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很静。似乎又有一场大雪在悄悄临近。若非急于知道结果,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上路的。
快过年了,天也很冷。开春以后再出发会好很多吧。可是,忽然之间,就不想等了,好似已经等了很久,好似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财力,物力,人力,线索。一切铺开在自己面前。只待她伸手,揭开上面的一层纱,寻找下面隐藏的真相。
夜里的迷雾总会过去。大雪过后,也总会迎来天朗气清。
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滑入被秦家人包下的客栈里。守卫来不及闷哼,就被人扭断了脖子。一个,接一个,悄悄的倒下。
就连倒地,都是被那恍如鬼魅一般的黑影,温柔的放下,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迷烟一间接一间被吹进紧闭的房门之中。
无声的夜。只有外头阴沉沉的天空,在酝酿一场大雪。客栈里头的人,像是睡的香极了。
忽有寒光一闪。一把极薄的匕首,探入门缝。锋利的刀刃咬在门闩上,一点点,一点点,将门闩移向一旁。
安静的夜里,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懒猫打着呼,呼呼的沉睡,难以引起人的注意。
廊间隔着一段距离,便躺倒着一个守卫。脖子被拗成怪异的姿势,喉间早已没了气息。
“啪——”细微的声响。门闩被挑开了!
黑影脊背微微一松,朝身后暗处轻吹了个哨音。哨音轻的像是人的鼾声。静谧的客栈中,鬼魅一般的身影飘忽而过。
黑影收回薄刀利刃,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客房。厚厚的靴子踩在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
黑影悄悄绕过屏风。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却瞧不清面前情形。
床幔似乎垂下着。脚踏上躺着个丫鬟。床上的身影,却是隐在帷幔后头,看不明晰。
黑影上前,手持长剑剑鞘,挑开床幔。
嗖——
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噗的一声。他的喉间便被利刃穿透。鲜血汩汩涌出。他想要抬手捂住咽喉,却轰然倒地。
坐在床上的沈昕娘轻缓一声:“丹心!”
丹心应了一声,翻身而起,接着便响起一阵当当当——震耳欲聋的敲锣声。
在这静谧而诡异的夜里。忽然炸响的敲锣声,不禁让人寒毛乍起。就连被迷香放倒的人,都隐隐约约被唤醒。吸入迷香不深的人则彻底清醒过来。
藏在房梁上的金香抽剑,飞身而下。她险些被丹心的铜锣声给惊得从房梁上掉下来。
门口涌入的黑衣人和金香刀剑相向。打斗之声,引来更多的秦家守卫,和王府护卫。
黑衣人原以为有完全准备,必定能一击制敌。不曾想形势竟这般急转直下。因是夜潜,黑衣人只有十几人。在秦家人和王府护卫合力围剿之下,处于绝对的劣势。
“抓活的!”秦冉吩咐道。秦家人动手有所顾忌。
“不必留活口。”沈昕娘却淡淡开口。
王府守卫闻言,下手毫不留
情。黑衣人难以突出重围。眼见要被活捉之时,竟纷纷自刎。
外头打斗之声终于消弭下来。客栈里头骤然亮起许许多多的灯盏。秦家人清点了人手。
“少主,守夜之人,不防备,被杀了数个。黑衣人没有活口。”随从禀报道。
秦冉脸色难看。他负手立在沈昕娘门口。若非沈昕娘的丫鬟突然锣声大起。他们这么多人,竟是要败在十几个黑衣人的手里?
“沈娘子。”秦冉见她行出,不由拱手,面有愧色,“秦家保护不力。”
“嗯,”沈昕娘点点头,“是冲我来的。”
秦冉微微蹙眉,“你不必怕。”
“我不怕。”沈昕娘抬头看他,幽深的眼眸映着灿烂的烛光,甚是明媚。
他看着她,微微愣住。
“把屋里那个抬出来。”沈昕娘道,“听闻秦家的香料还不错,送来些。”
秦冉表情微滞。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坐下来分析分析,究竟是什么人要对她不利,往后一路上要如何防备,才能更安全才是么?或者反手,给敌人一次痛击,让敌人不敢这般嚣张,他们也不至疲于应对才对?怎的又谈起香料?
心中虽讶异,秦冉却还是吩咐人去取香料来。待看到沈昕娘的房间里,被抬出来的尸首之时。他不由再次皱眉。
一只短剑,贯穿咽喉。这是袖里剑,由机关弹射而出的短剑。势必要在距离很近的时候,才能造成这般杀伤力。
他抬眼看向沈昕娘。沈昕娘依旧是一身淡泊,从容不惊的气质。净白宽松的衣衫,透出柔软舒适的触感。娉婷的身段,白皙姣美的脸,哪里像是一个能近距离,如此狠厉杀人之人呢?
“熏去血腥之气,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沈昕娘吩咐丹心道。
“沈娘子,这是要,再睡会儿?”秦冉不禁再次诧异。
沈昕娘缓缓点头,“秦郎君还有何指教?”
秦冉摇头,“指教不敢当,不过适才,我说要留活口的时候,娘子却下令,不必留情。”他抬眼看着沈昕娘净白的脸颊,“娘子就不好奇是谁要对娘子不利?”
“他们的功夫路数,和上次我同云堂主前往秦家别院时,拦截之人所出一路。”沈昕娘淡然说道。
秦冉闻言若有所思,见丹心果然接过香料,认真的进去熏房间,祛除房内的血腥气。
他抿嘴又道:“说也奇怪,上次那些拦截之人的尸首,被后来赶到,救了娘子那些人带走了。”
沈昕娘垂眸不语。
“不过据云堂主他们回忆,拦截之人的武功路数,乃是出自大内。”
秦冉停下话音。廊间只剩下秦家守卫和王府侍卫搬动伤者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吱呀的响,灯火通明的客栈里,有小二或是掌柜隐隐的哭泣声。
对面而立的沈昕娘和秦冉之间,却寂静得很。
“你知道,是谁要对你不利?”秦冉忽而俯身靠近她。
认真的打量着她
的脸色,她清冷的眸光。他说话时,她脸上分毫意外也无。
“春草新纺送进宫中,出了事儿,秦郎君没有忘记吧?”沈昕娘忽而说道。
秦冉显出了然神色,“果然。”
他缓缓点了点头。“是太后?”
沈昕娘没有作声。
秦冉忽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看来传言也并非都不能信。传言说,齐王青年才俊,回到京中,不仅京中的名门闺秀趋之若鹜,就连寡居的太后娘娘都心生仰慕。看来,是真的了?”
沈昕娘抬眼看他,“还有这样的传言?”
秦冉轻笑,“这般不敬的传言,自然都是私底下相传,沈娘子没有听过,不足为怪。”
沈昕娘看他,“你决心需找你要找的人时,已经迈入坎中。如今同我一起上路,更是坎中遇坎,想要后退,来不及了。”
秦冉闻言而笑,“只要能找到他,旁的事情,我岂会放在心上?莫说瞧这人手,是太后手笔,便是虞国舅亲自来,你瞧我会不会退缩?”
“娘子,熏好啦!”丹心从门口探出脑袋来。
沈昕娘没再理会秦冉,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深吸了一口气,门窗开着,屋里的暖意被吹散。血腥味也被熏香的味道压了下去,香料里又略微的辛味,风一吹,到叫人更清醒了几分。
“姐姐。”丹心正要转身去关门,门口却传来低低的呼唤。
沈昕娘闻言,转过身来。沈四娘微微颤抖的立在门口。
“有事?”沈昕娘在床边坐下。
沈四娘看了丹心一眼,仍旧忍不住迈步进来,“姐姐,我……有些怕,廊间,好多血,他们在后院处理尸首……我……”沈四娘哆嗦着,似乎不敢把话说下去。
“四娘子,我们这屋,是死人最多的,刚才才抬出去了一个呢!”金香笑的贼兮兮的在沈四娘耳边说道。
沈四娘闻言一声尖叫,嗷的从席垫上蹿了起来,双手扶着屏风,似吓得站都站不稳。
金香指着她脚边说:“唔,刚才那人,好像就是倒在哪儿吧?留了一地的血,盖了新的席垫,才看不见了!”
“啊——”沈四娘抱着脑袋,凄厉而破碎的叫声贯穿门窗皆开着的房间。
外头立时有秦家家仆来问,“沈娘子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丹心笑嘻嘻的摆摆手,“我们讲鬼故事呢!”
那家仆一脸讶异的走开,这沈家娘子胆子真大,刚历经了生死,还有兴趣将鬼故事?
沈昕娘无奈看着金香,“你别吓她。”
金香吐吐舌头,转身给沈四娘倒了杯水,“四娘子喝茶,压压惊。”
沈四娘却拍着胸口,不敢接。
“姐姐房间里熏了什么香?”她像是想要岔开话题般问道。
“这房间血腥味太浓,娘子睡不好,所以熏些辛香,压压血腥味儿!”丹心笑着说道。
沈四娘闻言,刚恢复几分的脸色,瞬间又煞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