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石棺里,并没有死,我可以呼吸,我甚至可以听到昔的哭,伊玲也来了,也在哭,安波儿在哭,我没有听到闵的哭声,我想他也应该是伤心的。
石棺送进巫墓后,老爱坐巫,我就失去了一下,包括意识,没有任何的痛苦。
其实,我不想这样死,可是我没有选择了,伊玲这样下去,面临的也是死亡,我的死,也许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我最后听到老爱的声音,那是伤心的声音,他也是没办法了。
老爱告诉我,七天后,我的另一种形式可以看到所想的人,那是巫师的另一种状态的存在,是巫存,巫师死后,是可以巫存的,肇老婆子巫存三年,够长久的了,一般的巫师不过就是一年,没有想到,肇老婆子一存就是三年。
其实,正常的人死后,是会存五天的,五天回家看看,这就是死后的上望,亲人会回到家里来看看,可惜只有五天的时间。
我七天后,醒了,我到了伊玲的家里,伊玲唱着巫曲,她竟然老得跟一百岁的老人一样。
唱巫曲后,她竟然一点一点的恢复着。
昔在家里哭着,闵去上学了。
我想,这一切的伤痛都会慢慢的好的。
老爱带着安波儿玩。
伊玲到九月份,一切都如初了,依然就是刚离开的回娘家的时候一样。
伊玲把安波接到楼房住,我的黑白照片摆在客厅,伊玲看着总是哭。
她哭的时候就唱巫曲,是那样的好听。
他们看不到我。
昔每天都会给我上香,伊玲不,每天都摸我的照片。
我知道,这种痛苦也是最难熬的。我不知道,半年后,我会不会活过来,也许真的死了就好了,完全的好了。
老爱和后妈不时的会去钓鱼,老爱总是发呆,又掉到河里一回,呛个半死爬上来就骂我,他知道我能听到,他却看不到我。
我没有想到的是,昔会自杀,这绝对是让我意外的事情,我帮不了,只能是看着,我说不了话,叫不了人,我发疯一样的,四处的跳着,如果我有肇老婆子的巫技,我就可以让他们看到我,看到我人,听到我说话,可是我做不到。
昔的血在流着,一直在流着,我的遗像被她的血都盖上了。
昔是被闵发现的,他放学回来看到的,我不希望他看到,可是我阻止不了。
昔死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如果是这样,我不如就不假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
老爱也没有料到,他把昔葬了,把闵接回了家,闵接受了,他更不爱说话了,更沉默了。
我哭,我跳,我咬,我叫,都没有用,老爱呀,老爱,你就不占卜一下,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就不占卜一下呢?
我痛苦到了极点。
我半个月没有再出去,就伏在我石头棺的尸体上,我想,我等着,等着昔活过来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昔为我而死了,为什么呢?老爱说过,女真的女人是坚一的,你死了,她也会死的,从一而终的,我竟然没有想起来,老爱竟然也没有提醒我。
为什么不告诉昔呢?我假死只是为了伊玲和安波,我为什么不告诉昔呢?让她又承受了痛苦,最后把命丢了。
我后悔,我骂老爱,可是没有用了。
我去昔的墓,闵在,他哭着,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哭着,最后扑到坟上,哭着。
“孩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老爱对闵相当的好,每天都接送,做好吃的。
我每天都会去昔的坟上,我哭,但不见泪水。
我在明年的三月份,就会活过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可是我不想活过来了,我死了那不是更好吗?
高尔重在我死后,每天就是喝酒,喝酒,骂我,骂我不跟他玩了,到阴间去玩了,骂我是一个混蛋。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是我何尝想这样呢?
过年了,伊玲给你摆上了我最爱吃的东西,安波儿给我唱了歌。
闵还是那样的沉默,老爱把伊玲和安波接过去,在那里过年。
安波和闵说话,闵很少说话,只是看,听。
安波挺喜欢闵的,这让我感觉快乐,我最终还是看到了闵的一笑,那是孩子一样的笑,虽然瞬间,但是我看到了。
过完年,一切都很平淡,伊玲每天去书店,老爱每天带着后妈瞎转,到点接闵回家。
我挺着,坚持着,三月到了,老爱进巫墓,他紧张,一直就紧张。
他不知道我是死是活的。
老爱启巫,推棺,我醒了,但是我装着死了。
老爱叫我,拍打我,我不动,老爱就“哇”的一下大哭起来,那是老人的哭,然后就抽自己嘴巴子。
我从棺材里站起来,老爱“嘎”的一声,跳出老远,然后愣愣的看着我,然后就是大骂。
“你混小子,吓我,吓我……”
老爱冲上来抱住我就又哭起来。
我想我怎么说,我怎么办,我怎么去面对伊玲,还有两个孩子,说,我死了,又活了,死了半年又活了?
我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回家了,老爱和伊玲先通了电话。
“玲子,我跟你说一件事,很重要,你坐着,坐稳了。”
“孩子有事了?”
伊玲一下就急了。
“不是,不是,是好事,是好事,那个,那个,坐冰……”
“坐冰怎么了?”
“他没死,又活过来了。”
伊玲半晌没说话,我听着。
伊玲不到十分钟就冲进来了,看到我愣住了,很久冲过来,抱住我,打着我,骂着我,哭,不停的哭。
我紧紧的抱着伊玲。
安波看到我的时候,哭了,大叫,然后就大笑,亲着我。
闵看到我之后,很久说。
“我恨你。”
闵跑了,是呀,我把昔害死了,这死得太让我发疯了。
我们找到了闵,他回家了,告诉老爱,他恨我,不想看到我,让他自己生活。
我给请了保姆,老爱每天都去看,我想,慢慢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那天喝酒的时候,老爱喝多了,说走嘴了。
“昔不死,就没办法了,所以我知道昔会死的,这是女真人的……”
我愣怔住了,这一切都是老爱算计出来的,我上去就抽了老爱一个嘴巴。
老爱就毛了,拿起酒瓶子就是一瓶子,我脑袋出血了,老爱愣在那儿。
“老爱,你真不应该这样,你不应该这样,你不应该这样……”
我大叫跑了,到河边坐着,三月的河水只在冰下流着,我能听到声音,那就像昔在对我叙说着什么,爱,痛,恨……
我的眼泪不断掉着。
老爱,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晚上回家,伊玲看到我包着的头说。
“这才两天,就和老爱打架了?”
“嗯。”
“你们真行,越打越往死里的打。”
我笑了一下,安波问我痛不?
我摇头,她对我吹风。
“吹吹就不痛了。”
伊玲总是用这种办法给安波吹,手破了,碰着了,她也学会了。
“不知道闵怎么样了?”
伊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没说话。
巫曲她和女儿还唱,我竟然没有事了,我真的就躲过去了,这个肇老婆子。
我去看高尔重,这货看到我,一下就栽倒在地下,半天爬起来说。
“哥们,我可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别来找我,你需要什么,给我一个梦就行了,你这么玩,能玩死我。”
我不说话,往前走,服务员都尖叫,发疯的冲出去,高尔重不动,竟然镇定下来了。
“哥们,你想怎么样?”
“我死得好惨呀,你帮我报仇呀!”
我装着,高尔重是真的快尿了。
“你说,我把上砍了他去。”
“就是你爹。”
我这损招,高尔重一下就坐到椅子上了。
“不可能,哥们,不带这么玩的。”
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高尔重瞪着我,他想了很久说。
“你用巫术假死,老爱喝多的那次提到过,我没太注意。”
高尔重确定,要确定。
我点头,高尔重上来就是给了我一个电炮,我一下就趴了下,他上来又给了我几脚。
“我扎你九十八大爷的,你吓我,你害我,你折磨我,我为你喝多多少次,我为你哭过多少次……”
“哥们,别踢了,我要吐血了。”
高尔重把我抱起来,紧紧的抱着。
“哥们,勒死我了。”
高尔重竟然哭了。
那天我喝大了,高尔重也是,我被服务员扛回去的,伊玲就骂高尔重,她不用去想,就知道,我肯定是和高尔重喝大的。
早晨起来,我浑身都疼,伊玲瞪我。
那天我去书店,闵竟然来了。
“你怎么不上学?”
我有点火了。
“老师打了我。”
“为什么?”
“过节的时候家长都去了。”
我一下就明白了,我拉着闵就去了学校,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认识我,闵的老师是老爱的同志,看到我后,一问是我儿子,那老师当时就变了脸色,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我把闵拉到没有人的地方说。
“闵,记住了,不要用你的巫术。”
闵点了一下头,哭了。
“儿子,别哭,别哭,今天就回家吧!”
闵没说话,我希望他正常的发展。
闵在变化着,他也想有人来爱他,在那个女真族里面,他没有得到爱,昔和在他长到七岁前,是不能见面的。
我想到了昔,我想他的父亲还在,算是对昔的补偿,我得去那儿。
老爱听说这事后,就坚决的反对。
“如果我不做,我一辈都不会快乐的,你让我不快乐一辈子吗?”
“就是不快乐一辈子,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
“我们的巫术不一定就赢不了他们。”
“我对女真人的巫术懂得不多,所以说,是很危险的。”
“我坚持,你考虑一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回去跟伊玲说了,我想有些事情,最好就是说了,迟早的事,说了,就不会把恨积累下去。
伊玲想了半天说。
“这到是可以,或者说你可以问问闵。”
晚上我接闵回家,他没有反对,他的眼神告诉我,需要爱,需要家,需要温暖。
伊玲把房间收拾出来,问闵满意吗?闵不说话,进去了,我从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