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负伤之事一直没敢让孙夫人知晓,这其中不乏孙兰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夏婴洛并未刻意对孙兰隐瞒此事。
孙兰年纪虽小,但却对大哥非常敬重,所以一直由她从中周旋,孙夫人才一直没有发现端倪。
风若狐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宫中却不时颁下旨意,皇帝太后皆有封赏。
孙兰看到这些,却悄悄在夏婴洛耳边嘀咕:“定是那小公爷觉着歉疚,可又不好意思向姐姐你赔不是……
所以才向皇帝讨了这么多封赏,哼,姐姐偏不原谅他,看他怎么办!”
孙兰置气的样子让夏婴洛不禁觉得好笑,但她只要一想起风若狐那天疯狂的样子心就不由自主的乱跳起来。
这一日,宫中又传来旨意:护国将军孙子离之义妹,锦郡主夏婴洛,配小公爷风若狐为侧妃,
敕封一品诰命夫人,择吉日奉旨完婚。
之前宫里下来的那些封赏夏婴洛并未太过在意,但当这道旨意到了孙府之后,很快整个都城的高门府邸都传扬开来了。
任谁都想不通,原本一介普通的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子,如何能接连不断的得到如此幸运。
先是被封为锦郡主,经常入宫伴驾,而后又奉旨认孙子离将军为义兄,得了孙府的庇护。
紧接着皇帝赐婚,配小公爷为侧妃。
现在又被封了一品诰命?
虽然之前的锦郡主也是一品,但那怎么能与现在的诰命相比。
有了这道保障,她嫁到王府,对外,身后便是镇南王府这道护身符。
对内,小公爷的正妃也会顾忌这一点,不会太过为难她。
谁都知道小公爷的正妃是左丞相莫府的莫千青。
莫千青虽是庶出,但她是皇后指婚,在身份上原本就压过夏婴洛一头。
现在有了这一品的诰命,夏婴洛又是皇帝指婚,所以就是过了府去也不至于会让王府人瞧不起。
但在夏婴洛的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皇帝下的这道诰命,小公爷是如何求来的?
六月之末,连月的阴雨已然退去。
城中灾民虽不能返乡却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城中治安逐渐恢复。
镇南王府的聘礼也在纳征之日送进了孙府。
一对对皆是成双的彩礼:玉如意、***铃、五色丝、长命缕、金鲤鱼、鸳鸯、雁……
以及陈年的好酒,粳米、香草等寓意美满吉祥之物也罗列其中。
娶亲之日,天刚亮孙府上上下下便忙碌起来。
夏婴洛虽是夏府之人,但今日却要从孙府出嫁,这也在无形中好似打了夏府一记响亮的耳光。
人人都悄悄议论起当初夏府将这位锦郡主逐出府的事情来。
杨氏陪着夏府的老夫人也特意来到孙府,孙夫人热情的招待,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可夏府的老夫人焉能猜不透众人的心中所想?
但喜事当头,谁也不好在这节骨眼上提这不开心的事。
杨氏更是连眼睛都不够用了,看着那满院堆放的嫁妆,俱都是宫里之物。
夏婴洛出嫁更是没有要夏府的半文钱,全部都是由孙府与宫里帮她办置的。
一箱箱,一件件,只看的杨氏眼热,恨不得今日嫁出的姑娘是她的亲生女儿夏初蓝。
众人正在屋里说笑,外面突然忽有人通传:“长公主到。”
孙夫人立即亲自出门迎接。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早年丧夫便一直寡居在宫中,皇帝更是对她敬重有加。
长公主身份与众不同,更是立即便引来众人人前来奉承。
孙夫人又是天生爽快之人,听的那些肉麻的话不耐烦,最后索性全都档在门外。
屋里只留下夏府的人和平日与孙夫人关系较好的几位夫人。
夏府的人能够留下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夏婴洛的血亲,虽然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面子上还是要做足。
长公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向孙夫人递上了礼单。
孙夫一见礼单微微吃了一惊,:“这……”
杨氏偷眼从孙夫人身后扫了一眼礼单,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
但见礼单上俱是珠宝首饰以及布帛丝绸等物,有不少还是番邦进贡之物,显然都是皇帝平日的赏赐。
长公主微微一笑:“本宫留着它们也是无用,倒不如送个人情。”
孙夫人望着长公主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没落,知道她睹物思情,定是想起了当年她与驸马的恩爱。
她只嫁过去几年两人便天人永隔。
于是孙夫人便笑着接了礼单,长公主又进了内间,见了夏婴洛。
夏婴洛这时已然沐浴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由孙夫人请来的全福夫人替她梳头。
长公主边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听全福夫人梳边高声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夏婴洛梳好了头,又等着上了妆,自镜中看前世,已恍如隔世。
身上的凤冠霞帔除了不是正红色的外,好像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一样,未曾改变过。
她表情僵硬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袖中的手不由得攥在一起。
前世,风玟宣骑着千里雪披着大红来迎娶。
她身着大红的喜服,心里虽紧张,可也是甜蜜的。
但时至今日,她的心里唯只剩下了恐惧。
同样的遭遇,她只想经过一次就够了。
长公主仿佛感觉到她的紧张情绪,不由得笑道:“你可知此时外面准备迎娶你的小公爷比你还紧张?”
屋里众人俱都甚感诧异。
谁不知小公爷为人冷酷,平日里总是板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
以前他迎娶莫府莫千青为正妃时,就连拜堂也是摆着张冰渣子脸,所以久而久之,人们也都认为小公爷此人性情淡薄。
这种人怎么会感觉到紧张呢?
夏婴洛向长公主感激的笑了笑。
晓云这时捧来了凤冠,但见那上面坠着耀目的珠宝,夏婴洛却只能感觉到背后一阵阵发冷。
晓云也有些担心,这么重的凤冠夏婴洛是否能吃得消。
但今天这个日子夏婴洛无从选择,只得戴上那沉重的凤冠,再加上喜服上面串着的宝石,就连走路都显得有些不稳。
夏府的老夫人悄悄拿着帕子擦拭着眼睛。
夏府做梦都想攀上门好亲事,可算来算去,却偏偏漏算了一步。
夏婴洛根本就不想再受夏府的摆布。
不管是这前被逐出府去也好,还是后来想让她自己求着回来也罢,从一开始夏府就看错了夏婴洛这个人。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胆怯的嫡长女。
长公主淡淡望了夏府的老夫人一眼,杨氏忙搀扶着老夫人起身行礼。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必了。”长公主挥了挥手,又对孙夫人道:“本宫先回了。”
孙夫人深知这是长公主特意给夏婴洛面子,她虽不知长公主与那位小公爷有什么关系,但自从上次及笄之礼上看,她似有偏袒之意。
孙夫人亲自送长公主出府。
晓云与红枣等人便在屋里伺候众人倒茶。
晓云自幼便跟夏婴洛一同长大,自然知道在夏府杨氏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这时脸上难掩厌恶之色。
就连倒茶也没有给杨氏丝毫好脸色看。
杨氏看着面前那溅出盏外茶水,脸色一暗,她刚张嘴想斥责几句,夏老夫人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
杨氏不满的向老夫人看过去,但见老夫人笑容满面,“婴洛越长越像她娘了……真是漂亮。”
杨氏只觉心中像堵了什么似的,接口道:“是啊,真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可惜她娘去的早,不然今天定是高兴坏了……”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脸色皆是一僵。
这种大喜的日子,提起这种事情,这不是有意找丧气吗?
老夫人脸色也是一滞,但在众人面前她还要顾忌夏府的面子,所以只是瞪了杨氏一眼,并没有出言斥责她。
杨氏见老夫人没说什么,脸色更加不屑起来,“大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今天镇南王府可是双喜临门。
你表姐杨雪怡奉旨嫁给镇南王府的二爷,一会进门时可就要两抬花轿了。
虽说小公爷身份尊贵,但他总归是王爷的四子,怎么着也要排在他二哥的后面。
我现在说了你也好有个心里准备,别到了王府进门时生你表姐的气,日后你们姐俩还要多亲多近呢。”
杨氏这话说的,就连晓云和红枣几个丫鬟听着都觉恶心。
这哪是什么好意?
这明明是故意找茬,让夏婴洛心里不痛快。
杨府挑什么日子不好,非要与她撞在同一日?这不明摆着是想在她进门时摆她一道吗?
小公爷在王府行四,二爷自是要排在先,虽然论着身份二爷既非世子,也没有爵位在身,可长幼有序,规矩乱不得。
夏婴洛听了杨氏这一番挑衅的话,原本一颗紧张的心却突然静下来了。
如果事情总是一帆风顺的话她可能会更紧张。
现在突然有人想挑事,那她便迎着就是了。
只是……今天这事绝不是她一个人便能唱得了主角的。
不知那小公爷又当如何?他是否会与自己站在一起,亦或是委屈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