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群白裳女子滑入那偌大会场中时,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云卿抬眉一看,端坐在这之上的是尘帝和皇后,只国舅也是殷勤的站在汩尘身边,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他恭敬的扶着汩尘。
国舅显然也注意到了云卿的注视,对她露出一个宠爱的轻笑,带着点自以为风流的轻佻,让云卿只觉胃中有些难以负荷,面纱下的嘴角勾出个讥诮的弧度,待要往西梧王那边靠去时,乐曲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完全陌生的,不似宫中那些清扬婉约的曲调,倒带着些狂野糜烂的气息。
身边的白衣女子都已经分散了开去,一个个在她边上跳起了简单的舞,云卿一瞧,便知道这些女子怕只有作陪衬的份,有人见她呆愣着不动,趁着舞过来时,在她耳边催促道,“怎么还不跳,你想害死我们。”
云卿一怔,听着那乐曲,只觉得头隐隐发疼,这大庭广众之下,要她如何动作?
难道突然跪在地上,指证国舅居心不良,胁持尘帝,她若真这么做了,不等义父他们有什么作为,就将国舅激怒,皇上或许性命不保,这场中所有人怕都会被那些换了的侍卫擒获。
心中一横,她忽然将手搭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子肩上,那人先是一惊,只听得云卿冷笑着让她配合,随即有什么抵在她腰上,蚀骨的寒意,让她当即动都不敢动弹半分。
云卿将身半靠在这人身上,倾斜身子的那刹那,那宽大的红纱缓移,泄出她大半个香肩,半敞的领口处,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烛光摇曳着,却蒙上了一层瑰丽,她用手臂将诱人的身体虚靠在那女子肩头,眼角挑起一抹笑意,让场中的男人呼吸一窒。
柳昱微眯着眼,连手上的酒都忘了喝。
他听着身边的男人呼吸急促起来,甚至连他,都觉得口干舌燥。
透着奢靡狂欢的乐曲突响,妖冶的,疯狂的。
她看到国舅眼中有些惊诧,随即一脸的笑意;她看到朝中有些老臣面露不渝之色,毕竟这样的场合,有这种淫靡的舞曲,有些说不过去。
她却不管,只在心中想着,该有什么办法,才能走到国舅和尘帝那里去。
云卿双手扶住了身边人的肩,一点点移下去,发丝遮住了秀美的容颜,绝美的身姿,敞开一个魅惑的弧度。
有些呆愣了的众女子在瞬息后,俱都散的更开,在边上做着幅度不是很大的动作,一眼望去,倒还能看得耐眼。
随着音乐的起伏,云卿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乌黑的发丝如同三千飞泻的泉水,随着她的舞姿闪动。
纤细的腰肢摇摆着,像是蛇般扭动着幽美的身字,抬腿,旋转,偌大的裙摆,像是巨大的曼珠沙华徐徐绽放,手臂与颈项优美的动作,每一次的摆动,都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撕开那层碍人的红裳。
所有人的眼里,都只看到一具曼妙的身子,柔软的,好像快融化了,全身仿佛没有骨头。
她跳着舞的同时,目光在场中转了一圈,便只看定了高座上的尘帝,那目光中,含着颇多的讯息。
轻纱下,她舔舔唇,灼亮的双眼在瞥见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几人时,凝了凝。
幽幽的,如同看不透的泉,在那个身穿锦绣黑袍的男子身上划过时,眼中慢慢划过抹欣喜和极快的哀伤,转瞬后,
便是那销魂蚀骨的媚态。
国舅只觉得就这样看着,身体的热度,跟着一波一荡而来,口干的很,忍不住看了桌上的酒一眼,就有懂眼色的奴才为他奉上了美酒。
他狠狠一口喝干,喉咙口那种像要烧起来的热度却不减反增,忍不住将手中的匕首往汩尘腰上顶了顶,“快点退位给太子,否则……”他必须要尽早办完正事,好好宠一宠这个女人。
匕首刺进去一分,汩尘能感觉到腰侧有血流出来,然而他看向云卿的目光是复杂的,厌恶看一眼不复威严只余猥亵的国舅一眼,汩尘眼底处的阴鹜一闪而过,摆摆手,吐出两个字,“打赏!”
“你?”国舅一惊,汩尘又加上一句,“宣那个叫豆蔻儿的姑娘上前。”
皇后眼中闪过愤恨,“皇上一把年纪了,难道连个小姑娘也不放过?”她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又有响的透彻的声音做掩饰,根本没有多余的人能够听到。
纵然有国舅在旁威胁,李木却只听汩尘一人吩咐,他踏步的上前,“皇上赏……请豆蔻儿姑娘上前领赏。”
云卿所有的动作一停,手从后往前缓缓推移,做出个拈花轻笑的动作,随即整个人像是软下来了般俯身向下,拜了拜,便提了裙裾朝着汩尘慢慢走来。
一步一步,不见惊慌和奴颜婢膝及不知所措,这个刚才还一身媚惑的女子,转瞬间就已是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高贵。
已经有很多太监奉了各自主子的吩咐,跑到璎姨那里去打听这女子是谁,璎姨脸色乍白乍红,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应付。
她只好讪讪答几句,也不多说什么,就将视线转到了正往御前走的云卿身上,心中已经在打主意,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拉到自己身边来,这只要随随便便跳一场舞,那银两可都是滚滚而来啊。
她能断定,这场上,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随着云卿移动。
会场东侧,有个人静静负手站立。
宽大的黑色锦袍,银丝滚边,金色蔓纹和红线纠结,生生将人的眼填满。黑白分明的双眸被一层湿润的雾气氤氲,见底的温柔只闪了闪又化作了漫不经心的淡漠。
“枢念!”他身后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修祈站在他身后,感兴趣的眼,却看着云卿,那眼中,透着兴味。
“很不错的女人!”修祈干涩的舔了舔嘴,这些年,女人他也碰了不少,可没有哪一个,能像刚才那个让他这样迷恋。
枢念将目光收回,腼腆的笑了笑,“三哥!”
修祈看他一眼,“身为皇子,你都年满十八,像老二他都有了好几房侍妾,你却连女人都没碰过,守着个青楼女子玩什么爱情游戏,小心把自己绕进去。”
枢念的脸微微泛红,“宁儿很好,我和她……”他张了张嘴,看修祈的眼又看向了场中的云卿,他垂下了眼,低声道,“太子被软禁在东宫,我已经派人将他换了出来,二哥也答应效忠三哥!”
“他倒是识时务。”修祈俊美的脸上划开个得意的笑容,双眼却贪婪的看着,生生错过了身边人一闪而过的阴鹜。
御前,汩尘随手一点,指给云卿的赏赐就是一斛珠。
“南海鲛人泪!”淑妃虽坐的远了些,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她记得这是西梧王派人呈上的贺礼,从这明珠出现在御座前,她的眼就
没再离开过。
本还想着,宴会结束的时候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便能将这珠子要过来,却不想,竟赏赐了一个舞女。
云卿低声谢恩,抬手接过,也不知是跳舞累了,还是终究有些紧张,她一手拿捏不稳,‘呀’的惊叫一声,只教人听了,连骨头都酥了。
‘哗啦啦’的一叠声响起,却是她手中的鲛人泪不慎摔落下来,熠熠闪光的明珠在刹那间向地面八方滚去,然而去的最多的,还是国舅和汩尘那里。
云卿连连称呼该死,懵懂不知的想要去捡。
国舅心中惊骇,瞬间所有的目光都积聚在这里,他忍不住怒斥一声,“还不滚下去!”
云卿似被他吓了一跳,一个不稳,朝着他怀里重重摔去。
国舅下意识的想把她推开,却不料她的身子急转,他甚至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时,云卿本扑向他怀里的身子刹那间变作攀在他肩头的姿势,而他的颈间,一支碎玉花簪正抵着。
“你,你做什么?来人呐,刺客……”国舅被惊的冷汗直流,皇后在旁看的清楚,惊慌下碰翻了案上的美酒,殷红的酒液滴了一地,远远的看去,像是一滩未干的血迹。
被皇后这样慌声一闹,所有的声音都在这时停了下来。人人的目光望过来,有的透着疑惑,然更多的却是愤怒以及观望。
侍卫们更是‘噌’声响中,将腰上的剑拔了出来。
云卿轻笑着,将手中的簪子又刺进去一分,“谁都不许动。”离的近些的,都能看到那上面流出的血。
西梧王听出是云卿的声音,怔了怔,和定国公飞快的对视眼,又安静下来。
“豆蔻儿,我知道你不愿进我的府,我答应你,不会为难你,你快些拿开。”国舅说的一脸诚恳,心中却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要不是要顾及到顶在汩尘腰上的匕首,他又如何会这样轻易的被云卿算计了。
云卿挑眉冷笑,“国舅大人为何不过来些?”片刻后,她似恍然大悟般,笑靥如花,“原来国舅大人这般忠君,都身临险境了,都不肯放开咱们的皇帝陛下。”
汩尘冷笑哼了声,缓缓闭上了眼。
座下有个直言的将军哈哈大笑起来,“这国舅忠君,真是天大的笑话!”
西梧王和定国公闻言笑了笑,西梧王站起身,朝着御前紧走了两步,“国舅,你还是听话些为好,我这义女脾气不大好,你若是不照着她的做,怕是你那脖子……”
“西梧王,你纵女行凶,你……”国舅气的身子发抖,手却不敢离开汩尘腰侧,如今皇帝是他最大的砝码,他不可能放开,正要怒喝间,云卿却快他一步,勾唇冷笑,“比起国舅大人想要胁迫皇上退位犯的罪,我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说什么?”皇后脸色发白,跌撞着冲上来要一掌掴向云卿面庞。
云卿微拧身躲过,簪子又刺进去一分,带了厉色,“国舅大人,您左手的匕首,是否该放下了?”她说着,捏着簪子的手稍稍一捻,国舅便感觉全身的血似乎都往这个点涌去,让他血管有要爆裂开来的可能。
‘当啷’一声,匕首砸落,他的手无力的耷拉下去,满眼的不可置信。
汩尘一朝脱的自由,本拼力支撑的身体也在这一刻软了下去,李木见状,飞快的上前将他扶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