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处,已经有一半的骑兵冲了出来,罗云刚刚将一个将领模样的挑落马下,忽听身边一声大喝:“少主小心!”紧跟着,便是一生震耳欲聋的惨叫。
他急看时,却是曲瞎子策马冲到他面前,替他挡下了数支箭矢。
“瞎子!”罗云心胆俱碎,撕声裂肺的叫了起来。
“少主,保重。”曲瞎子一歪头,翻身落马,战死殉难。
“不好了,杨林那厮放箭了!”王伯当大呼一声:“快点往外冲,不要呆在原地。”
第一波箭雨浇下来,骑兵损失了一百多人,而杨林的步兵,也被箭雨覆盖射死了七八十个。
“草你妈,老子和你拼了,诸将听令,随我冲锋!”罗云怒吼一声,策马向着那漫天的羽箭直冲过去。
“不管了,冲啊!”
“干死狗日的杨林!”
“杀光他们!”
诸将见罗云身先士卒,谁肯落后,咆哮着扑向了战阵。
前面,有一天带着死亡呼啸的箭雨,正狞笑等待。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罗云与座下的战马,奔驰在冰冷的天地之间,脑中再无旁骛。这一刻,他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了这个时代的人,生与死,距离那么近,是选择苟且偷生,还是开出壮烈的鲜血之花?
他已经没得选择了,死亡的大门已经敞开,他所要做的,就是在禁区之前,再多送几个人进去,要死,一起死!
“草你妈!”罗云横枪挑飞了射来的几支羽箭,肩部还是被射中了一箭。
左肩本来有伤,这一箭射中,更是伤上加伤,牵扯到了原来的伤口,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尽管拼力忍耐,还是忍不住哀嚎了两声。
其实,这个时候,谁又能听得到他的嚎叫呢。
杨林堆积在城下的攻城部队,多是些步兵,根本阻拦不住罗云军的冲锋,他们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远程弓箭。新文礼这次突然发狠,置自己人的安危于不顾,决然下令放箭,尽管杀了不少杨林的人,但对罗云这边,同样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杨林人多势众,死点也就死点,罗云的家底就这些了,死一个少一个,死光了,城里不可能再往外投放野战部队了。不然,守城的士兵更加紧缺,单靠城中壮丁,是很容易引起哗变的。
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那漫天的箭雨,杀过去,短兵相接的话,罗云这些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率。
放箭,永远是名将最大的噩梦。
如果曹操当年下令放箭,赵子龙也不可能会干出七进七出的光辉战绩。
幸好,距离并不是太远,弓箭手最多只有放两拨箭的时间。已经挺过去了一轮箭雨,接下来,咬牙挺住,生死一线,唯战而已!
在罗云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骑兵被射中,战死,其中便包括了曲疯子。
曲瞎子与曲疯子本来都是骁勇之辈,即便形势险峻,也没那么容易死,可或许是大限已至,曾经叱咤战场的两个高手,先后战死,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又是一支箭射中胸口,幸亏罗云干掉尚师徒后,换上了他的铠甲唐猊铠,箭矢并没有穿透宝甲。但这支箭好似是弩机射出来的,穿透力很大,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吐了口血,上半身剧痛无比,情知是受了内伤。
“该我了,哈哈哈哈。”罗云无暇顾及身上的伤痛,杨林的步兵阵呈现眼前,最外层,是无数寒锋逼人的长矛。
一声长啸,罗云跃马踏入长矛队之中,手中提炉枪划出一道炫美的弧线,横向五个人的脖颈上,整齐的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死!
战马几乎在两秒钟内,便被长矛捅成了马蜂窝,罗云到了这个境地,哪会在乎一匹普通的千里马。他早有预料,很快的跳下了马,挺枪步斗。
“挡我者死!”罗云怒发飘扬,眼中杀意四射,他一刻不停的收割着生命,忽见右边的张善相哀嚎一声,一支冷箭,赫然射中了他的左眼,身子在马上摇摇欲坠,几要跌落。
“兄弟!呃……啊!”罗云心如刀割,脑中浮现出初见张善相时的情形,血脉喷张,一杆枪蛟龙出海一般,卷起阵阵的腥风血雨,很快便将面前的隋兵肃清,飞奔到张善相身旁,扶住了他将要摔翻的身体。
张善相面如金纸,眼中血如泉涌,猛然暴吼一声,将那支箭连着眼球拔了出来,磔磔惨笑,状如疯魔,将罗云的手推开,嘶吼一声,洒着热血,倒撞入隋军之中,拼力死战。
“杀光他们!”罗云大叫着,率其他冲过箭雨覆盖的部属,不顾一切的杀人。
斜刺里冲出来个新文礼,大喝一声:“贱婢无耻,受死吧!”铁方槊对着新月娥当头劈下,势大力沉,隐然夹着风雷之声。
新月娥正全神护佑在罗云身边,哪里想到她的哥哥会在这时全力暴击,仓促间无从躲避,只得高举绣绒刀,硬接了他这雷霆一击。
要知道,男人对女人在力量上有着先天的优势,新月娥的膂力不错,但要和新文礼这种天生神力,还是力有不逮,而且,她是在仓促之间招架,运用力道的方式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因而,两种兵刃一碰撞,她的绣绒刀便被震飞到天空。
罗云嘶声大喝:“鼠辈敢尔!”横枪拦住了高举铁方槊,准备大义灭亲的新文礼。
“小兔崽子,正是你这厮诱拐了我妹妹,纳命来!”新文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管不顾的迎头痛击。
罗云若是再平时和他交战,肯定会权衡利弊,避开他锋芒,用技巧来与他周旋,耗尽他的体力。这时早就杀的神魂颠倒,哪想得到许多,见他攻来,奋起平生之勇,横枪硬悍!
轰的一声,提炉枪没有脱手,却被震得歪斜出去。
新文礼见占了上风,心中暗喜,铁方槊得势不饶人,又是一记直上直下的重击。
“老子和你拼了!”罗云狠命的一枪招架上去,顿觉风卷残云般的力道压迫住了身体,惨叫一声,竟被直直的震落马下。
旁边的隋兵畏惧他勇猛,不敢上前,这时见有便宜可占,纷纷上前,罗云躺在地上,理智全失,下意识的将枪一圈横扫,刺死数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
他再也站不稳,双手抱着枪杆,勉强站立,满面血污,浑身似被血水浇透了一样,眼中一片茫然。
“杀了他!冲啊!”无数隋兵兴奋的吼叫着,将他围在了中央,新文礼催马上前,大声吼道:“都给老子让开,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
“来啊来啊来啊!”罗云磔磔狂笑,手中提炉枪一转,将面前一个隋兵挑于半空,狠狠的掷了过去。新文礼抡动铁方槊,只一挡,那士兵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新文礼,我要你命!”新月娥伤心透顶,她决然想不到哥哥竟会对她下此毒手,这时又见罗云状如疯魔,显然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悲愤之下,竟向着新文礼策马冲锋。
“你不要上。”伍云召适时的出现,挡住了他,沉声道:“人言可畏,弑兄之罪,不可饶恕,你若还想嫁给罗云,便把这里的事交给我。”
“我还能嫁给他么,我们都要死了,死无葬身之地了!”新月娥心中一片绝望,这些话,却忍着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只要一息尚存,就永远不会断绝希望,迟疑了片刻,把路让了出来。
“哈哈哈,伍云召,杀了你,老子就建了一件大功,你也去死!”新文礼狂笑了几声,挥舞铁方槊,对着伍云召狠命的一击。
“就凭你,还不配杀我。”伍云召冷笑一声,手中长枪运转如飞,如同下起了满天的雪花。新文礼力量上还可称雄,如何招架得住伍云召当世无双的枪法,两马交错,身上登时多了三四处血淋淋的伤痕。
在肉体痛苦的刺激下,新文礼幡然醒悟,立刻撤出了战团,远远的待在外面指挥。跟功劳和仕途亨通比起来,生命才是第一位的,没有了命,就算给他一个皇帝当,那也只能是无福消受。
“休走!”伍云召当面见着,岂肯放他逃出生天,上次便是击杀了尚师徒,才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如果能够干掉新文礼,或许还有再起的机会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更加锲而不舍,大声叫道:“老雄,天锡,速来助我诛此贼将!”
“俺来也!”
“哥哥等我!”
雄阔海和伍天锡正在人堆中责任而噬,听了伍云召的竭力呼唤,立时拍马向前。
新文礼见到这两个人,更是惧怕,那毕竟是可以和宇文成都交手的强悍人物,随便出来一个都没有胜算,两个外加一伍云召,把他撕碎了都不在话下。心念一俱,更加不敢交锋,绕着大军策马逃窜。
伍云召三人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万军之中驰骋,如履平地,所过之处,人头滚动,尸体横飞,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席卷了半边天空。
罗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神智渐渐迷乱,大脑中一片空白,机械的挥舞着提炉枪,动作越拉越是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