事对谁都别提起,我会解决的……”
柳叶儿连连点头,望着许家彦憔悴的面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正要离开忽闻头顶响起一声厉斥。
“好啊,我看你还往哪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