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木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为树王之事,可是雨正憨,此时无法上山。”
“不妨,我们等雨小了再去。”说着,圣女又捋了捋打湿的头发,面容娇娆,如雨后之梨花让人怜爱万分,克里木无法不为她如此的美丽所动,心意又随之飘动,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忽听圣女说道:“刚才路上看雨景,偶得诗一首,请先生指正。”克里木稳了稳心神,点头答应。只听圣女朗声吟道:“云如墨兮风声急,大小珍珠纷坠地,四处蛙声平地起,小路处处见潭溪。”
“圣女之才真是天下少有,寥寥几句,并未提及一个雨字,却将雨中的情形描述得有声有色,真得让人十分佩服,看来我以后再也不敢以先生自居了。”
圣女一听十分欢喜,说道:“诗由心境而生,并无可值得夸赞之处,先生对我如此称赞,让我愧下敢当。”正在这时,阳霞端上两碗奶茶,圣女端在手中,在鼻下臭了臭,然后慢慢喝了一口,忍不住赞扬道:“真是好奶茶,其味甘醇,酸中带甜,既保持了奶的新鲜,又有茶的爽口,阿妈真是好手艺,我以后可经常要来喝了。”
听了圣女称赞,阳霞心中什么高兴,说道:“只要圣女不嫌弃,你喜欢什么时候来喝我都万分欢迎。”三人高兴地笑着,一边喝着奶茶,不经意间,雨已经停了。于是两人起身告辞,骑上马,向西山方向驰去。
一路上,见烟雾早已散尽,空气透明地仿佛在流动一样,行人熙熙攘攘,竟似赶集一样热闹,人们被浓烟关在屋内好几天了,如今也顾不上雨后泥泞,纷纷走出屋外。
两人正走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黑衣,斗笠,长剑,原来正是那天圣德桥头冒充托木尔的人,只见他神情悠闲,信步走着,唯一奇怪的是身后竟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个僧人。圣女心中好笑,就勒住马,主动行礼说道:“好汉可好吗?”
那人神色傲然,也不还礼,只说道:“圣女不必客气,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圣女心中奇怪,问道:“此话怎讲?”
“原来你还不知道,我现在是月神寺的贵宾,那主持管我好吃好住,这不,出门还要派人保护,天下还有这等的好事。”
“这是为何呢?”圣女问道。
“我那里知道,那主持天天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追问我什么一幅画的来历,我那里知道,于是给他东扯西扯,一会儿说家传的,一会儿说抢的,一会儿说买的,弄得他也摸不着头脑,还有啊,那老家伙看我那眼神烁烁放光,象要把我吃了一样。”
圣女听了心中不悦,冷哼了一声,听那人接着说道:“我想他八成问画只是个幌子,想打我财宝的主意那才是真的,”
“你胡说,我父亲乃出家之人,视财物如粪土,岂能为财宝动心。”圣女辩驳道。
“那一定是看我英俊潇洒,要将你许配于我,所以才对我这样好……”不等他说完,圣女面色赤红,怒斥道:“你这人口无遮拦,实在无聊透顶。”说完也不说句告辞的话,拨马独自向前行去。
克里木见圣女生气了,于是催马赶上前来劝道:“圣女千万莫要和这些市井无赖一般见识。”
圣女虽然面色潮红,却笑着说:“先生不要误会,虽然他言语莽撞,我却不生他的气,而且也不讨厌他。”
“那这是为何?”克里木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我头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隐隐地觉得,我和他之间仿佛有什么关系,感到十分亲密,这种感觉在我见到国王陛下的时候也出现过。”
圣女说。“那圣女觉得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凭直觉如此感觉,也没有什么依据,恐怕不足为信。”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城,径直向西山驰去,克里木忽然问道:“那人所说他已成月神寺贵宾,圣女可知其中缘故?”
“这个我略知一二,”圣女说道:“其实这只是张冠李戴之事,你可记得托木尔的这个信物,”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绢帕:“很巧父亲也有同样一幅,只是尺寸上比它大了许多,此画与父亲当年的一位……一位老友有关,所以父亲想知道托木尔那画的来历。”
“原来如此,看来此人冒人之名招谣撞骗,到是心安理得,真是脸比城墙还厚。”克里木调侃地说道。
“那我们以后就叫他‘城墙先生’吧!”圣女说道,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翻过一座小山坡,本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西山的胡杨林,此刻映入眼睑的却是一片烧焦的炭黑的世界,原来本来挺拔茂盛的树林此刻或已化成了一堆焦炭碳,或被烧得断枝残躯奄奄一息,有的还冒出一缕缕的青烟,原来林中茂密的花草、灌木早已化成了灰烬,让人怎么也无法将茂密的森林与眼前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焦枯的世界联系起来。一只野鹿浑身尽是黑灰,一只腿还被烧瘸了,一见有人来,凄惨地鸣叫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圣女一见心中伤感,泪水又流了下来,说道:“想不到这一场大火,使原来充满活力的森林面目全非,留下的只有一片死亡般的黑色,真是可悲啊!”两人踏着焦土接着往前走去,离树王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两人心若明镜,方圆十几里,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焦土,并无一物可以幸免,难道树王还可以逃过此劫吗?
两人心中伤感,默不做声,一直向前走,一直来到树王的面前,果然,昔日那颗枝繁叶茂,居高临下,经历了无数风雨雷电的树王也无可幸免地化成了一堆焦炭,唯一不同的是这是好大一堆的焦炭,此刻还未烧尽,冒着缕缕的蓝烟,仿佛不甘心自己悲惨的下场,想要诉说些什么。
他们勒住马匹,望着这一大堆焦炭,心情十分沉重,圣女的眼泪一滴滴落下,直落到焦黑的土地上。此处地势甚高,向西一望,远远就能看见那连绵不断的沙漠,那一座座的沙丘整齐地排列,象一只蓄势待发的军队,随时准备冲过来占领这块高地。
圣女擦了擦泪水,说道:“我很担心凡提老爹,如今树王已死,我怕他承担不了这个打击。”
“可是我更担心楼兰城的安危,绿色屏障已失,黄沙虎视眈眈,除非明年春风一起,万物复苏,这里重变一片绿色,否则楼兰城汲汲可危啊。”克里木说道。
两人默默无言,于是拨转马头向回走去,一路上也都再没有心情谈笑,一直回到楼兰城中,来到圣德桥。圣女无意间向河中望了一眼,吃了一惊,皱眉说道:“这河水怎么成了黑色?”克里木望去,果然见河水色泽如墨,还飘浮着许多残枝碎叶,叹然说道:“想必是雨水冲刷焦炭流入河中,所以成了这般颜色。”
“我们楼兰人世代饮用这孔雀河水,如今河水这般模样怎能饮用?”圣女担心地说道:“看来,这场灾祸还远远没有过去。”
两人不言不语,接着向前走,一直来到凡提老爹的房屋前面,圣女小声对克里木说道:“我看树王之事不能据实相告,还是隐瞒实情为好。”克里木点头答应。两人下了马,在院在呼唤凡提老爹,里面并无人答话,正感到奇怪时,门一开,那个小童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身穿素白,一脸悲伤,两人心惊,异口同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小童黯然回答道:“两位来晚了,家师已于昨天晚上去世了。”
圣女一听失声痛苦起来,来到屋中,见凡提老爹静卧木榻之上,象往日常睡着了一样,样子十分安详,两人不约而同在榻前跪下,“老爹真是神机妙算,竟与那树王一同离去,真让人可悲,可叹啊!”克里木说道。
圣女流着眼泪问那小童:“老爹得的是什么病?”
“那日圣女离去后,家师咳嗽更加严重,行动已不能自如,昨天夜里上吐下泄,全身忽然浮肿,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小童答道。
“他老人家去世前可留下什么话?”圣女问道。小童回答没有,圣女的脸上显出失望的表情。两人痛哭多时,起身告辞离去。那小童一直送到门外,对圣女说道:“月神寺主持大师已经来过了,说家师是楼兰智者,德高望众,三日后将亲自主持家师葬礼。”
“到时我们一定前去参加,以慰老爹在天之灵。”圣女说道。
“家师留有一物,让我转交圣女,请收下。”小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竹片,交于圣女,然后转身离去。圣女接过竹片,仔细观看,见下面刻着几行小字:
圣女:
当你看到这一竹简,想必我已经离开了人世,畅游人世七十余载,尝遍人生酸甜苦,我今如今离去也了无遗憾,对我也算是一桩幸事。唯有一事尤为牵挂,那日占卜,圣女对卦象十分关切,我迫于誓言,未能如实相告,心感不安,今已离开,自可如实相告。据卦象所示,圣女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因生变故,家破人亡,你落入他人门庭,仍为富贵之命,其中细节,我本应仔细推敲,怎奈身体难以支撑,也只能告知这些。圣女福泽深厚,身世之谜,他日自有水落石出之日。我今离去,此乃宿命,不必悲伤,圣女自当珍重。凡提上
圣女看罢交与克里木,泪水又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悲声说道:“老爹在病体难支之际,还想着我的身世,对我真是厚爱有加,如今他已离去,让我无以回报,怎能心安呢?”
“生死自有天命,圣女不必太过悲伤,凡提老爹如此善行,一定会得到神的庇护。”克里木一边归劝着圣女,一边看着竹简,随后说道:“据凡提老爹此言,你因家生变故才会落入他人门庭,你只须回去问你阿爹,或许他可以告诉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