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夜里太过宁静,若非她刚刚被噩梦吓醒,这一点点细微的动静,绝对不会被察觉。
有了先前的那个梦,这一点小小的响动,就将宁春草吓得浑身一颤。
她心有余悸的捂了捂自己的脖子,她可不想真的像梦里那般,就那么凭白丧了命。
她眯眼向窗户看去,月光漏进了一丝。窗户被人推开了很细的一条缝。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探了进来。
宁春草记得梦里那贼人提过迷香这东西,她连忙掩住景珏的口鼻,在他耳边低声道:“世子快醒醒,好像有贼人!世子!”
景珏尚算警醒。
宁春草这么轻轻一唤,他立时睁开眼来。
宁春草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景珏翻身而起,拉过被子,让宁春草掩在口鼻之上,自己摸出了藏在枕头下面的短剑,屏住呼吸,脚步轻盈的向窗边靠近。
宁春草瞪眼看着,心跳加快,额上都冒出了汗。
她唯恐梦中那一幕会成为现实,唯恐自己真的被人割断了脖子。
景珏侧身靠近窗边,突如其来的猛推开窗户,短剑瞬息间出手,架在窗外人的脖子上头。
他另一只手更钳制住那人的肩。
正捏着竹管吹气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往外吹气的动作,也因受惊猛的往回吸了一口。
这一口不当紧,他立时连连咳嗽,眼目发晕,摇摇欲坠。
窗外有两个人,这人被景珏制住,另一人见情况不对,掉头就跑。
景珏抬手将短剑掷出,正扎在那人后脊之上。
那人嗷的嚎叫一声,扑倒在地。
这宁静的夜里,咳嗽声,嚎叫声,像是野狼的啸声一般,能传出老远去。
搅得整个驿馆里的人,都心生不宁。
驿丞和杂使听得这厢声响,都披衣起来,迷瞪着眼睛,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景珏收回手,似有些嫌弃的拍了拍手掌。
那到吸入迷烟的贼子,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驿丞等人提着灯笼前来,往两个贼人脸上一看,就变了脸色。
杂使一瞧见那个昏厥过去的贼人就嚷道:“这不是小六么?偷鸡摸狗,更蒙拐骗,凡是坏事儿没他不干的!怎的了,如今还有同伙了?”
那杂使说着,就将灯笼照在了背上插剑,嚎叫不止的贼人脸上。
这么一看,杂使的手一抖,灯笼险些戳到那人的面上去。
杂使像是受了惊一般,小心翼翼的觑了觑驿丞的脸色,缩到驿丞身后,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儿?”驿丞拱手问景珏道。
景珏在京城来往之人,皆是权贵,亦或是权贵之子。
一个小小驿丞,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连看都懒得看他,更是不会理他。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驿丞被人扫了面子,脸色越发难看。
程颐景瑢也都被惊动起来,这会儿都凑在窗外。
程颐见景珏一身冷气,上前一步,对驿丞道:“这不是很明白的么?”
驿丞将视线转向程颐,“哦?明白?”
“这两个恶贼,想要趁夜潜入驿馆之中,图谋驿馆客人钱财!不曾想,被我家郎君发觉,他们逃跑不得,被我家郎君擒住!”程颐看了看两个贼人,冷冷一笑,“再明白不过。”
驿丞皱着眉头,“那这两个贼人可是够蠢得。”
“并非贼蠢,乃是我家郎君警觉!”程颐勾着嘴角,拿出地上捡来的竹管,放到鼻端轻嗅了嗅,“这是照古书上配置的迷香,用料有些不讲究,不过效果也还凑合。且这位杂役也已经说了,此人乃是惯犯,有人证物证,有什么不明了的?”
驿丞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但很快他便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这两人我便要带回去,发生在我驿馆之内的事情,我就有责任处置。明日一早,我就将他们送交官府。扰了您几位休息,万望海涵。天明还早,您几位请再休息会儿吧。”
驿丞说完,就挥手让杂使将两人从地上拉起来,欲要带走。
程颐垂着眼睛,像是默认同意了他的做法。
屋里头坐着的景珏却在此时开了口,“不行。”
程颐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了眉头。
驿丞离开的脚步猛然顿住,但他并未回头,只闷声说道:“发生在我地界儿的事儿,这位郎君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好。郎君只管安心行路就是。”
景珏闻言冷笑,“这话说的轻巧。若非我发现及时,爷现在可能已经被这两个贼人害了!爷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两个贼人,不开眼,竟敢惦记到爷的头上,不让他们长点儿记性,那怎么行?人,你不能带走。”
驿丞眉头紧皱,“这位郎君,想要如何处置他们?他们虽有恶性,但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且郎君也已经伤了两人了。再动私行,可是触犯律条的!”
景珏笑起来,“爷触犯律条?爷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触犯律条呢!程颐,将人给爷留下来!”
宁春草分明瞧见程颐脸上的不赞同,却听得他连犹豫都不曾,就应声道:“是!”
话音落地,他便飞身上前,一手一个,夺过杂使扶着的两人。
那背上插着短剑的人,许是被触动了伤口,疼的嗷嗷叫起来。
程颐提着他的肩膀,却连面色都丝毫不变。
变了脸色的是那驿丞,驿丞咬着牙,却低头拱手道:“还请郎君将这两人交由我处置,我必给郎君一个公道,郎君私自处置,实在不合规矩。”
景珏不以为意的斜挑着嘴角,“什么规矩?怎么现在还有人来教爷规矩呢?规矩从来都是小爷定的!”
说完,他从行礼里头翻出他的长鞭,按着窗棂,纵身跳出窗子。
“程颐,人拿好了!”
话音落地,他的长鞭便已经挥出。狠狠地抽在两人身上。
那背上插着短剑的贼人嗷嗷直叫。
另一个被迷香呛晕过去的人,也在疼痛中醒了过来。
两人高高低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驿馆今晚可是热闹极了。想来没有一个屋里的人是能睡的好的。
宁春草见他已经抽了三五鞭子下去,程颐倒也真有办法,提着两人后颈衣领,挡在身前,稳稳当当的迎接着景珏的鞭子,他连胳膊都不抖一下,更没有被景珏的鞭子误伤。
在这么打下去,这晚上就别想休息了。
“世子爷,您也累了,歇会儿吧?”宁春草立在窗口朝外说道。
景珏转过头来看她,“爷正兴奋着呢,不累。”
宁春草皱了皱眉头,借着月光,灯笼的光亮,她似乎瞧见驿丞紧紧捏在身侧的拳头。
“可是,婢妾累了呀?”宁春草说着,还掩口打了个哈欠。
景珏见她眼下的确有未睡好的灰青之色,又记起这一路目的,抬手收了鞭子,“算了,将他们交给驿丞吧!”
程颐深深看了景珏一眼,“郎君,您说什么?”
“爷想了想,驿丞说的对,既是发生在驿丞地界儿上的事儿,还是由他处理得好,爷毕竟还得赶路!不为这些无谓之人耽误时间了!”景珏说完,又敏捷的跳进了窗户里头。
景瑢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哥哥今日倒是宽宏得很。”
说着,就往哈欠连天的回房间去了。
程颐似乎十分不赞成景珏的做法,但他仍旧闭着嘴,什么都没说,反倒十分听令的将两个贼人交给了驿丞。
驿丞命人将两个贼人带回去。
看向程颐和景珏的视线里,几乎藏匿不住如烈焰一般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