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腾一边躲闪着托木尔的拳头,一边留心广场的动静,听见几次骚乱又几次安静下来,心中焦急万分,虚晃一招想夺路而逃,托木尔的身法十分快,飞身挡住他的去路,笑着说道:“想离开,没那么容易!”博腾大急,伸手从腰间拔出长刀,抬手就是一刀,托木尔并不慌忙,说道:“这就对了,要使出看家的本事才行。”博腾也不答话,刷刷连续几刀砍去,托木尔总轻易地躲开。
博腾见无法脱身,只得收住刀说道:“你赶紧让开,我真有要紧的事去办,实话告诉你,我要赶着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托木尔一听收住招,问道:“要救什么人?”
“这人你也认识,就是克里木,再晚了就来不急了。”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也是用卑鄙手段害我的人,他的死活与我没有关系。”
“亏你还自称侠义之人,有人蒙冤受屈也不出手相救,我看是胆小如鼠之辈。”
“你不用使激将法,我托木尔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敬神佛,不受约束,也不会让世间的名利所累,我今天不高兴,什么人也不救。”
博腾见好言相劝也不见效,听着广场那边时而人声鼎沸,时而鸦雀无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得头上青筋爆起,心如火焚,怒声喝道:“你,难道你真让我失信于我所爱的人吗?”
“什么?”
“我已经答应了孔雀妹妹无论如何也要救克里木脱险,我知道自己人单势孤定难成功,本来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谁知你在这里拖累,难道你要我成为一个贪生怕死、背信弃之人吗?”
“孔雀妹妹?就是你一直爱着的那个姑娘?可她为什么一定要救克里木呢?”
“因为,因为她爱他。”
“哈哈,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有谁会舍命去救自己的情敌呢?”
“起先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孔雀妹妹说了一句话,说‘为了爱人,我可以抛弃一切’,这句话真的感动了我,我真心地爱孔雀妹妹,我愿意为了他抛弃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托木尔听完他的话,忽然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桀骜不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而坚毅的眼神:“好小子,你真是傻到头了,可是这傻劲我喜欢,好,我跟你一块去救人,要死咱们死在一块。”两人目光相对,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正在这时,佛塔前火光顿起,刹那间仿佛烧着了半边天,两人同时惊呼了一声:“来不及了!”
再说火刑台前,那红衣汉子举起火把正向火堆扔去,忽然间从人群中跑出一位姑娘,身穿着红色衣服,象一团火一样,她大喊了一声:“慢着,我有话要说。”说完,就往祭台上冲去,被几个守祭台的士兵拦住了。弘法转头望着姑娘,见他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微黑,容貌秀丽,只是面容憔悴,面容倦怠,仿佛大病初愈一般,看着盈弱可怜,弱不禁风。弘法一挥手说:“有什么话让她上来说。”那姑娘挣脱开来,飞快地跑上祭台,双手合什跪倒在弘法的面前,说道:“主持大师,今日是月亮神祭日,小女子从小信神拜佛,今天愿学我楼兰的烈女,烈火焚身,以身祭神。请大师成全。”
那姑娘话一出口,台下一阵惊呼,继而喧哗不断,人们纷纷以惊讶的目光注视着这个盈弱的小姑娘。克里木被绑在柱子上,本来闭目等死,现在却急得二目圆睁,脸上肌肉颤动,声嘶力竭地喊到:“孔雀妹妹,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弘法看了克里木,又转回头看了看孔雀,心中似乎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说:“老僧也只是听说过从前有烈女纵火**,以身祭神,但老僧执掌月神寺十八年,自从遇到此事,我看姑娘年纪轻轻,还是断了此念头,赶紧下台去吧!”
孔雀听完依然双手合什跪地,并说道:“大师既为主持,就应该满足每个信徒虔诚向佛的决心,大师这样阻拦难道不是亵渎神灵吗?”
“这……”弘法主持一时语塞,只得摇头叹息说道:“姑娘既然决心已定,那老僧只好成全你了。”孔雀道了声谢,然后慢慢站起身。弘法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台下的人群,举起了手中的禅杖,台下逐渐静了下来,于是洪声说道:“今日月神祭日,我楼兰国有烈女自愿焚身祭神,永远将身心交与神佛,这在我们楼兰国已经十几年未曾有过,让我们共同祈祷,祝愿她的灵魂早日升上天堂,获得永生。”台下一阵惊叹,接着纷纷跪倒在地,默默祈祷。
“姑娘,在你**祭神之前,你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弘法问道。
“大师,”孔雀双手合什说道:“我听说**祭神者的任何心愿都可以实现,此话是否当真?”
“这是当然。”弘法说。
孔雀转头望着火刑台上的克里木,他早已痛哭失声,孔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恋,无限的凄凉,说道:“我只希望大师在我死后,能够赦免他无罪,无论他是魔,还是妖,希望我的虔诚能够洗涮他所有的罪过,让他获得重生。”
弘法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我以神的名义起誓,到时我一定赦他无罪。”说完,一挥手,克里木被从柱子上解了下来,被拖着离开了火刑台,克里木挣扎着,叫喊着:“我就是魔鬼,你们烧死我吧!烧死我吧!她是个姑娘,不要伤害她!”
这时火刑台上的火已经被点着了,由于上面浇了灯油,刹那间燃成了一片火海,孔雀缓步走了过去,克里木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孔雀妹妹,不要,千万不要!”孔雀望着他,火光已经映红了她整个的脸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克里木,仿佛要把自己无尽的爱都投射过去,永远留在他的心间。她的脸容更加灿烂了,象绽开的花,身体也象烧红的云彩一样,飞了起来,和那熊熊的大火融为一体,这时,她听见几乎两个声音同时喊道:“孔雀妹妹!”那么悠远,那样久长,一个是克里木,另一个是博腾……
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只留下满地的灰烬,偶尔冒出一缕轻烟,袅袅地上升着,飘散在夜空中。今晚的月亮格外地明亮,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撒在大地上,简直如同白昼一般。广场的人已经早已散去,原来喧闹的地方此时变得鸦雀无声,静地让人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克里木静静地站立着,他已经站了足足几个时辰,象雕像一样,一动不动,旁边站着博腾,时而发出一两声悲切的呼唤。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背疲倦地佝偻着,走得很慢,很无力,仿佛随着都要摔倒的样子。到跟前一看,原来是孔雀的阿娘阳霞,此刻她来到灰烬旁,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克里木和博腾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我可怜的女儿,阿娘来看你了!”阳霞说完泣不成声。两人也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博腾一边哭一边说道:“这都怪我,如果我能赶上救人,孔雀妹妹就不会死。”
“孔雀妹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她。”克里木也抽泣着说道。
阳霞止住哭声,分别抓住两个人的手说:“你们就不要责备自己了,这是孔雀的选择。昨天夜里,她跪在地上再三求我,我才告诉她这个办法,当时从她的眼里就看到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每一个楼兰人都随时准备为自己所爱的人去死,因为这是一种光荣。孔雀她虽然去了,她的灵魂会永远地伴随着月亮神,获得幸福的永生。”
一听这些,两人哭得更加伤心了,克里木“扑通”一声跪倒在阳霞的面前,凄然说道:“孔雀妹妹已经走了,我就是您的儿子,阿娘,我会永远地爱你,照顾你。”博腾也跟着跪下,说道:“阿娘,我就是你的亲儿子。”阳霞又一次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只能两只手抚摸二人的头,许久才说道:“好,好,你们都是娘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