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后院那些产妇都送走,李家人不是傻子,叫他们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让李家你信得过的人都近身伺候,将来生产,进产房的时候,也要叫你信得过的人贴身守着你。”宁春草缓缓说道,“还有,着人将李布请来。纵然是回娘家生产,但若是让李布在这儿守着,与两家的脸面上也都更好看些。”
宁玉婠连连点头,“好好,我都照做。”
“还有,”宁春草笑了笑,“你若想要在李家过得好,想要让杨氏不能欺压到你的头上,正房该有的气度,还是得有的。你回去之后,将杨氏的儿子抱来你身边养着,不要苛待,要好好照养。让旁人挑不出你的错来。养在你身边的孩子,只要你真心对他好,自然是和你更亲厚。日后也会成为嫡子的助力。杨氏连儿子都没有,她凭什么和你争呢?”
宁玉婠这次没有答应的那么爽快,她抿唇低声道:“养一个孩子就够劳神了,我还要将她的孩子抱过来,日日在我跟前聒噪?让我日日看着她的孩子,给自己添堵么?”
“你这傻丫头!”宁夫人上前斥她道,“我如今算是看出来了,真正能对你好,真正关心你的,还是你三妹妹呀!她说的,句句都是为你好,真心提点你!你怎么那么傻?孩子他有什么错?无非是投错了肚子,生错了地方,你将他抱来你身边,怎么教,还不是你说了算的?教好了,那就是你儿子的助力,教的不好,也是他生母不好!若让他留在杨氏身边,才真是你的祸患!”
宁夫人光说话还不解气,伸手戳在宁玉婠的脑门儿上。
宁玉婠皱眉道,“疼!”
宁春草笑了笑,“该说的我都说了,二姐姐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宁玉婠低声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所以……谢谢你。”
宁春草闻声没有回头,只是轻笑,迈步出门。
“既然你不愿多留,我已经叫人去请苏姨娘到二门处等着你了。”宁夫人送她出来,轻缓说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二门处不能多留,她和苏姨娘也就只能打个照面,说不上几句话。主母手下头有个才色双绝的姨娘,这姨娘又生了个如今叫人不敢小觑的女儿,她这般防备,也是人之常情。宁春草摇了摇头,并未在心中苛责什么。
只是人还未走到二门口,便听到前头一阵打斗哀嚎声传来。
“怎么回事?”送她离开的宁夫人先是一惊,“这是谁,竟在家中打起来了?”
宁家虽是商户,但因生意做的大,家大业大的,也算有些底蕴,家中下人多有约束管教,怎的就会打起来了?
一行人都不由加快了脚步。
远远的瞧见是两个男子在打斗。说是打斗,其实更像是其中一个男子在狠揍另一个。
那哀嚎之声,就是躺在地上蜷曲挣扎的男子口中发出的。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根长鞭,一面抽打他,一面口中嚣张肆意的嘲讽道:“不是跟你说了,日后别叫爷见着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爷看你,真是不长记性!”
宁夫人定睛瞧清楚远处的人,非但没有飞快跑上去制止,反而如脚下生根一般,定在了原地。
因为打人和被打的都算是她家女婿。
哦,打人那个可不敢称之为女婿,乃是睿王世子爷,宁春草不过是他的小妾而已。
被打的躺在地上打滚的才是她真真的女婿,二女婿李布。
她原本该上去拦住睿王世子的,可别说睿王世子不好拦,阴晴不定的性子不叫他打够了,说不定连这些人也要跟着遭殃。更有自己二女儿在李家受了委屈受了气,若不是这李布不好,岂会如此?叫他吃些亏也好!
宁春草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见李布,所以宁夫人停下脚步的同时,她也停了下来。
景珏似乎打够了,见李布趴在地上连连求饶,便扬手扔了长鞭,“快滚,别叫爷再看见你!”
李布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这狼狈的样子,自然不好出去见人,他抱头往内院跑去。他是来见宁玉婠的,便是闯了宁家的内院,他也有正当的说法。
景珏抬手指着他,本想骂他,叫他滚出宁家。
可他手指头都伸出去了,口中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的目光望向二门出的一丛龟背冬青,满面的震惊不可置信,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都看直了。
宁春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瞧见一截衣袖。她却是立时就认出,那是苏姨娘!
“母亲快去看看二姐夫,别叫他再惊着二姐姐!”宁春草推着宁夫人道,“世子爷这儿,我来安抚。”
宁夫人挂念宁玉婠,又担心惹毛世子爷,听宁春草安排,觉得甚好,连忙点头,带着一干丫鬟仆妇,转身往内院快步行去。
这一行人来来去去,动静也不算小。
景珏却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苏姨娘的方向,目不转睛。
宁春草放轻放缓了脚步,一步步小心翼翼的靠近。
苏姨娘似乎是往二门处来,想要送一送她。不曾想迎面撞见了景珏。
她连忙蹲身行礼,“见过睿王世子爷……”
她话音未落,景珏却快步上前,停在她一步开外的地方,呼吸急促,面色紧张的望着她,“你……你……”
宁春草偷偷看着,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紧张忐忑的景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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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姨娘错愕的抬头,“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这么一抬头,景珏更看清楚了她的脸,凝视的目光凭添几分眷恋,他忽而连最后一步的距离都迈过去,伸手握住苏姨娘的手。
苏姨娘吓了一条,却甩不开他,“世子爷请自重!”
“娘……”世子爷开口道。
苏姨娘闻言,险些吓趴了,她咽了口唾沫,“您……眼花了吧?”
“娘?您怎么在这儿呢?走,跟我回家……这么多年了……您就一点儿都不想我么?”景珏的声音很好听,这几句像梦呓一般的话,又轻又柔,甚为悦耳。
宁春草抬手掩口,震惊之情难以掩饰。
她知道自己像母亲多一点,但有些五官还是肖似爹爹的。纵然如此,睿王爷也曾几次将她认错为雪娘。
雪娘就是睿王妃,是景珏的母亲。
自己的娘和那位睿王妃是有多像,才能大白天的,让景珏都能认错?
景珏不由分说,拖着苏姨娘就要走。这可把苏姨娘给吓坏了,“世子爷,有话好好说啊,我是宁家的妾室,是春草的生母姨娘啊!世子爷!”
苏姨娘柔弱,她那点儿反抗的气力,哪里能抵抗得了景珏,眼见她就要被拖出二门外。
宁春草不能再藏下去,她疾步奔上前去,一把拽住两人,将苏姨娘的手从景珏手中强行拽了出来。
景珏回头,怒目看着宁春草,“你做什么?!”
“世子爷冷静,您吓着她了。”宁春草看了看苏姨娘。
苏姨娘脸色发白,下唇微微颤抖,明眸之中一层水雾,明显是受了惊吓。
景珏面色忐忑犹如做了错事的孩子,“娘,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冒犯您……”
他这话叫苏姨娘更添忐忑,脚步都不由倒退了两步。
宁春草连忙搀扶住苏姨娘,微微笑着,温声道:“姨娘别怕,世子爷不是歹人,不过是思念他母亲,言语激烈了些。”
景珏狐疑的看了看宁春草,又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姨娘。
“听闻世子爷幼年丧母,一直没有母亲的关怀抚恤,所以十分渴望来自母亲的真正关爱……姨娘您就别怪他了。”宁春草温声劝道。
苏姨娘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险些错怪世子。”
瞧见苏姨娘冲自己福身颔首,景珏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改日再来探望姨娘,姨娘且回去吧。”宁春草轻轻推了推苏姨娘。
苏姨娘连连点头,转身疾走,巴不得自己能快点儿从这儿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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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珏还立在原地,木木呆呆的看着苏姨娘的背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中。
“咱们回府去吧?”宁春草见苏姨娘连背影也完全不见,这才轻声提醒景珏道。
景珏呆呆的转过脸来看她,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