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自此便一直住在孙府中。
不消几日,都城中已经传扬开来关于皇帝赐婚之事,一时间,小公爷与锦郡主的婚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孙府更是戒备森严,后宅就连一只鸟也飞不进去。
夏婴洛闲懒了几日,成天都与孙兰混在一起,两人或是赏花,或是弄乐,把孙夫人乐的合不拢嘴。
孙府请来大批绣娘,为夏婴洛赶制新衣,锦被等物件,但因夏婴洛是做为侧妃嫁入王府,所以喜服不得是正红色。
孙兰一直为此心中不满,每次见那喜服挂在架上便会嘴里嘟嘟囔囔,夏婴洛见状每每都笑她想得太多。
这日天色渐晚,夏婴洛正在院中与晓云等丫鬟说话,忽然外面有人送信进来,道:“锦郡主,门房刚刚来人,说这是夏府给您的。”
夏府?
夏婴洛略感纳闷,她现在除了飘香居的生意,已经完全与夏府没有联系了,怎么现在会突然送来信件?
晓云轻声道:“莫不是因为大小姐您的婚事?”
夏婴洛转念一想,不禁点了点头。
这次她的婚事完全由孙府这边准备,不但皇帝赐婚,而且宫中还接连赏了不少嫁妆。
夏府定是坐不住了。
夏婴洛拆了信,看了半晌突然一皱眉。
晓云站在一旁见她神色有异忙问:“可是有什么事?”
夏婴洛将信丢在桌上:“大伯父一家又回了夏府。”
“大爷?”闻听此言晓云也是一愣。
过年时大爷夏崇凛曾回来夏府一次,还带着自己的夫人苗氏与三个儿子。
只不过后来因为其二子夏池明与夏初蓝合谋妄图加害夏婴洛,结果却反被夏婴洛捉住一顿痛打。
所以晓云对这夏府的大爷一家是没抱什么好感的。
“他们回夏府做甚?”
“看信上说好似大伯父的夫人苗氏家里出了事,被撤了官职,所以他们在南方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难道他们打算回来靠夏府养活他们不成?”晓云一瞪眼珠子。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这丫头生的什么气!”夏婴洛笑骂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不是夏府的!”
晓云吐了吐舌头,“奴婢忘记了……”
夏婴洛重又将那信迅速看了一遍,眉间异色更浓。
晓云便不再多嘴,由她独自坐在那里想着心事。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外面突然又来了报信的小厮,道:“锦郡主,夏府的大总管李连贺求见。”
夏婴洛掠一愣神,道:“快请。”
不多时李连贺便跟着孙府的小厮进了院子,他的身旁还跟着两名孙府的侍卫。
那侍卫见了夏婴洛施礼道:“孙将军有令,一切到访后宅之人必要属下等跟随……”
夏婴洛知孙将军谨慎,生怕她出了问题不好向小公爷交代,便轻轻挥了挥手:“不妨事。”
那两名侍卫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夏府总管李连贺见状心中暗暗吃惊,虽然之前他也听说夏府的大小姐离了夏府反而活的风声水起的,但是他总没有亲眼所见。
现在看来,就连孙府的侍卫也对她恭敬有佳,那些传言自是不会错。
夏婴洛抬头望着李连贺,“李叔请坐。”
李连贺大吃一惊,不想对方还会用以前的称呼叫自己,忙躬身施礼:“锦郡主,奴才不敢当。”
夏婴洛微微一笑,“李叔不用客气,当初我在夏府时你待我不薄,此事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李连贺只觉背上窜起一股冷意。
夏婴洛在夏府时他并未刻意对她如何,只是不屑于欺负一个失宠的弱女而已,但不想此女却一直将此种种都记在心里……
这莫不是在暗示他……夏府的一切恩怨她都牢记在心?
他正想着,忽听夏婴洛道:“不知李叔此来何事?但说无妨。”
李连贺忙清了清嗓子,“是老夫人差了奴才来寻锦郡主回府去……”
“哦?”夏婴洛抬了抬眼睛,瞥了他一眼。“这么晚了,寻我回去做什么?”
李连贺看了看一旁侍立的两个侍卫,压低声音道:“府上的大爷带着家眷回来了……因为生意在南方遇到些事情,所以回来投奔。”
夏婴洛含糊的‘嗯’了一声。
这些她之前已在信上看过了,便道:“说什么投奔,都是自家亲戚,父亲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亲哥哥受苦。”
“锦郡主说的是。”李连贺附和道,“只是大爷的二公子最近在外面不知招惹了什么人,现在人家寻到府上,吵着要银子赎人呢。”
夏婴洛一愣,大爷的二公子便是夏池明,就是上次被她在梅园捉住挨了板子的那一位。
“他被人扣下了?”
“是……那些人寻到府上说不给银子就要把二公子沉塘,把老夫人气的晕过去了。”
夏婴洛皱了皱秀眉,整个夏府她唯独对老夫人还有些感情,要是换了其他人,她还真不在意她们闹成什么样子。
“李叔寻我回府又能解决什么事?”夏婴洛诧异道,“难不成要我出这银子不成?”
“看锦郡主说的,夏府怎么会让您出这银子,只是那些人要钱不成,现在倒把飘香居封了,说是不给银子就不开业……”
听到这些,夏婴洛原本提着的心却突然间平静下来。
敢封了飘香居的门,那些人如果不是身后有着更强的依仗便是彻头彻尾的市井混混。
飘香居现在是谁的产业,在那日开业时都城中想必已经传扬开来了,如何会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夏婴洛定定的看向李连贺,“李叔可知上门要银子的那些人都是何人?”
“听说……是都城最大的赌坊,繁华巷出来的人。”
夏婴洛唇角一挑,繁华巷是何处,她再熟悉不过了。
旁人可能不了解,但她的前世可是在风玟宣的身边度过的。
繁华巷里的大部分产业都是三皇子风玟宣的地下暗庄,在都城中混迹于市,专门负责扫探各类小道消息。
不过偶尔他们也做做要债以及绑票之类的事,以遮人耳目。
想到这里夏婴洛反而不急了,她先是差人叫来了平儿,耳语了几句后平儿便匆匆离去了。
夏婴洛又让晓云上了茶,慢悠悠的饮着,李连贺在一旁看着心急,可却又不敢催。
又坐了多时,突然晓云低声道:“孙将军来了……”
李连贺原本也没在椅子上坐实,听到此话忙站起身,但见自院外进来一位身体魁梧,肩宽背厚的男子昂首而入。
夏婴洛起身福礼,“见过义兄……”
孙子离虚手扶她,“都是自家人,小妹不要客气。”他又转向李连贺,脸色有些不悦。
“夏府因何事寻你?可否有用得着义兄之处,你尽管开口。”
夏婴洛淡淡一笑:“义兄多虑了,此事婴洛可以独自处理。”
孙子离眉头一皱:“你想去夏府?”
夏婴洛点了点头。
“能否不去?”孙子离完全不在意李连贺那焦急与哀求的目光,他紧紧的盯着夏婴洛,好似生怕她立即便要从眼前消失似的。
夏婴洛无奈道:“有人摆好了局,我如不去,他们早晚也会换成其他花样,还不如现在便了结的好。”
“可是……你现在出府太过危险。”望着夏婴洛孙子离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当初他们的初见之时。
她那时正被陈府的公子欺负,但那双倔强的眸却毫无自怜,包括后来在街上马车被袭,她也是这般想要独自面对。
难怪小公爷曾暗中提醒他,此女不比寻常,稍有松懈便会出去闯祸。
孙将军虽不明‘闯祸’这二字的真实含义,但他本心也确不愿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其实小公爷就是不嘱咐他,他也会精心此事。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里已生出了小小的幻想——他将来的夫人如果能是她……该有多好。
夏婴洛怎知此时孙将军心中所想。
她见他面色阴沉知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便道:“义兄可多派些侍卫随我同行,而且我会通知小公爷,他必不会怪你。”
孙子离知她误会了自己,也不点破,只得点了点头,闷声去前院安排侍卫去了。
夏婴洛知他此行必会精心挑选孙府最好的侍卫,所以并不十分担心。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有人向她递来张条子。
夏婴洛见状立即起身,并吩咐红枣与绿竹道:“随我去夏府。”
李连贺忙跟随在后,一行人出了孙府,门口停着夏婴洛的马车,但见马车周围足足站着三十多个侍卫护送。
李连贺不禁连连连咂舌。
孙子离站在府门口看着夏婴洛的马车渐渐走远,直到再也瞧不见这才低声对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卫道:“你去跟在后面,有事速速报来!”
“属下遵命!”
夏府,正堂内。
夏幕天倒背着双手,焦燥的走来走去,他的大哥夏崇凛愤愤骂着,将桌上的茶盏摔碎在地上。
杨氏嘴角抽了抽,心疼的要命,但却不好说出口来。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这已经是大爷摔的第四只茶盏了,而且都是上好的青瓷,她焉能不心疼。
这些全都是银子啊!
大爷的夫人苗氏双目红肿,直哭的昏天暗地。
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面目轻浮,鹰钩鼻歪歪嘴,眼睛又细又长,正翘着脚催促着。
“快些快些!等你们凑够了银子,大概夏池明公子早就被池塘里的鱼虾吃掉手脚了……”