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光夹杂着滚滚浓烟直刺云霄,漆黑的夜空被映照得通红一片,美轮美奂的新无忧宫在地狱的红莲焰火中悲鸣。
“伊赛儿,快走!这里很危险!”从密道把伊赛儿带出新无忧宫后,央桑焦急地叮嘱道:“如果碰上那些胤军士兵就把这个拿给他们看,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她说着把一块金属牌子塞到伊赛儿手里。
“这是什么!?”伊赛儿不解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块淡金色的、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两面都用篆文写着大大的“胤”字。
胤朝皇室的令牌!央桑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伊赛儿奇怪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央桑,湖水蓝的眸子里写满了困惑。她迟疑道:“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个?这是从哪里来的?”
“你快走吧,伊赛儿。”央桑催促道:“不要问这么多,没有时间了。”她没有办法告诉伊赛儿,这枚令牌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是证明她胤朝郡主身份最重要的信物。
火势越来越大,烟雾越来越浓,弥漫的浓烟呛得人眼泪止不住地流。伊赛儿顾不得擦去眼角的泪痕,不安地问道:“那你呢,姐姐?”
“伊赛儿,快点离开这里!你不听姐姐的话了吗?”央桑厉声喝道,碧蓝的眼眸中除了狂乱还有坚定的情绪。
“姐姐!不要走!”伊赛儿伸手捉住央桑,想要阻止她的行动。
央桑略微蹙眉,她抽出一只手,抚上妹妹明月般娇媚的面庞,柔声道:“伊赛儿,我要去找母后。”
点燃新无忧宫这场大火的不是那些攻进流芳城的胤军士兵,而是这座华丽宫殿的女主人,央桑的母亲殷妲王后。
“姐姐!不要走!”伊赛儿把央桑的另一只手抓得更紧,仍是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一遍又一遍。
“我是赫提的公主。”央桑用力挣开伊赛儿的手,神情自若,冷静依然,眼神虽无奈,却万分坚决。赫提战败,谁都可以投降,唯独她不可以,因为她,是阿烈古琪的女儿。
“姐姐!姐姐!”伊赛儿在漫天的烈焰中恐惧地哭喊着,“不要不要伊赛儿!不要……”女孩子喊叫的声音伴随着石墙崩塌的巨大声响。
央桑弯起嘴角,漾出一个极美的微笑,她头也不回地往那激烈燃烧的宫殿冲去,留在犹在原地哭泣的伊赛儿。
呜咽片刻,伊赛儿胡乱地抬手擦去眼泪,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瞬时之间,热浪汹涌而至,浓烟四处流窜着,嚣张的火舌迅速蔓延过每一寸土地。原本华丽宏伟的宫殿崩塌得很快,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伊赛儿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头发被烧焦卷曲的声音。
“姐姐,你在哪里?”伊赛儿在黑烟里呛咳着,眼睛被熏得泪水直流,不断袭上心头的慌乱却越来越重。
那种感觉就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的心痛。在梦里,她从来没有看清过那个人的脸,可是她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温柔地对她说,他会回来的,让她乖乖等他。她听话地等了,可是他没有回来,一直没有。
浓烈的烟雾弥漫了整个空间,呼吸变得愈加困难,意识逐渐开始涣散,伊赛儿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她只能停留在原地,紧紧地蜷缩起身子,泪水顺着被浓烟熏黑的精致脸庞轻轻滑落。
在这极致的黑暗和静默中,她隐约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清冽低柔的嗓音带着无限焦急,四周不再灼热难耐,反而变得冰冷,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是他来了吗?是他么?伊赛儿不敢确定,可是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和她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纤长如扇的眼睫微微颤动,伊赛儿缓缓睁开了双眸,被浓烟熏得发疼的眼睛努力眨着,想要看清楚拥抱着她的人。
他的脸被烟熏得一片黝黑,她仍然看不清楚,只有那双夜空般深邃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急切地期待着她醒来,彷佛这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事情。
“昭阳!你终于醒了!”天权欣喜若狂地紧紧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双手仍旧在发抖,喃喃道:“昭阳,昭阳……”
“你放开我!放开我!”昭阳激烈地挣扎起来,娇嫩的嗓音因为吸入过多的烟尘沙哑不堪。无视熊熊燃烧的烈火,她又一次想向火中扑去,天权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昭阳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嘶声喊叫道:“我是伊赛儿,我不是昭阳,不是……”
如果说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天权的身体还只是顿滞,那么当那双湖水蓝的眸子闯入眼帘时,他彻底僵住了。
视线相交的瞬间,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记忆中的清澈无暇的眸子里一览无余的仇恨直刺心髓!
不要,不可以!那不是属于你的表情,纯洁无暇的你不可以有那样的情感!灵魂深处,一度曾被掩埋的过往再度苏醒,心脏急促地跳动着,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得仿佛空气已被抽离。
“不!你就是昭阳,是我的昭阳!”无视怀中孩子的拼命挣扎,天权把昭阳搂得更紧了。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海晴的女儿,谁都不可以抢走,谁都不可以!
即使用尽全力,还是无法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昭阳逐渐安静下来,不安地抬起头。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昭阳甚至不记得天权当时的表情,却记得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以及其中噙着的哀沉、凄柔的眸光,于是她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小声道:“别哭……”
稍作休整,天权带着昭阳回到她出生的地方——黄昏庄园。经过若离一番仔细的梳洗打扮,原本脏兮兮的小姑娘立即恢复了明艳动人的娇美模样。
晴儿直直盯着素未谋面,容颜却与自己酷肖的姐姐,久久没有开口。晰儿看看晴儿,又看看昭阳,再看看铜镜,最后好奇地问道:“母妃,为什么哥哥和姐姐长得那么像?为什么晰儿和他们一点都不像?”
若离忍俊不禁,抿嘴轻笑,她点点小家伙挺翘的鼻头,却不予回答。昭阳略显烦躁地扯扯自己身上样式繁复的宫装,始终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汪汪”叫着从外面扑了进来,猛地扑进昭阳怀里。昭阳大喜过望,笑着将它搂住,不停地抚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天权神情微愕,定睛一看,和昭阳尽情亲昵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狗,虽然它的眼神不再清澈,体态也不再轻盈,但他还是认出它来了,“小白。”
已然是“老白”的小白在昭阳怀中撒了会娇,便到天权身边转悠起来。它用已经不大灵巧的脚爪勾住天权的衣服,鼻子和舌头一个劲儿地在他脸上又蹭又舔。
昭阳秀眉微蹙,面露疑色,有些不明白自己从小养着,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肯搭理的小白怎会和天权如此熟稔。
天权同样颇感意外,当年他们匆匆逃离赫提,就连昭阳都给搞丢了,更别说是这只小狗。不料这些年来它竟一直陪在昭阳身边,更不料它竟然还记得自己,不过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