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出了皇后宫中,只觉全身一阵阵的虚脱。
小公爷风若狐早已走的不见踪影,可见他还是在生气,她这时无暇顾及其他。
抬袖沾去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但见海公公候在外面,见她出来忙上前,低声道:“锦郡主这边请,咱家送您出宫。”
夏婴洛这才发现海公公命小太监抬着一架软撵等在那里。
海公公亲自扶着她上了软撵,飞快的向宫外飞奔而去。
一路上,海公公都陪着笑,尽管走的他满头大汗,但却一直送她到了宫门口。
“锦郡主,咱家跟您说实话吧……”海公公在她离去时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今日若不是小公爷……您可就……”
海公公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故意只说了一半,微笑着望着她。
“咱家知道,您定是心里有数,咱家全当是多嘴了……”
“海公公您客气了。”夏婴洛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海公公忙施礼,“锦郡主慢走,咱家这就回去交差了。”
望着海公公离去的身影,夏婴洛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自己又欠了小公爷的人情。
想着之前曾对他的种种误解,这时她倒觉着有些歉疚。
道他无情?残酷?不尽人情?
只怕他当初若不这么做,只怕早已化成了那护花的泥土。
回了夏荷园,她才长出一口气。
晓云和崔妈妈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得上前细心询问。
夏婴洛怕她们跟着担心,自是不敢全说,只挑了几样能说的敷衍了过去。
等到服侍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她独自坐在屋里对着窗外出神。
皇后今日之举显然证明了她现在已身处朝党势力的漩涡之中。
太子、三皇子风玟宣便是首当其冲。
皇后为了太子不得不痛下狠手,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此为皇室万古不变的真理。
夏婴洛暗自思忖,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突然,窗外划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一声雷鸣暴起,只炸的屋顶颤抖。
就连院里的丫鬟们也是一惊。
夏婴洛仿佛被这雷声惊了,直愣愣的瞪着眼睛。
“锦郡主?”红枣见天色渐暗,外面又有急雨欲来之势,这时进屋来点烧了烛火。
夏婴洛‘腾地’站起来,吓了红枣一跳。
“锦郡主?您怎么了?”
“快……”夏婴洛的声音里似带着一丝颤抖,“快去备车!我要去小公爷府!”
红枣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她的吩咐出去了。
夏婴洛匆忙收拾了下衣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冲出门去。
天空,乌云密布,远处电闪雷鸣。
但是,这雨还没有落下来。
夏婴洛也顾不得上许多,匆匆出府上了马车。
红枣生怕出意外,找来夏荷园的管家飞鹰。
飞鹰二话不说,便跳上了马车。
做为铭风堂的成员,他的任务便是保护夏婴洛,这是风若狐的命令,不能违背。
马车沿着都城的街道狂奔,不多时便到了小公爷府。
夏婴洛还没等红枣搀扶便自己跳下车去。
小公爷府里的侍卫其实上全部都是铭风堂的成员,这里是铭风堂的主堂口,上次她已经来过一次了。
门口的侍卫都认出她来。
“锦郡主!”一名管事模样的侍卫迎上前来。
“小公爷可在府中?”夏婴洛急急问道。
侍卫统领摇了摇头,道:“爷有事出去了……”
夏婴洛一顿,转而又问道:“风忆安可在?”
风忆安是小公爷的贴身侍卫长,他几乎与自己的主子寸步不离。
“锦郡主……”侍卫统领似有些为难。
“他也不在?”夏婴洛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
跟随她同来的红枣等人俱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紧张,全都诧异的望着她。
“快派人给小公爷送信!”夏婴洛高声道,“要快!”
那侍卫统领不敢怠慢,忙差了手下,不多时带出一只夜隼出来。
“不知锦郡主要传何信?”
夏婴洛压低了声音,“就说穷寇莫追,我在此处等他回来。”
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不解之意。
“快去!”夏婴洛怒道。
侍卫统领无奈,只得让人以暗语将信件刻在木条之上,绑在夜隼的脚上,放飞。
这时天空乌云滚滚,就像被一只黑锅覆盖一般,让人生出压抑之感。
“锦郡主请进来等候,外面太凉。”侍卫统领之前曾暗中得过主人吩咐,待这位锦郡主必须如对待小公爷亲临一般。
夏婴洛坐在屋里,眼睛却不断望向窗外。
她会如此焦急只因她知晓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只因这几日她忙的焦头烂额,而且与小公爷之间又生出些不愉快的事,所以并未静下心来仔细回忆前世的回忆。
刚才她突然想起一件令她心惊胆战的事情来。
在前世,就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风若狐带人与风玟宣的死士交手。
风玟宣的人最后被迫躲入朝中命官府中,以他们一家老小性命为要挟。
风若狐将其府上包围的水泄不通,但久攻不入。
最后风玟宣索性来个鱼死网破,等风若狐带人冲入府中时,发现那府上所有人俱已毙命。
恰好台尹大人赶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
风若狐这时才知道有人匿名到台尹那里恶人先告状:称小公爷无故屠杀朝廷命官。
这件事最后只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之上弹劾的折子满天飞,最后皇帝不得不下旨严查此事。
风若狐的性子却是人所共知的残忍、无情,他更是不屑于解释什么。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他。
皇帝为了安抚众人,先是收了他的爵位,后来便交于太子负责审理此事。
后果可想而知。
夏婴洛只要一想起当初发生的事,便紧张的坐立不安。
原本,她是抱着还债与利用的心思与风若狐相处的,但是现在,她的心却像被一块巨石压着。
心头沉闷,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焦躁的情绪吞噬着她的身体,完全不似平常的那个淡漠的她。
就在这时,外面来人禀报,“小公爷回信!”
夏婴洛忙起身,红枣早已将回信接过送到她面前。
夏婴洛看不懂那木条上的暗语,一旁的侍卫统领忙过来帮她看信。
“小公爷信上说……天气不好,锦郡主您早些回去歇息……”
夏婴洛的脸色沉了下去。
侍卫统领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只瞥了一眼便发现自对方的眼睛里散发出的凌厉之色,丝毫也不逊于小公爷的气势。
“再去传信!”夏婴洛的声音就像一把冰刀,擦过众人耳畔。
侍卫统领不敢怠慢,忙命人取来夜隼。
这时远处的雷鸣更近了,只是这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那压抑的气氛好似悬在都城上方的一把宝剑,看似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却又让人无从知晓具体时间。
夜隼再一次被放飞了。
夏婴洛纤指紧捏着桌边,指节泛白自己却浑然不知。
一旁的红枣等人看着心急,可是他们在小公爷手下时便知规矩,有些事,是他们问不得的。
窗外划过一道利闪,‘轰隆’一声,照亮了夏婴洛的侧脸。
‘啪!’地一声,夏婴洛五指握拳,重重的打在了桌面上。
“备车!”她喝道。
屋里的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外面这般天气……这位锦郡主要去哪啊?
红枣刚想劝慰几句,夏婴洛却站起来径直出了屋子。
侍卫统领忙跟上,一干众人也都纷纷出了屋子,重又上了马车。
“飞鹰。”马车里传来夏婴洛的声音。
“属在下。”飞鹰恭敬守在马车外。
“你来驾车。”
“遵命!”
“要快!”
“是!”
天空已然飘落细细碎碎的小雨点。
马车疾驰而去,向着昏暗的长街狂奔向前。
夏婴洛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心中暗祷:小公爷,您可千万别硬闯啊!
其实风若狐此时就在那名朝廷命官的府外。
而风玟宣与其死士就在府中,闭门不出。
这次机会看上去确实难得,只要在此生擒了三皇子,而且外加他威胁官员的罪状,到了皇帝面前只怕风玟宣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但是他却一连两次接到夏婴洛派人递来的传书。
他今天的行动并未提前知会她,只因他还在气她不珍惜自己,屡次甘冒生命危险。
这时见她传来的信件,便理也不理丢在一边。
但一连两次,风忆安都看出些端倪来,只觉得今天的主子有些不冷静,而且与锦郡主之间好似小孩子在闹情绪一般。
“爷……”风忆安犹豫道,他知这种时候并没有他说话的份。
可是他知锦郡主并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如何会在这种时候发来让他回去的信来?
风若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风忆安便觉得自己就像被冰住了一样,刚刚张开的嘴却吐出不半个字。
就在这时,天空飞下一只夜隼。
风忆安抬手,那只夜隼落在他的腕上。
这时天空落下细密的雨点来。
风忆安取下绑在夜隼脚上的木条,看后却大吃一惊。
“爷……锦郡主她……”
风若狐一把夺过那只写有暗语的木条,脸上原本冰冷的神色豁然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