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河水依然冰凉,叶尔羌在众人的轰笑声中狼狈不堪地爬上岸,象鸭子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水,一阵风儿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无奈只得挪到太阳底下晒着,引得过路的人阵阵窃笑。叶尔羌心中好生气恼,心里暗暗骂着那个青年,别看他人长得俊,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真是喜怒无常,让人难以琢磨。
太阳越升越高,让人感到有些眩目,叶尔羌站起身,才觉得双腿蹲得发麻,腹中咕咕直叫,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于是随便从路边买了个烧饼,一边走一边吃,不知不觉来到一家赌坊的门前。这家赌坊名叫“金叶赌坊”,生意十分火爆,自己有钱时也经常光临这里。可是一想到自己今天如此背运,大清早无端地被人扔到河里,肯定一整天都会逢赌必输,索性转身想离去。可是那赌坊就象磁石,而自己就象铁一样,有一股超强的吸引力,使自己很不情愿地走了进去。
赌坊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浓浓的汗味混合着污浊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可叶尔羌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一听到这声音,一闻到这气味,他人就感到兴奋异常。他不顾一切地从人与人的缝隙中钻了进去,见里面的大赌桌旁有几对正在掷色子捉对厮杀,旁边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在摇旗呐喊。叶尔羌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有几个赌场里熟悉的身影,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看到那个将自己扔进河里的白衣青年也在其中,而且看来他的手气不错,面前堆满了银两,一条腿踩着板凳,神色十分得意。他显然也发现了叶尔羌,用眼角轻轻瞟了他一眼,那神色有几分轻佻,几分蔑视。
叶尔羌感到十分晦气,转身就想离去,忽然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接着一个沙哑的嗓音奚落道:“你小子一看就是个穷鬼,身上没钱在这里挤来挤去干什么?”叶尔羌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尖嘴猴腮,留着一撮小胡子,神情让人十分讨厌。那人一见叶尔羌瞪视着自己,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色子一边说道:“怎么,穷小子不服气呀!来赌几把吧,一把十两银子,怎么样啊!”
叶尔羌一听心里十分气恼,想要发作,怎耐自己怀里总共只有几钱银子,怎么和人赌呢?这时那白衣青年又冲他望了一眼,嘴角挂得淡淡的讥笑,叶尔羌心中气恼,却也没有办法。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入怀中,手触到了那块玉牌,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忽然掏出玉牌,大声说道:“我这里有一块玉牌,有那位识货的给看看值几两银子?”一句话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有好事者凑了过来,看着这块玉牌晶莹剔透,摸在手里圆润无比,知道是好货色,不由啧啧称赞。那青年目光在玉牌停留片刻,略显惊讶的神色,但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这时,有一老者分开众人挤了过来,说道:“能让我看看吗?”叶尔羌依言将玉牌交给他,那老者将玉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还贴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它的温度,最后说道:“年轻人,这块玉牌可不是随意示人的,更不是用来赌的。它是极品的和阗玉,经名家精雕细啄而成,整个楼兰国不超过10块,应该属王家所有之物,它的价值无法估量。你赶紧收起来离开吧,免得生出事端!”
众人一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都把惊奇和羡慕的眼光投向叶尔羌,只有那青年淡然自语道:“我平生还讨厌那种打肿脸充胖子,到处炫耀的人!到头来只能自讨苦吃!”叶尔羌知道他在讽刺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这种让人羡慕,众星捧月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他索性来了兴致,手举玉牌大声说道:“诸位听着,我今天就拿这个无价的玉牌和诸位豪赌一番,有那位愿意奉陪?”连问了三声无人应答,叶尔羌过足了瘾,得意万分,正要将玉牌收起来。
忽然听到一声如炸雷般的喊声:“且慢,我和你赌!”叶尔羌一惊,扭头打量此人,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此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满脸横肉,眼中流露着凶光,叶尔羌知道他叫赖大,是这附近有名的无赖,经常在这里出没,赢了还罢,要是输了就想方设法赖帐,死磨硬泡,软硬兼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赌场人人怕他。
叶尔羌见自己惹了这个瘟神,自知难以收场,双手抓紧玉牌,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无价之宝,你拿什么和我赌?”
那赖大狞笑着说:“几天不见,你小子还捡了个无价之宝,我就用我的左手赌你的无价之宝!”
叶尔羌知道他要犯浑,只得嘶声应道:“你的手怎么能算无价之宝呢?”
那赖大一笑说道:“当然是无价之宝了,你见过用银子论斤论两买手的吗?诸位说对不对?”
四周人都怕赖大,不敢得罪他,也有人心怀叵测,想趁火打劫,于是都起哄道:“手当然是无价这宝了,赶紧赌吧!”
叶尔羌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那我赢了就要砍你的手了?”
赖大冷笑一声说道:“你赢了只管砍我的手,你砍了我的左手,我拿右手和你赌,砍了我的右手,我拿腿和你赌,反正你不留下玉牌,休想离开这里!”
叶尔羌一听头上冒出冷汗,要是钱财,给这个无赖也就算了,可这玉牌事关重大,自己万万不能丢掉。他真后悔自己一时炫耀,才惹火烧身,正在犹豫时,只听赖大声如打雷般喝道:“还不把玉牌放到桌上!”四周人也齐声起哄:“把玉牌放下!”叶尔羌被人推推搡搡,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忽然听那白衣青年冷冷说道:“这也太不公平了!你让人家把玉牌放到桌上,为什么不先把自己的手放在桌上呢?”
赖大一听此言大怒,“啪”地把手拍在桌上说道:“那我就先放到桌上!”
那青年一笑说道:“这算什么呀?手还好端端长在你的身上,怎能叫放在桌上呢?”
赖大一听知道他有意找茬,怒目圆睁,冲着那青年吼道:“那你把它砍下来放到桌上吧!”
那青年依然脸带笑容,说道:“果然是个汉子,真是豪爽,那我就代劳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剑光一闪,赖大惨叫一声,仰面倒地。那青年不知何时拔剑在手,砍下了赖大的左手,然后用剑挑着放在桌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现在可以赌了。”而此时赖大早已疼得昏死过去,那里还能赌呢?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了,先是瞬间的宁静,接着人群象炸开了锅一样,大家争抢着向外逃窜,有胆小的,更是连哭带喊,好不热闹。叶尔羌见那青年为自己解了围,心中十分感激,但见事情闹大了,心里十分害怕。那青年依然悠闲地用丝帕擦着剑上的血迹,叶尔羌紧忙冲过去,抓住他的手,随着人流挤出了金叶赌坊。
两人一路狂奔,顺着孔雀河直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脚步,那青年嘴里喘着粗气,甩开叶尔羌的手,冷冷说道:“你这人真是胆小,这点小事值得如此落荒而逃吗?”
叶尔羌气喘吁吁,心里砰砰直跳,听他此言,惊讶地说道:“你都砍了人家的手了,这还是小事?”
那青年哼了一声,说道:“象这样的无赖,我真想一剑杀了他,那才痛快呢!”
叶尔羌看着他如此平静,忍不住羡慕之情油然而生,轻声说道:“不用说你家里又有钱又有势,要不你闯了这么大祸还能如此镇静,真是让人羡慕!”那青年经他夸奖心里也十分受用,脸上显出得意之色。
“喂!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帮我呢?”叶尔羌问道。
那青年闻言一笑,透出洁白的皓齿,说道:“我忘了告诉你,我生平更恨那些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大坏蛋!”
“喂!你惹了这么大祸,真的不要紧吗?”
“你放心,平常我惹的那些祸都不比这小,到头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喂!那让我怎么谢你呢?”
“什么喂喂的!”那青年打断他的话,傲然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有名有姓,本公子姓李单名一个广字。因为家父最敬佩汉朝神射将军李广,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你以后不要喂拉喂乱叫了!”
叶尔羌见他身材消瘦,长相俊美,竟然将自己和李广将军相比,心中着实好笑,于是假装尊敬,象汉人一样抱拳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广公子,失敬失敬!”
那李广也煞有介事地抱拳还礼说道:“好说好说!”叶尔羌见他如此认真,终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李广十分迷惑,问道:“有何好笑?”
叶尔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说道:“你怎么将自己和李广将军相比,你长得,长得如此英俊……”
李广一听大怒,用手点指叶尔羌,俏目圆睁,怒声说道:“我平生最狠人说我英俊,大丈夫应该高大粗犷,孔武有力,那才有男子汉气概。你竟揭我的短处取笑于我,看我不把你扔进河里!”说着,作势抓住叶尔羌的衣服,叶尔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见他勃然翻脸要将自己扔进河里,吃了一惊,赶紧双手抱住一棵大树不敢松手。李广拽了几拽,直吓得叶尔羌哇哇直叫。李广忽然松开他的衣袖,扑哧一笑说道:“你这人有时讨厌,有时也很有趣。好了,今天就玩到这了,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跑远了,最后还扔下一句话:“想要找我,就到聚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