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慌忙扑过去将手按在他的肚子上,忍着哭腔,强笑道,“怎么会呢,咱们的莫桑要长命百岁呢,怎么会死,不要紧,只是肚子疼,太医们会想办法的,会好的。”
莫桑一张脸惨白的没了血色,闻言,双眼亮了亮,忍着痛意,期待的看向她,“真的吗?我真的不会死。”
“不会有事,我没有骗过你,我怎么会骗你,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云卿哭着安慰他,一眼瞥见罗太医忽然面有难色的跪在她身边,她的心沉了沉,却还是满怀希望的看过去。
“罗太医,莫桑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是不是?”
罗太医垂头苦笑,许久,文太医及一干太医院的太医都跪了下来。
“郡主恕罪,臣等无能!”
‘哗啦’一声,是她禁不住起身却碰翻了桌椅的声响。
云卿恨恨的将罗太医踹翻在地,凶狠的揪起他的衣领,怒叫道,“你算什么太医,他只是和先前一样,中了点小毒而已,没有事的,你尽杵在这里跟我说什么无能有能的话有什么用,还不去给我医好他。”
罗太医几乎是被她拽了过去,可怜他一把年纪了,难得说了句实话,却被这样对待。
床上的莫桑一直喊着疼,哭喊着叫着云卿云卿……
云卿忍着泪将他抱起窝在怀里,一直说,我在,我在……看得人心头发酸,长公主跟着在旁抹着眼泪,云卿拜托过她,她也小心了,可还是叫人钻了空子。
“云卿,我肚子好疼……原来想长大了就娶你的,可……我活不了了,以后一定不要让人欺负你好不好,云卿……”
“不要说了。”云卿心里发疼,将那些个太医一个个看过来,可谁都是低下了头。不敢去和她的目光对视。云卿的心一寸寸往下沉去,她不明白,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有时候脾气躁了点,口气坏了些,可本性并不坏,还那么好的想要她开心,这样的一个好孩子,怎么有人忍心害他?
怀里莫桑的呻吟在渐渐变的细弱,骇的云卿越加恐慌起来,眼中的悲凉慢慢泛上来,心慌害怕,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在意的人在自己怀里,差不多要死去的模样,第一次是枢念,她最终将他拉了回去,可这个孩子,她也想将他拉回来啊。
有个黑色的影子忽然从外面直掠了进来,猝不及防间就抢过了她怀里的莫桑,云卿惊了惊,蓦地大叫一声刺客追出去,只是却有一个人将她一扯,便抱在了怀里堵了她的路。
“那是影子,他师父是江湖中有名的毒医,或许他能有些办法。”他宽声安慰着,极力安抚,“相信我,莫桑不会有事的。”
“影子?”云卿一脸呆滞的抬头看他。
有侍卫听到云卿喊刺客尽都匆匆追过来,枢念忙挥手示意他们只是误会。
看到那些人默默退下,他才亲了亲她满是泪水的眼,轻叹道,“不会有事的,万事有我。现在最重要的,也该是把要害莫桑的人找出来才对。”
“是不是?”他柔声问道,云卿怔怔的抬头,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看向影子消失的方向,满含担忧。
虽然是先太子的孩子,但莫桑毕竟是皇长孙,他出事,太后还没什么表示,汩尘已经震怒,直接降旨让柳昱彻查。
柳昱也当真是有些本事,只查了几日,便找到了下毒的真凶。
却是个被莫桑无意捉弄而被太后怒斥的昭仪,她心中愤恨难平,一时铸下大错,只是柳昱却感觉其中还有些猫腻,再往深查,竟将淑妃也牵扯了出来。
之后方昭仪在冷宫畏罪服毒自杀,临死至极,手上紧紧扯着一抹衣角,之后有人深夜在僻静处烧
一件衣服,被人认出是淑妃那里的人。
而那件烧了一半的衣裳,也跟方昭仪临死时手指紧扯住的,无论是布料还是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淑妃心中忐忑,在柳昱找上她时,已激动的语无伦次,直呼自己是冤枉的。
只是,她支使方昭仪下毒害皇长孙,眼见事迹败露,竟将方昭仪杀死,再伪装成自杀企图脱罪,一桩桩一点点,人证物证事实俱在,容不得她辩解。
汩尘念在她孕育皇子辛苦,信阳王这些年来勤恳为国,淑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封号,被打入冷宫和疯了的皇后一同待着。
她天天在冷宫里高声咒骂,一时说自己是冤枉的,一时又骂,直将冷宫诸人骂的心中有气,这本有个疯后已经够他们受了,再来个骂骂咧咧的女人,还叫不叫他们活?
淑妃虽已生有一子,但年轻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又一向懂得保养,此刻就算刚被关进冷宫,也一直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所以她在这里万事不肯低头,碰到来送饭的太监宫女非打辄骂。
信阳王虽不喜淑妃,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母妃,他跪在汩尘房前许久不肯起身,只为见她一面,也被汩尘拒绝,最后还是枢念扶起了他,将他带回了信阳宫。
冷宫的消息,像是被人刻意杜绝了般,那里的情况通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只是有一天,几个巡夜的,有些上了年纪的侍卫却不知为何,偷偷溜了进去。
那一夜,风雨交加,一切都如当年玉妃死的那晚。
拼命嘶叫的女人,如禽兽般的男人,光影憧憧,往常冰冷的冷宫,到处都是血一样令人厌恶的气味,透着野兽般只懂得掠夺的讯息。
皇后呆呆傻傻的被一个人扶着,那人温柔的将她的脸轻轻抬起来,对着那个叫人混乱绝望的场景,那些男人亢奋的侵犯着那个上一刻还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明明那么叫人恐惧厌恶的情景,他却笑的越加温和无害。
“看到了吗?”皇后毫无神采的眼珠子毫无章法的转着,脑海中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根本没有想起来,她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忽然尖声大笑起来,“贱人,贱人,本宫看你以后怎么跟我争,哈哈,都是贱人……”
那人捏着她下颚的手一点点缩紧,那个力道,渐渐足以捏碎一个人的下巴,“好不好看?”
“好看,痛……”皇后咯咯笑着连连点头,却忽然感觉到痛意,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桐儿,桐儿……”
忽然间她浑身一震,眼前那个人的目光,明明那么柔和,却怎么看都透着一抹拼命压抑的哀恸,以及那深藏在眼底,属于地狱恶魔的蔑笑,那种想要把人生生摧毁的欲望,让她禁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桐儿,她的桐儿不是这样子的。
“皇后娘娘,不,废后……”那人极其优雅的轻轻笑了起来,伸出手将她的手指点在绝望的淑妃身上,“淑妃,看清楚,那个人是淑妃……”
皇后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淑妃?”她茫然的侧转过头,“不是玉妃吗?桐儿?”
“我不是空桐,你的桐儿,早已经死了……”他轻轻勾起一抹愉悦而又讥诮的冷笑,“是被你,亲手杀的。”
那个温柔的声音是贴在她耳朵上低低哑哑的吐出。
皇后刹那间惊在那里,眼中的神色巨变,无端的害怕恐慌和绝望汹涌而来。
血……染了血的英俊男子。
那人好像伸出带血的手,摸着自己的脸,母后,是最漂亮的……
“桐儿!”她忽然凄厉叫出声来,冲过去,痛苦的将头撞着冷宫
里坚硬的墙壁,声声凄厉。
从没有像这一刻渴望过死去,她的空桐,她的孩子……
头上的发簪插进心口的那会,那个人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到空桐在弹琴,温柔而又欣喜的看过来,“母妃……”
“你是来接我的,桐儿……”她满脸含笑,朝着站着的枢念伸出手去,“桐儿,你带我走,带我走……”
枢念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对着那一只手,轻轻的笑了笑,那种可有可无的表情,让他温和的脸庞刹那间染了厌恶之色,他笑,“空桐好好的在天上呆着,你嘛……”
“是不是,该下地狱,恩?”他俯下身,一字一句,极其无情。
眼中的最后一丝期待消散无踪,她的头无力的耷拉下来,心口的地方渐渐有血喷洒了出来,有一两滴还是溅到了他手上。
冷冷的取出袖中的纱巾一点点慢条斯理的擦去,然后极其潇洒的将纱巾一抛。
纱巾坠落在地的那个刹那,冷宫忽然燃起了大火。
虽然等人赶到,将火扑灭时,只烧了一个小小的偏殿,但那里面这么多的尸体,还是让人不敢怠慢,早早的将柳昱请了过来。
经了冷宫诸人的辨认,才让柳昱清楚,若只有往常巡夜的侍卫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有一个疯了的废后和被夺去了封号的淑妃在。
到最后,柳昱也只能给出一个淑妃和皇后争执,侍卫劝解,却不慎引起宫内大火,将彼此烧的一干二净。这个说法太过模糊,自然有人不服,可一些表示疑惑的声音却在不久之后迅速散了开去。再无人敢深查下去。
对于冷宫大火一事,汩尘没有任何反应,于他来说,那两个人已经再没了利用价值,死了也好,太后也不知再想什么,莫桑那事出了后,她忽然吩咐人闭紧了钦安殿大门,再不会客,连往常按例要去请安的皇子公主们都让他们免去了。
云卿总觉得这事太过于蹊跷,但转念一想,她们的死于她何干,皇后和淑妃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准两人在冷宫相遇,以往一同做的丑事此刻都一一揭露出来,两人恼羞成怒才会弄成这副样子。
只是连她也不肯承认,潜意识里,她都在避开着什么。
她能猜到这会是谁人所为,她能想到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可却不愿意去承认。
那人每天都会到水阁,告诉她莫桑正在一点点好起来,对她温柔以待,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来,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就算当真做了什么,也只不过是想要替他无辜死去的母妃,报仇而已。
“信阳王似乎还不肯死心。”柳昱沉吟了片刻,将寒秋替他沏满的茶一口饮尽,气的寒秋恨恨瞪他一眼,“喝不死你,你以为我这里是青楼啊,记住了,这里是秋阁,你手里喝着的,是茶,茶……”
柳昱不理他,只是看着惬意的抱胸坐在一旁的人微微皱眉,枢念懒洋洋的身子靠在墙壁上,似乎一不注意,他人就会顺着墙根滑下去。
“他要查便让他查去,反正一把火早烧的一干二净了。”寒秋不在乎的冷哼了声,飞快的望了眼枢念,只是再转回来的眼里,还是闪过一抹惧怕。
那个人,居然连一个孩子都算计上了。
毒确实是淑妃支使方昭仪做的,也不过是他教莫桑的方法,确实将淑妃惹恼了,而方昭仪的死,却是个为了淑妃特意设下的局,他们只不过放出风声,凶手就是方昭仪手里抓着的衣片的主人,那个蠢女人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烧衣裳,这才被他们轻易抓住了痛脚。
他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仇怨,让这个枢念,能下这样的狠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