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一惊,太后什么心思,他也是能猜到一二,她自然是想利用枢念打击云卿,肃清朝中异己,可他本以为太后是想操纵枢念,却不料她竟是打算利用完后将枢念一脚踢开,转而扶植叶倚琛。
“有什么好奇怪的。”枢念没有漏过他脸上的疑惑,“叶倚琛怎么说也是秦太后的嫡亲孙子,我呢……只不过是一个谁都想我死的孽种。”
“你们是否当真以为她手上那份圣旨是父皇立我为储君的?”他笑的讥诮,“她迟迟不肯拿出圣旨来,也无非是那圣旨是她逼病的神志不清的尘帝写下立叶倚琛为帝的东西,试问这个时候,她怎么敢拿出圣旨来?”她以为他不知道,却不知他早就清楚一切。
目光转过还僵硬着身体跪在一旁的阿达,他忽然觉得心头烦躁起来,一脚踢了过去,薄唇开合吐出一个字来,“滚。”
阿达慌忙起身离开,只是那一瞬愤怒的眼光却根本逃不过枢念的眼。
寒秋看他一眼,脸色一沉,“阿达这个人,我已经不好掌控。”他的心里怕早有了不该有的东西。
“横竖不过一个工具,不好用了,就弃了吧!”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寒秋,眸底深处寒光一闪,却慢慢的又有笑意露了出来,“我本以为你很聪明,却原来,手下的人你控制不了,连自己的心,也……”
寒秋的目光一沉,心知十个八个阿达也只不过是他为了刚才他和云卿的那个姿势发难,他闻言沉默下来,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沉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明白就好。”枢念冷冷一笑,背上被砸的地方早没了感觉,心却不知一半酸涩一半又甜的紧。
他撒的网,正一步步收紧,他想要的,正慢慢归于他的囊中,却不知道,最想要的那个人,能不能属于他,他本以为他还能等下去,可心却备受煎熬,爱也好恨也罢,他就不信,当她最终只有他能依靠,她还能不在他身边。
有一天,她将无人可爱,只能爱他。
后背忽然一阵湿冷,寒秋身子微僵,全身不可抑制的冷意泛滥而来,他紧紧抓住椅背,怔怔看向一旁的人,那人抿嘴而笑,眼底眉间,一派温柔笑意,他却看着,心越来越冷。
秦天傲一事最终落幕,宫里似也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早已暗潮汹涌。
太后终于不甘心孤守钦安殿,一边向三公和监国提出朝堂听政,一边又暗中派人急往祁阳,叶倚琛和云莲被困祁阳落霞谷已有一夜,她最后也只剩下叶倚琛这么一个亲人,绝不能让他有事,更何况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他来。
这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只能是她们秦家的人,听她话的人,汩尘能坐上皇位,也只是因为太子无辜枉死,而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容许别的人登上帝位座,被万千的人三呼万岁。
只是放眼在帝都栖梧的将领,没有哪一个能担得起这重担的,除了早先被她恨的咬牙切齿的西梧王。
这朝中谁都知道太后和西梧王素有嫌隙,她本想瞒下叶倚琛被困之事,暗中命西梧王挂帅领兵,可西梧王却称病不朝,让太后不能称心如意,一时又恨他入了一分。
利用在朝堂听政的机会,她利落的下了懿旨,不顾西梧
王卧病在床,强令他领兵出征祁阳。
这国一日无君便多一分凶险,朝中大臣本就对她一再拖延圣旨颁布而心有不满,如今她一介女流却妄图干涉朝廷大事他们也只好闭口不言,然而西梧王已年迈又卧病不朝,秦太后不顾定国公等三公的阻拦,一意孤行,知道的人说她是为了孙儿的命急投医,不清楚的人,便以将她定位为心思狭隘,公报私仇,怨毒未消的女人。一时朝中诸人,无不在心中对太后有所怨言。
已经有为数不少的人跪求枢念不必遵从汩尘遗旨,直接登基为帝,可都被他婉言拒绝,直言祖宗礼法不可废。
众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跪求太后尽早颁布圣旨,太后却每次顾左右而言他,每每将这话题引了开去。
太后的懿旨最终还是没能收回,西梧王在王府卧床接旨,于三日后,领兵出发。不日即抵达祁阳落霞谷。
落霞谷位于祁阳东侧,为王陵重地,祁阳建国初始至今的每任君王都葬在此处,落霞谷往常都有重兵把守,其外更有落霞山为天然屏障,若要为人所破,除非是祁阳一国沦陷。
此番叶倚琛他们被困落霞谷,除了有因为纪云莲的缘故而延误了战机,还有一大部分,却是祸起萧墙。
祁阳王室中早有人与外勾结,想要控制整个祁阳。
西梧王的大军赶到时,叶倚琛他们已经被围的弹尽粮绝,只能靠食用战马充饥。
端宥大军,一方被围落霞谷,一方在外,西梧王的人马也算是将敌军尽数包围,由于大军此番远赴祁阳是秘密行进,连叶倚琛他们都不知道有援军而来,如此,西梧王一行几乎是出奇不料取得先机,帐中神箭手一箭将敌军元帅射瞎了一只眼。
被困落霞谷内的端宥兵士因援军而来及敌军主帅瞎眼落马而军心大振,一路斩杀出去,与西梧王的大军汇合一处。
西梧王本就是因为旧疾复发才卧病在床,却被太后一道懿旨,只能领兵而战,自从知道了叶倚琛的身份,在祁阳战场,他便时不时的照拂叶倚琛,不管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还当初南太子的人情,他都一心要护叶倚琛周全,至于云莲,因为阿珞的缘故,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落霞谷一役,端宥本已是胜券在握,殊不料最后关头,主帅坐骑突然癫狂,西梧王被狂躁的战马掀落在地,乱马之下,腿骨断裂。
纪云莲女扮男装混在军中不知缘何被敌军识破,敌营众人眼见端宥的两大元帅尽力护她周全,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时间竟将目标都对准了云莲。
西梧王受伤之后,护着云莲的叶倚琛越觉吃力,在击偏三支暗箭后,不经意间瞥见敌军副帅右侧,一点寒光一闪。极快无比的朝着云莲射来。
“小心!”他怒吼一声,余光瞥见有人护着云莲撤走,后背却完全暴露在那寒光之下,手中剑向那寒光一拦,却根本拦截不了,电光火石间,他没做任何思考,飞身扑去将她的后背紧紧护住。
‘噗哧’一响,那冷箭精准无比的从他后胸的心口处没入,肩羽还在凌风轻颤,他却感觉浑身一震,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流走。
“撤!”狠狠的将云莲推向一旁傻站着的士兵,他一声令下,号角吹响,端宥大军不
败而退,徒惹敌营中人笑话。
端宥营帐,随行军医将西梧王及叶倚琛放在了一起,西梧王的旧疾和腿伤极其严重,就算能苏醒过来,以后怕也是废人一个,而叶倚琛……
那支冷箭透心而过,众人拼尽全力救治了一天一夜,一个个都只能无奈叹气,只道无力回天。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你们救救他……”云莲不肯信,不敢信,她扯着军医的袖子,一个个哀求过来,“只是一箭而已,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
“郡主!我们真的都尽力了,那箭是从心脏处射过,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军医们看她哭的肝肠寸断,个个都是于心不忍,可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不信,我绝不信。”云莲拼命的摇头,手指着这些面露惋惜之色的军医,恨声怒叫,“定是你们这些庸医没有办法才说他快要死了,来人,快来人,去栖梧召太医,宣太医啊……”
“郡主不要这样,郡主……”这些日子被指贴身保护云莲的士兵慌忙将她拦住,极力的劝慰着,军医们均是连连摇头,“郡主,就算来十个八个太医,叶将军……这也是事实,郡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和将军去说会话,见最后一面!”
云莲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时彻底软倒,顺着那些人的手臂,她缓缓滑到在地,眼中的泪扑哧哧落下,蒙满了尘灰的脸也因此被洗出几道白皙的肤色,她的双眼早已红肿,唇也被咬的鲜血淋漓。
边上有人怕她受不了,毕竟她和叶倚琛才新婚没有多久。
“郡主……”
“滚!”她嘶声尖叫,狠狠打开旁边人好心递上来的手,愤恨的对着这营帐里所有的人,尖声嘶叫,愤懑的像是野兽,“全都给我滚,滚……”
‘咳咳咳……’床榻上的人发出虚弱的咳嗽声,被淹没在她的尖叫声中,有军医发觉了想要过去查看,却忽然僵住了脚步。
云莲双手费力的捏着叶倚琛染了血的剑,将剑横在自己胸前,目光生冷,“滚,谁敢靠近他,谁再想要害他,我杀了谁!”
“郡,郡主……”眼前这个人双眼似被蒙了层血雾,满眼戾色的人,可还是当初那个娇俏温婉的云莲郡主?
众人被她吓的不敢在营帐中多待,但西梧王还在这昏迷不醒,他们实在是怕极了她突然疯魔了,伤害西梧王,因此几个人动作极快的将西梧王的身体搬了出去,俱都是匆匆而逃。
只余下两个人的营帐,寂静的像是要吞噬人心的魔,生生裂开了阴森的獠牙。
叱……叱……叱……
云莲提着他那把剑,朝着他一步步踉跄着走去。
染着血的剑尖在地上被她一路拖拉过去,生生在地上染出一条血红的线。
她在他的床前跪下身来,温柔的唤他,“倚琛!”
“他们都说你要死了,是不是真的?”她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完整,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细弱的咳嗽声频频响起,叶倚琛缓缓睁开双眼,空蒙的双眼在见到她脸的那一瞬露出抹奇异的光彩,却在一霎之后,徒然变作黯淡,他猛然咳得厉害起来,撕心裂肺般,几乎要将身体里的一切都咳出喉咙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