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小人拙见,目前楼兰官场,巴结奉迎、贿赂成风,而要升迁或保住乌纱帽,有两点非常重要,一是后台,二是贿赂。这后台十分明白,就是要有人为你撑腰,凡事自然无往而不利。要找一个后台有很多种方法,当然最直接也是最可靠的方式就是那些有血缘、亲戚关系的人,可是有这种好运的人不多见。还有很多关系可以利用,比如同窗、好友、乡亲等。还有一种有效的方式就是联姻,恕小人直言,大人和西域长史的关系就属于联姻。而这贿赂比前者更为重要,它可以使没有丝毫关系的人成为你的后台。贿赂也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要学会行贿,另一方面还要学会受贿。行贿有种形式,明贿,就是直接将财物送给上司,这是一种最常见,也是最普通的方式。暗贿,就是将贿赂的财物藏在一些不起眼的东西里面,我就听闻有人送上司一只烤鸡,里面却放着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隐贿,就是将行贿之事用一种隐蔽的方式进行。有一人得知上司欲购一处房产,就花银一万余两购得一座院子,却将其以千两的低价卖给上司,说是卖,实为贿赂。还有一人,知道上司好赌,于是经常前去捧场,每次都故意输给上司,上一年来,送去银子多达几千两。转贿就是将贿赂的财物转送给上司最亲近的人,我记得有一人自我标榜清廉,他的公子和娘子却代他收敛财物。这官场贿赂之法五花八门,远不只以上几种。要行贿就要学会受贿,大人您想想,要是光行贿不收贿早就入不付出,穷都穷死了。要收贿就要学会索贿,这方法更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这牢头可以向犯人索贿,这衙门里的差人可以向喊冤告状的人索贿,只要是办事,就有伸手送的,也有伸手拿的,各有各的道。我只想给大人说两个重点,一是要利用一切的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有人将自己的寿诞,家中亲人的婚丧嫁娶都作为自己敛财的好机会。另一个方面还要利用一切的手段,比如上司到下属家中,看中了厅堂中的一只铜鼎,就拿在手中把玩称赞,下属自然心中明白,第二天就派人送到府中……”
张庭的一席话,真让叶尔羌赞叹不已,也大开眼界,想不到官场中还藏着如此多的玄机,真是闻所未闻,心里不禁对张庭也佩服得很,于是又称赞了一番,张庭得意万分,说道:“小人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大人去丞相府时也带上小人,让小人长长见识。”叶尔羌笑着点头答应了。
再说迪娜,一连好多天,她都和英苏换了衣服,用同样的方法混出宫,几乎找遍了楼兰城的旅馆、客栈,也没有发现乔格里峰王子的影子,她心里自然焦急万分。这一日,她依然是正午出了宫,到下午时分悄悄了溜了回来,从后窗户潜进卧房,看见幔帐依然轻垂,就轻轻呼唤英苏的名字,只见幔帐轻挑, 却是吉拉克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阴沉得吓人。迪娜大吃一惊,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躲也躲不过去,心绪倒平静了许多,“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难道国王在王后的屋里也很奇怪吗?”
“那请陛下告诉我,英苏在什么地方?”
“不提她我倒忘了,你这丫环好忠心啊!怎么也不肯说出你的行踪!”
迪娜一听大急,伸手抓住吉拉克的胳膊,急急问道:“二哥哥,你把英苏怎么了?
”吉拉克轻轻拂开她的手,冷然说道:“亏你还叫我二哥哥,你这样瞒着出宫去,到底是干什么?”
“二哥哥,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难为英苏?”迪娜哀求道,泪水长流。吉拉克一拂衣袖转向一边也不理她,迪娜抽泣了片刻,狠狠了心,说道:“只要二哥哥放了英苏,我就告诉你一切!”
吉拉克闻听向门外喊了声:“带上来!”片刻门开了,英苏被两个人拖了进来,迪娜马上扑过去,见她浑身是伤,衣服溅满了血迹,已然气息微弱,“英苏,都是我害了你!”说着泪水扑漱漱落下。
英苏挣扎着抓住迪娜的手,断断续续说道:“小姐,我,我什么也没说!”
迪娜闻听痛哭失声,哭罢多时,用手指点着吉拉克说道:“你将英苏打成这样,未免也太狠毒了?”
吉拉克冷然一笑说道:“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还偷偷溜出宫去,要是伤害你,伤害我那未出世的王儿,那还得了?我这样罚她还是轻的!”顿了顿这才说道:“妹妹好象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吧?”
迪娜擦了擦泪水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去找大哥哥了!”
虽然吉拉克的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这话依然象炸雷一样,震得他站立不稳,他的手由于愤怒而瑟瑟发抖,“亏我还这样痴心对你,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我们既已是夫妻,你也有了我的骨肉,可你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吼叫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宫女侍卫吓得全身战抖,大气也不敢出。
迪娜一点也不害怕,双眼逼视着他:“我并未作亏心事,神佛可鉴,而是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了,你说你不会伤害大哥哥性命的,可是你做到了么?”
吉拉克迷惑不解,怒声喝问:“我几时要害他性命?”
迪娜从怀中掏出那块绢布,抬手扔给他,说道:“难道大哥哥还会冤枉你不成?”
吉拉克看完冷然一笑说道:“妹妹啊,这么卑劣的离间之术难道你也会相信吗?”
“大哥哥近在咫尺却不肯出来见我,他恨你,也恨我,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你还在这里花言巧语地狡辩。”
吉拉克听完怒极反笑:“好好,他是大英雄,说什么你都相信,我是伪君子,句句话都是在欺骗你。来人,把王后看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走出后宫半步。”说完手指着躺在地上的英苏,“还有这个死奴才,给我关起来,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丝毫不理会身后迪娜的呼喊。
天黑了下来,玉芳苑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叶尔羌和弘法主持坐在楼上一间雅致的厢房内,面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可两人谁也没动筷子,显然还在等人。弘法换了一身便装,头戴一顶毡帽,遮住了光头,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很不合身,整个人看起来就象一个苦力,坐在那里搔首弄足,好生难受。叶尔羌看见他的拘谨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弘法面色一红,轻声说道:“施主又在取笑贫僧了!”
“你就别什么施主、贫僧的了,让人听见岂不露了你的身份。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兄弟相称吧!”
弘法无奈地点点头,说道:“不知大哥为何约我们在这里见面,王命难违,真是难煞贫僧……我了!”
“可不,我娘子要是知道我来了这种地方,回去可有我好受的!”叶尔羌说着叹了口气,又问道:“大哥不在宫里召见,却在这种烟花之地是何用意?”弘法自是不知,只得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门开了,吉拉克走了进来,他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拌,发髻高挽,一身紫红的长袍,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真是英俊潇洒。可他的神情却十分忧郁,眉头紧锁,面带愁容。弘法和叶尔羌一见赶紧起身行礼,吉拉克摆手制止,在正座上坐下,端起酒杯,说道:“我们兄弟难得一聚,先满饮了此杯!”说完一饮而尽,两人面面相觑,知道他有心事,沉默了片刻,叶尔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大哥愁眉不展,难道有什么心事?”
吉拉克面色一沉说道:“今日我请两位兄弟,只为尽情享乐,别这事情暂切不谈!”
“大哥此言差矣,既是兄弟,就该无话不谈,我们明知大哥心中有事,却不能为兄效力,让我们怎能开怀畅饮呢?”
吉拉克听完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鲜红的酒水四溅,他的神情十分激动:“好兄弟,古人说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衫,有兄弟这番话我也感心安了人。”于是将今天所发生之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弘法听完叹了口气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楼兰城又要多事了!”
叶尔羌听着事情的经过,眼神闪烁不定,许久才开口说道:“可找到乔格里峰王子的踪迹?”
吉拉克摇摇头说道:“我已派人在全城排查,就是把楼兰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他既不仁,如此离间我夫妻,我也就不义了,如果被我抓住……”吉拉克话未说话,只把手中的玉杯摔了个粉碎,目露凶光,象要吃人一般,“我爱妹妹、爱我那未出世的王儿胜过我的江山,谁要想伤害他们,我定把它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